巧莊前院,江月明面前攤開一疊紅紙,工工整整寫下一個囍字,在陽光中展開,露出得意的笑容,一個小夥計衝進來,對他比劃一句什麼,江月明大驚失色,丟下筆就跑。
江月明跟著小夥計來到瑞豐米店,從江廣袖這裡得到確切的消息,一巴掌拍在櫃檯上,轉身就走,胡素素急匆匆趕來,兩人四目相對,目光纏綿難捨。
汪嘉先管束嚴格,即便兩人婚約在身,情意深摯,他也不肯讓兩人多做接觸,口口聲聲舊規矩大道理,兩人見一面比登天還難,堪比牛郎織女。
到底還是巧七的事情比較緊要,胡素素壓抑住心頭噴涌而來的思念和情話,艱難開口,“我在街上買繡線,聽人說……”
江月明也察覺出這裡地方不對時機不對,收斂火熱目光,聲音輕柔,“別擔心。”
“巧七呢?出來了嗎?”對於鬼見愁的本事,胡素素也是歎爲觀止,確實也沒有多大的擔心。
江月明默然回頭看向江廣袖,江廣袖愣了愣,苦笑搖頭,“這次不是小事,還關著呢。月明,事情難了,你還是找習莊叔想想辦法吧。”
江廣袖雖然是江放的兒子,也勉勉強強叫過江習莊“爸爸”,自從江桂子把江習莊趕出家門,就再也不肯讓江廣袖認這個父親了。
想起父親愈發憔悴的面容,江月明於心不忍,黯然搖頭道:“他爲學校的事情已經忙得焦頭爛額,這事千萬不能讓他知道!”
江廣袖突然壓低聲音,“也別讓奶奶知道!”
兩人雖不是親兄弟,幼時也有一起學文習武的情誼,交換一個心領神會的目光,各退一步,胡素素適時插入兩人中間,“爺爺和秦老爺子呢?他們有沒有辦法?”
江月明直嘆氣,“這些老人家一個比一個難纏,我去秦家問問,看看秦五他爸爸有沒有辦法。
江廣袖點頭,“好,我去探探當鋪胡掌櫃的底。”
江月明猶疑看向江廣袖,“奶奶身體還好麼?”
江廣袖眸中掠過一絲訕訕之色,點點頭,“挺好的,天天早上都要打拳,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她想你們呢。”
江月明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月明……”胡素素伸出手,江月明翻飛的衣角從她手中滑過,她什麼也沒抓住,心頭悵然若失。
江月明走了三步,還是忍不住回頭,“你回去吧,千萬不要告訴外公。”
胡素素重重點頭,“要是實在沒辦法,就趕緊
來責己齋,巧七是老爺子唯一的外孫女,他總不能不管。”
江月明嗯了一聲,胡素素緊跟兩步,江月明已經快步離去。
胡素素扶著牆默然佇立,久久凝望,她的身後,江廣袖笑容收斂,目光深沉冰冷。
“保釋個屁!你妹妹跟著唐家那小子天天在街上闖禍,你難道不知道!”
汪爭光現在聽見巧七兩個字就暴怒,哪怕是面對最喜歡的外甥。
江月明無奈,“滿舅,你知道巧七的性子,她幹不了什麼出格的事。”
汪爭光拍案而起,“這還不叫出格,殺人放火才叫出格!對嗎!”
江月明被堵得說不出話來,悻悻然低頭,“事情既然發生了,總要有個解決的辦法,你吼我也沒用啊。”
汪爭光沒好氣,“你媽媽呢?”
“去省城領錢還沒回來。”
汪爭光繼續拍桌子,“現在兵荒馬亂,你們就放心讓她一個人去!真是白養了你們這些兔崽子!”
“她說多一個人多一份路費,不讓我們去。”江月明嘟噥一句,突然疑惑看著他,“滿舅,你怎麼知道她一個人走的?”
汪爭光冷哼一聲,“她雖然瞧不上我,我總不能眼睜睜看她去冒險。”
江月明鬆了口氣,諂媚地笑道:“滿舅,還是你最好。”
汪爭光眸中有笑意,撇開臉,口氣和緩一些,“上正街當鋪的胡掌櫃跟你們有交情沒?”
江月明搖頭,“有交情也不會把我妹妹綁了送你這來。”
汪爭光嘆氣,“沒交情就難辦了,這事可大可小,最好的法子是胡掌櫃跟你們有交情,當巧七胡鬧一場,主動撤了這案子。”
“這……”江月明疑惑地看著他。
“這什麼這,反正她從小到大胡鬧慣了,也幹不出什麼出格……”發現江月明眸中笑意盈盈,汪爭光尷尬改口,“誰也不會真正當回事。”
江月明連忙點頭,“胡掌櫃在鎮上跟誰走得近?”
汪爭光大聲道:“趙理!調檔案!”
秦滿江正在工工整整練字,聽到江月明一聲呼喚,不知道是興奮還是驚嚇,手一抖,一滴墨汁滴下來,生怕又捱罵,連忙擱筆扯掉這張紙丟進字紙簍。
剛清理好戰場江月明就衝進來,急吼吼道:“秦五,我妹妹是不是來找過你?”
秦滿江無奈地翻白眼,“是啊,她又闖了什麼禍?”
江月明氣急敗壞,“
她跟唐三跑去上正街的當鋪搶東西!”
秦滿江大驚失色,“怎麼會!她跟誰借的膽子!”
一兩句話說不清楚,江月明擺擺手,“我們查到當鋪胡掌櫃的夫人是江上村的人,想問問看你有沒有辦法?”
“你……你的家不也在江上村,怎麼問到我這裡來?”秦滿江壓低了聲音。
江月明也隨之低聲,“說實話,我想請秦老爺子出面說說情,胡夫人姓秦。”
“要是我出馬,只怕情況會更加複雜。”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秦炳蔚人未至,聲音已傳進來,秦滿江和江月明看向門口,秦炳蔚不緊不慢走進門,後面跟著秦三泰。
秦老爺子向來高深莫測,江月明把求救的目光投向秦三泰,秦三泰面無表情開口,“江家少爺,江上村那一帶向來是你奶奶說了算,我們老爺子要回老家,她派人連夜挖斷路,讓我們只能打道回府。”
秦炳蔚點點頭,苦笑補充,“我們結怨之後已經50年沒見了,依照她這個脾氣,只怕恨不得把我挫骨揚灰才解恨。”
江月明低頭沉默下來,兩家的恩怨他並非一無所知,只是他和秦滿江交好多年,沒想到兩位老人之間的爭鬥激烈至此。
秦滿江拍在他肩膀,“所以,還是找你奶奶想辦法吧,她一定有辦法!”
江月明面有難色,“我奶奶這個脾氣……我還是先去問問外公吧。”
“知道了。”汪嘉先揹著手看著窗外,絲毫沒有半分表示。
“外公,您能不能去跟胡掌櫃談談,您德高望重,胡掌櫃總該給您一分面子。”江月明苦苦哀求。
“我的面子來得艱難,極其珍貴,不會浪費在這種小事上。”
“這不是小事……”
汪嘉先突然轉身怒喝,“江習莊教出來成百上千的好學生,怎麼連自己的女兒都教不好!搶當鋪!說出來我都嫌丟人!”
“外公,那我先去想想辦法。”江月明轉身欲走,聽汪嘉先說去一趟也不是不行,略帶期待地回頭。
汪嘉先淡淡道:“既然江習莊這麼不中用,你搬來責己齋,我來操辦你們的婚事,以後你的學業也由我親自教導。”
江月明愣住了。
汪嘉先沉下臉,“怎麼,不願意?你看秦老爺子教出來的秦家小五,認識的哪個不誇。”
“不不,這事……我還得問問父母親。”江月明頓時亂了方寸,這責己齋進來容易,出去就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