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免夜長夢多,趙理把胡素素送上船先回巧莊,秦滿江把巧七丟給唐東安,轉身去了鎮(zhèn)公所,汪嘉先差點逼出人命,作爲鎮(zhèn)長的秦木森必須知情,而且還得想辦法讓他打消這個可怕的念頭,趕緊收手。
怕嚇到別人,唐東安脫了衣服裹在巧七身上,小心翼翼護送她走進善餘堂,劉大夫從眼鏡片後斜了兩人一眼,看到巧七蒼白的臉色,猛地擡起眼鏡,滿臉震驚。
唐東安扶著巧七徑直來到後院,什麼也沒說,把自己的衣服抓下來讓她先坐在躺椅上,一路跟來的劉大夫輕嘆一聲,什麼也沒問,打了一盆溫水過來,爲她清洗傷口包紮。
唐東安向來有點暈血,不敢看那恐怖的傷口,端著髒水踉踉蹌蹌起身。水盆被小夥計接過去,他呆立良久才醒悟過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抱著頭繼續(xù)發(fā)呆。
等傷口包紮好,劉大夫回頭看了看,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們纔好,搖搖頭,默然離去。
聽到巧七一聲輕哼,唐東安大夢初醒,連人帶椅子都撲到她面前,巧七看著迷迷糊糊地笑,打了一個哆嗦,唐東安連忙把衣服又給她蓋上,這才正正經經看她的手腕,突然有莫名的恐慌,好似誰剛剛在心上抽了一鞭子,疼得厲害。
巧七迷濛中看到他一張苦瓜臉,帶著幾分得意嘿嘿一笑,“慫包!”
唐東安終於把這種恐慌歸咎於她割脈前的隱瞞,恨得牙根發(fā)癢,衝她揮舞著拳頭,又頹然把拳頭放下來,仰天長嘆,用力憋回涌上來的淚水。
聽說唐東安回到孤山,唐平南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小子又不老實,二話不說就出來抓人。
孤山統(tǒng)共就三條街,找人容易,而且還有各路眼線報信,唐平南很快找到善餘堂,剛想開口嚷嚷,被劉大夫一把抓到一旁。
聽著聽著,他臉色也有些發(fā)白,輕手輕腳來到後院門口,探頭一看,巧七一身血痕坐在躺椅上,因爲失血過多而滿臉迷糊,似夢似醒,唐東安的衣服蓋在她身上,神情專注,笑容無比溫暖。
唐平南心裡咯噔一聲,好似生怕驚破誰的美夢,怯怯然退出來,坐在鋪子裡發(fā)呆。
劉善餘也沒有心思跟他寒暄,細細地熬著藥,眼角餘光瞥到這對小兒女,穿越到無比久遠的時光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唐平南終於起身,一瞬間好似盲人摸索著出門,腳步踉蹌而去。
劉善餘目送他遠走,在心中長長嘆息。
秦木森得知消息,大驚失色,要是以前,還有秦炳蔚能搬出來,且不說能否製得
住他,有秦老爺子在,汪嘉先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地胡作非爲。
秦木森和秦滿江父子想得頭皮都破了,還是無計可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秦木森交代兒子,孤山島只有夫子渡口一條出路,雖說已經鐵桶一般,難保有人會把手伸進去攪和,一定小心防範。
秦滿江一直覺得是汪爭光破案不力,導致江月明得不到公道,如今才明白身邊已危急四伏,連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也能成爲殺人兇手,不禁暗暗心驚。
送完信,他來到善餘堂接人,巧七在躺椅上睡得正好,身上蓋著唐東安血痕斑斑的衣服,唐東安趴在把手上,睡得口水橫流。
一個鬼見愁一個紅漆馬桶,向來是秤不離砣,這一幕見怪也不怪,他今天卻有一種刺目感,抓起唐東安的衣服丟到他頭上,用力拍醒巧七,“回家啦。”
這一聲出口,他恍然覺察用了幾分的情意,聲音愈發(fā)輕柔,“傻七,回家。”
巧七沒醒,唐東安一手抓下頭上的衣服,鄙夷地看他一眼,在巧七耳邊一聲大吼,“回家!”
巧七終於驚醒,準確地把拳頭砸在唐東安的鼻頭。
事情飛快傳到江習莊耳朵裡,關乎兩個孩子的性命,江習莊當下就發(fā)了急,在夫子渡剛好堵住三人,請江四婆婆先送巧七回家休息,把秦滿江和唐東安留下來。
兩人以爲又得捱罵,老老實實跟著他來到辦公室,都不敢坐下,並排站在他面前聽訓。
江習莊身心俱疲,慢慢坐在沙發(fā)上,千言萬語不知從何開始,想起和他們一起長大的兒子,心痛如絞,發(fā)出悠長的一聲嘆息。
兩人也有同樣的心事,臉色頓時黯然。
江習莊終於開口,“如果沒有猜錯,攔阻素素當教習的的事情,也是汪老爺子乾的。”
兩人莫名所以,默然點頭,兩人以前都小看了汪嘉先的本事,現在才知道胡素素和巧七的恐懼從何而來。
江習莊苦笑,“他向來反對女孩子進學校讀書,認爲會影響男生課業(yè),敗壞學校風氣。”
秦滿江皺眉不語,唐東安瞠目結舌,“都什麼年代了,敗壞哪門子風氣!”
江習莊撫著隱隱作痛的頭,真不知如何解釋這段看似簡單又無比複雜的歷史。
秦滿江突然開口,“江叔叔,我會跟我父親說一聲,讓他做好各位家長的工作,讓他們不要受汪老爺子的影響。”
唐東安驚奇,“能考上學校讀書多不容易,誰會受他影響,把自己女兒叫回去
!”
對唐東安來說,考學真的確實太難了。秦滿江瞪他一眼,懶得跟這個蠢蛋解釋。
江習莊舒了口氣,衝秦滿江點點頭,“孩子們在學校我管得了,就怕她們後院失火,影響學業(yè)。”
唐東安這才轉過彎來,拍拍腦袋,有些難爲情。
秦滿江遲疑,“學校的話,女生人數很少,應該很好管吧。”
唐東安一拍巴掌,大大咧咧道:“這還不簡單,把所有女生都組織起來,搞一個互助會,有問題趕緊解決,再讓素素偷偷教不就行了。”
江習莊拊掌而起,“有道理!”
唐東安難得受到肯定,紅著臉拼命撓頭。
江習莊精神好了許多,拍拍兩人的肩膀,“走,回家商量商量。”
汪淑餘到家時,巧七大馬金刀躺在躺椅上,一隻手纏著繃帶,一隻手抓著一把烏泡子一個個往口裡塞。
汪淑餘急匆匆走進,丟下書包撲到巧七身旁,抱著她哽咽,“你怎麼能這麼傻呢,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們要怎麼辦。”
巧七嘿嘿笑,“媽媽,沒事,我好著呢。來,吃烏泡子,罩子哥剛剛讓江四爺送來的。”
胡素素端著一盆水疾步走出來,“媽媽。”
汪淑餘起身,“孩子,我對不起你。”
胡素素滿臉悽然,“媽媽,是我連累了巧七。”
“哎呀你們就別酸溜溜的啦,我好著呢,好極了!”巧七忍著痛跳起來張牙舞爪打拳。
胡素素含淚而笑,“坐下,我給你擦擦手。”
汪淑餘伸手,“我來吧。”
巧七受寵若驚,“不不不……”
汪淑餘瞪她,“坐下!”
巧七緊張地坐下來,“媽媽,我真的沒事。”
汪淑餘絞好毛巾,一把拽過巧七的髒手,細心地擦拭,巧七喃喃道:
“媽媽,你怎麼這麼多白頭髮?”
“被你氣的!”汪淑餘沒好氣。
“媽媽,別生氣了,我已經發(fā)誓再也不氣你了。”
江習莊帶著秦滿江和唐東安急急忙忙走進,“老爺子算是跟我們槓上了!”
巧七揮舞拳頭,“他要再敢打素素主意,先弄死我!”
江習莊皺眉,“閉嘴!”
巧七可憐兮兮地看著他,江習莊心頭一軟,上來看看她的手腕,摸摸她的頭,嘆息而去。
汪淑餘拉上胡素素跟著江習莊走進書房,吃飯的時候才高高興興走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