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盯上我們了。”
“?。俊?
“別回頭去看。”
她趕緊把轉了一半的腦袋擺正。
秦遠低聲問:“江州什麼人會盯上你?”
她搖頭:“不知道,在江州我們唯一有可能得罪的就是知府劉潛,不過他要盯也是去盯慕洵,盯我做什麼?”
“那可能不是江州,是昌陵派過來的人?!?
她望著他問:“你怎麼斷定是盯我的,也有可能人家盯的是你呢?”
他敲她的額頭:“你覺得誰那麼沒腦子派人來盯我?”
前方有家酒館,秦遠也沒急著去解決屁股後面的那條尾巴,牽著林竺走進酒館順勢買了兩壇酒,一人一壺抱著出來,慢慢悠悠往街尾走。行人越來越少,再過去就是低矮的普通百姓的老宅區,裡面巷子很多,兩人拐進了其中一條巷子,就等在拐角處,當那個沒眼力勁的尾巴拐角跟過來時,與他們碰了個正臉。
尾巴知道自己中了計,轉身就要跑,秦遠哪裡會給他這個機會,酒壺塞子猛地擲出擊在尾巴的小腿上,尾巴應聲倒地,並疼得啊一聲喊叫。也是個七尺男兒竟受不住這點疼,可見秦遠打的力道很重,似乎小腿骨已經摺了。
秦遠踱著步子朝他走去,低聲問:“你主子是誰?”
男子似乎深知自己遠遠不是眼前這人的對手,咬牙忍著疼拖著斷腿繼續跑,剛跑了一步,秦遠一道凌厲的掌風拍了過去,瞬間他另一條腿的小腿骨傳出“嘎嘣”一聲脆響,看樣子也折了。
秦遠一隻腳踩了上去,居高臨下盯著他問:“誰派你來跟蹤她的?”
男子疼得額頭冒汗,仍狡辯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就是個過路的?!?
秦遠討厭廢話,腳上用力,斷骨刺進血肉裡面,男子疼得大叫了一聲,秦遠問:“現在知道我在說什麼了?”
男子不狡辯了,直接絕望地說:“要殺要剮隨你們!”
林竺知道這種人,要麼就是過於忠誠主子,要麼就是過於懼怕主子,根本就問不出什麼來,看秦遠完全沒了耐心擡手一掌就要結果了他的性命,她連忙攔住,蹲下去扯開了他胸前的衣襟,右胸位置一朵刺目的刺青,是白桃圖案的往生符!
她驚問:“容桑在江州?”
男子不回答,一副視死如歸任爾宰割的模樣。
秦遠聽到“容?!倍郑垩e復仇的火焰燃了起來,舉掌而下,卻再次被林竺攔下來:“他不說就算了,放他走!”秦遠不樂意,林竺按住他說:“我知道你很想殺了所有傷害過我的人,但始作俑者是容桑,他們不過是容桑的棋子,殺不了容桑,我就是殺掉她一千個棋子也沒用,更何況他們都是玄族人,是戫哥哥用生命去護著的族民,戫哥哥要保護的,也就是我要保護的!”
秦遠冷著臉盯著她,她堅定地回望著他,最後終是他妥協放下了手。
林竺這才轉過去,對地上的男子說:“如果你還當東方戫是你們的族長,還以自己身上流著的玄族血脈爲榮,以後少跟著容桑做壞事,否則你就是在助紂爲虐,是在幫著她毀滅你們整個玄族,幫著她將整個玄族帶入萬劫不復之地!”
男子呆呆地看著她,似乎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又似乎爲她的話所驚懼。她說這話其實顯得很幼稚多餘,容桑是代理族長,他們沒有選擇的權力,只有聽從服從的義務。不過她希望玄族的族人們,即使是給容桑當工具,也能當一個清醒的工具,而不是被容桑矇蔽或操控。
林竺沒有再理地上的男子,只對秦遠說了句我們去喝酒,就繞了出去。
兩人離開暗巷尋了片屋頂,乘風對月,抱壇暢飲。
林竺很久沒有暢快地喝過酒了,連喝了幾大口,興奮地大嘆:“喝酒還是要找你啊,可以抱著酒罈喝,過癮!”
秦遠懶懶地倚坐,眉頭卻微微皺著,一直沒說話,林竺瞅著他問:“你還在想容桑的事情?你老想她做什麼?”
秦遠道:“如果她已經到了江州,往後我就在江州守著你。”
“你不用守著我,我覺得她沒在江州,剛纔跟蹤我們的男子武功一般,顯然只是想要盯著我,而不想被我發現。如果容桑在江州,她只怕會派個高手過來直接抓我。說起來她好像改變計劃了,也不知道她最近在琢磨什麼陰謀。太久沒有她的消息,一想起她來我心裡面會有發毛發涼的感覺,很不舒服,老怕她憋著壞挖了個坑在前面等著我跳。六年前在她手裡吃了個大虧,六年後又在她手裡吃了個大虧,說真的,我確實有點怕她?!睋u搖頭,她又嘆道:“算了,不想她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喝了口酒,她轉了話問:“你剛說如果容桑在江州,你可以一直守著我,是不是說明你已經將殷姐姐搞定了?是不是我可以理解爲你去哪她就能跟到哪,那是不是間接代表我很快就可以喝到喜酒多個嫂子了?”
秦遠敲了下她的頭,沒正面回答她,只道:“既然你不用我守著,我就回昌陵去。”
“別轉移話題啊?!彼郎愡M去,仍不放過這個八卦的機會,擺出長者之態來諄諄教導他說:“殷姐姐身在紅塵,其實跟別的紅塵姑娘又不一樣,第一次見她,我就覺得她身上有股子不能折辱的傲氣。以她的才名,昌陵多少年輕富貴的公子爺想要她,卻沒聽說誰要得到她,哪怕是你想帶她離開那什麼花好月圓,她都未必願意跟你走。正因如此,她才顯得難能可貴才值得你去追求,才需要你花心思付出更大的努力!你可不能用你慣來那副不耐煩的態度,我可跟你說,慕洵的那個兄弟郭鍇麟也很喜歡她,一直在追她,而且執著得很,不過因爲葉老先生似乎很介意門第,他一直沒敢跟殷姐姐表白。這一點咱們師父倒是很看得開,只要殷姐姐是個好姑娘,師父肯定不會反對的。你看,你有這麼好的優勢就趕緊抓緊,趕緊把她抱進懷裡免得夜長夢多......哎,我跟你講這麼多,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
秦遠看著她,忽然問:“阿離,塵埃落定後,你還會跟我......和師父一起迴雪峪山嗎?”
她毫不猶豫地點頭:“當然,不迴雪峪山你想讓我去哪,你知道我不喜歡待在將軍府,爹爹常年不在家,家裡冷冰冰的,爺爺的薛府老宅就更別提了,他很不喜歡我,我是個女兒家,不能爲薛家建功立業擔起光耀家族的重任,在他眼裡,我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秦遠落下心來,伸手輕揉她的發,寵溺地安慰:“在我和師父這兒,你是一切?!?
她笑了:“所以我纔想賴著你和師父,永遠賴著!”臉色忽然又一變,拍他:“我在跟你講殷姐姐的事情,你又轉移話題!怎麼每次跟你說她的事你就悶聲不吭,在我面前你難道還害羞?”
秦遠揉揉她的頭,笑笑不語。
斷斷續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酒喝到半醺,林竺躺在屋頂上醉睡了過去,秦遠斜倚在她的身邊繼續喝酒。
月色如銀霜,風吹桂花落,明明喝的是淡淡縈鼻的杏花酒,卻像是喝的桂花酒,香氣濃醇。秦遠望著身旁已經甜睡深深的女人,覺得身邊的空氣都溢滿了桂花香。不想眼前這一刻那麼快逝去,他脫下外衫替她蓋在身上,就勢也躺了下來,閉上眼睛跟著入眠。雖是在屋頂,卻是幾個月來睡得最爲安穩踏實的一夜!
晨陽初升,林竺在秦遠的臂彎裡醒過來,只覺被瓦片硌得骨頭疼。坐起來時瞧見眼前瓦片連著瓦片,家家戶戶炊煙裊裊,明亮又蒸蘊的晨景,心情又大好。她伸個懶腰,叫身旁的秦遠:“我肚子餓了,我們去找點東西吃吧?!?
兩人離開屋頂,就近尋了一戶普通人家討了兩碗粥喝。
爲了不白喝人家的粥,收拾了碗筷後,林竺讓秦遠去幫男主人家磨豆子,她自己陪著女主人家坐在槐樹底下穿針引線。看她做的不太熟,女主人家便說道:“夫人是貴人,哪裡做得來這些粗活,還是我自己來吧?!?
林竺道:“針線活本來就是女人該會的事情,我不會,大嬸您正好教教我?!?
大嬸笑道:“夫人是好人,不嫌棄我們老百姓這些粗事,你夫君也是個大好人,一身乾乾淨淨的,幫我家老頭子做髒活,我都怪不好意思的?!?
“我們沒您說的那麼講究,在家裡也照樣做。”說完,她解釋道:“大嬸,他不是我夫君,他是我......哥哥?!?
“哥哥?”大嬸微覺意外,看著不像,不過別人家的事她也不好質疑,笑道:“有這麼好的哥哥也是福氣,不像我家那個兒子?!闭f到這,大嬸面露憂色,遲疑了一會纔開口說:“我有個事情想求夫人幫忙,不知道可不可以?”
“恩,您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大嬸大喜,又憂心,說道:“我家老頭子腿腳不好,什麼重活都不能幹,我呢眼睛不太好,我那兒子又是個不爭氣的,整天都見不到他人,一家人就全指著我那可憐的閨女做點手絹絲帕養活,如今我閨女已經二十又二,家裡情況不好,媒人都怕上門來說親,我想夫人定是大戶府上的貴人,就想求夫人看看府上有沒有合適的男子,條件差沒關係,只要身體好,人老實,夫人能不能給我閨女介紹一個?”
林竺沒想到竟然是說謀,這她可不擅長,卻又不想讓大嬸失望,悄悄抹了抹額角應下來:“好,我回去看看,如果有合適的,就給大嬸您找個好女婿。”
“那真是謝謝夫人了!”大嬸感激涕零,歡喜得熱淚盈眶,等做豆腐的時候,強留著他們倆多喝了兩碗豆腐腦。
林竺覺得好喝,味道香醇,入口細滑,甘甜生津,就找大嬸討了竹罐盛了幾碗。
回到王府剛入府門,正碰上鍾祥,林竺將竹罐交給他說:“裡面裝的是豆腐腦,你給師父和慕洵都送一碗過去,剩下的你和蘇眉他們分了吧。還有,集華街有戶姓陳的人家,陳大叔腿腳不好,陳大嬸眼睛不好,他們有個女兒在東街上賣絲絹手帕,一家人就指著一堆絲絹手帕過活,你找人過去瞧瞧,看能不能改善他們的生計,只要能幫的,就多幫幫他們,包括他們女兒的婚姻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