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這邊一副套近乎的熱情,雲邊瑋那邊態度卻是不溫不冷,客氣地說道:“我們也纔剛下來。”
肅王立即說道:“既然雲公子和雲姑娘也纔剛吃,不如我們一起?”
雲邊瑋倒也沒反對,爽快地讓他妹妹把桌子稍稍整整。雲邊玉聞言就真的只是稍稍撥弄了兩下,他看得皺了眉頭又擡手跟衆人道歉說:“幾位勿怪,家妹被家裡的長輩們寵慣了,尤其是祖父全都由著她性子來,由得她實在是有些不知禮。”
肅王依然捧著笑說:“雲姑娘這是真性情。”
吃罷飯,肅王讓一個護衛去跟店家結賬,順便將雲邊瑋昨晚和左茂打架摔爛的桌椅需賠的銀兩一塊兒給了,雲邊瑋連忙攔住,從懷裡拿出一張銀票遞給店家,又對肅王說:“桌椅是我兄妹二人損壞,若是讓肅王殿下替我們賠償,豈非顯得我兄妹二人沒有承責之膽?肅王殿下的好意,我兄妹二人心領了。”
肅王處處被他打了軟巴掌終於顯得不高興了,臉色隱隱難看,但最後還是忍住了,轉而又問起他打算去哪裡。
雲邊瑋倒也沒有隱瞞,直言道:“家妹好吃,聽說蘇莊裡有座天下食府的園子,能嘗天下之絕味,我們正打算南下去邑縣的蘇莊玩幾天。”
肅王復又高興道:“那還真是巧,本王和五弟六妹也正是要去蘇莊,三弟則是要上雪峪山拜訪清修先生,我們倒是可以同路了。”
雲邊瑋回了一個很客氣的笑容,算是應下了一道同路。
七日後,一行人踏進了楚國南境雪峪山腳下的邑縣。
剛入東城門的時候已經入了夜,反正要吃飯,大家便決定先在城東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去城西的蘇莊。結果,沒料到他們轉了十幾家客棧都是客滿,最後沒辦法,還是雲邊瑋找了當地一賀姓的富裕人家借住。
因爲是雲邊瑋上前敲的門,也就沒有表明皇族的身份,那賀家也沒多想,只將他們看成是來邑縣遊玩的遊客。邑縣處在雪峪山腳下沾著雪峪門的光,又有囊盡天下奇景的蘇莊盤踞在雪峪山的山門前,一年四季都吸引著天下的各方名士,比如來散心的肅王、五皇子、六公主,再比如來品天下美食的雲家兄妹,所以除非是看到帝王,在邑縣無論誰來都不會引起太大的驚動,他們早就習之爲常。
賀家主熱情地設了個小宴,讓數位舞女在廳中起舞,他招待貴客們說:“蘇莊主好風流,喜茶喜酒,我們邑縣人大多都跟著他也喜歡飲茶喝酒,這喝的人多了財路就多了,我就是賣酒發的家,專-賣我們邑縣的春竹葉,你們嚐嚐看,肯定不比長芮的杏花酒差。”
坐在幾張案桌後的肅王、慕洵、雲邊瑋等人都端起酒杯小飲了一口,林竺雖然暫時還喝不到師父的醉夢生,但能喝上一杯春竹葉也覺得解饞,端了杯子一飲而盡,還很感慨地嘆了聲氣,引得滿廳人對她側目,賀家主更是生奇,因爲她是唯一一個被允許上桌的婢女。
林竺見一不小心就引了注目,趕緊將腦袋低了一低,去給承宣剝豆子吃。
好在大家也沒有緊盯著一個婢女去看,雲邊瑋在復飲了一口酒後,笑著說道:“這酒確實很不錯,我想買上五百壇送回去給家裡人喝,不知道賀家主能否安排夥計給我送回去,當然路費我自己掏,夥計的工錢也由我出,賀家主只需要給我找人即可。”
聽了雲邊瑋這話,林竺下意識地往他那兒瞟了一眼,暗道這不簡單的雲公子出手可真闊綽,真有錢!
那邊賀家主驚得直接從主椅裡坐直了身。他聽得出來這位雲公子是在還他的恩情,他就知道讓這一羣看著非富即貴的人住進家裡不會虧,他高興地笑道:“沒問題,這事包在我賀某人身上,另外這送貨的路費由我來,就當是雲公子照顧我生意的優惠!”
雲邊瑋笑笑,也沒跟他客氣。
又道了幾句別的話,話題很自然地落到了他們的目的地——蘇莊上,肅王說起來道:“蘇莊果然名不虛傳,雖然早就有所耳聞,但今日見家家客棧都是滿客還是很震撼。”
賀家主笑道:“四五月氣候宜人,很多人都是趕著這時候過來遊賞風景,不過蘇莊有限客的規矩,這沒排上號進去的人就只能住外面的客棧,來的人一多,邑縣的客棧就全滿了。”說罷,他很好心地說道:“幾位可以放心在我這裡住著,明日我讓個僕人去蘇莊替你們拿號,排到你們的時候你們再走。”
肅王笑道:“這倒不必,幾日前本......我給蘇莊託過信。”
賀家主聽他這麼說,知道他們有自己的路子就沒問了,反倒是雲邊瑋嘆了句:“蘇莊據說算半個雪峪門,連一個蘇莊都這麼難入,難怪說雪峪山是天底下最難登的山。”
賀家主點頭,也很感慨說:“是啊,雪峪門素來就不喜歡和皇族打交道,想必你們也都知道。本來這種情況在二十幾年前有所緩解,雪峪門甚至破例收了幾個皇族子弟爲徒,我們邑縣人還都以爲雪峪門和皇族的關係會越來越好,沒想到這沒好上幾年,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十五年前的臘冬,清修先生突然就向天下宣佈了三件事情,第一件說此生只會收秦公子一人爲弟子,第二件說雪峪門自此關閉山門,第三件說雪峪門自此不再招收皇族子弟。緊接著就將皇族弟子逐出師門趕下山門,又在雪峪山山腳擺了三道陣法。從那以後,別說是皇族,不管你是誰,要麼有本事得清修先生相邀,要麼有本事破陣闖上山去,否則都甭想上山!”
他說著一副很扼腕的神情,完全沒注意到肅王臉色隱隱沉了下來,五皇子和六公主則略顯尷尬,大概是聽他說到“將皇族弟子逐出師門趕出山門”的話,覺得有辱皇室顏面,只有慕洵沒什麼表情,仿若什麼都沒聽到一樣。
雲邊瑋問:“那這十五年來有多少人上過山?”
賀家主說:“來的人很多,懷著各種各樣理由的都有,不過能被準允上山的人很少,不超過十人吧。”
十五年就十人,這比例少得簡直令人絕望,雲邊瑋又問:“那些被準允上山的人都是什麼人?”
聽雲邊瑋連連問到雪峪門,林竺下意識去看他,見他臉上只有好奇,好像沒什麼其他目的,她又偏頭去看慕洵,就見慕洵垂眸乾坐著,很少動筷子去夾案桌上的酒菜,彷彿下一刻就會坐著睡過去。最該關注雪峪門的人反倒聽得像是要睡著了,她真是越來越難懂他了。
她再去看肅王,就見肅王臉色雖沉身子卻微微前側,像對雪峪門的話題很感興趣,恨不得賀家主說得再多一點。
賀家主倒是知無不答,回雲邊瑋說:“這就沒有定論了,不過裡面倒是有三個人是因爲尋醫問藥上的山,一個被敲斷了腿,還有兩個都只剩一口氣了,被擡上山不到半個月就被治好了。可要說清修先生有什麼懸壺濟世之心也不盡然,這十五年來上雪峪山求醫問藥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什麼疑難雜癥的也都有,可得見的也就那三人,其他的人,清修先生或者開張藥方子讓弟子遞出山,叫那些人自己去抓藥吃,治沒治好都不管,或者乾脆不理。”
五皇子冷不丁出聲接話道:“雪峪三絕排名第二的醫術,就算清修先生只給張藥方子,也足夠令天下人不遠萬里過來求了。”
賀家主說:“這話倒是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