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遠著急地去拽她,可來不及把她拽回來,就見她不小心捅開了那扇未關緊的窗戶。屋子裡嘩啦一陣水響,有女子尖叫一聲,窗外的兩人都愣住了,藉著投進去的暗淡月光,清清楚楚看到了一個身姿婀娜的女人驚恐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恩,她好像沒穿衣服。
“不、不好意思,你繼續、繼續。”
林竺趕緊把窗戶拉上,有了剛纔被狗追的經歷,生怕再出現一個拿大棍子的光膀大漢,立馬拽了秦遠就跑,連跑了兩條巷子纔在一棵大柳樹下停下來,她氣喘喘地問秦遠:“你剛剛有沒有看到,要是看到了回去可要記得洗洗眼睛,小心長針眼!”
“讓你不要去!”秦遠敲她的額頭。她委屈地躲:“我哪裡知道里面有人在洗澡,奇怪呀,那個女人洗澡幹嘛不點燈呢?她要是點燈,我們肯定就不會去了,這事也怪不得我。”
“她不是在洗澡。”
“她明明坐在澡桶裡,衣服也沒穿不是洗澡是幹什麼?”
秦遠不說話,順著巷子往前走。
她追在他後面,打破沙鍋非要問個清楚:“你說嘛,說嘛,爲什麼不是洗澡?”
她撒嬌的模樣,他竟有些招架不住,悶聲說:“你沒看到澡桶裡還有一個男人嗎?”
“男......”林竺即便未經人事,這下也反應了過來,臉刷地一下就紅了,想到自己剛纔還連說了幾聲“繼續”,臉就更紅了。
秦遠歪過頭去覷她的臉色,爽朗地笑了起來:“讓你不要看你非要看,讓你不要問你非要問,這下不說話了?”
她捂著臉往前走,沒顧路往一棵柳樹上撞,秦遠忙拉她一把。結果沒撞到柳樹,卻撞進了他結實堅硬的胸膛,撞得額頭髮疼,都疼死她了!“不要你揉,不要你揉!”
她氣得拍他,他笑得更愉快了,只是笑了兩聲忽然就沒了聲音。
林竺擡頭,看他望著自己的身後,又順著他的視線回頭去看,就見遠處爬山虎垂下來的月亮門外站著一個羅裙素衣的年輕女子,正定定地將她和秦遠望著。
那女子容貌生得十分好,秀顏如玉,眉清目秀,明眸紅脣,身姿清瘦高挑,雖是素簡拙樸的衣裙,卻使她看上去更多了幾分出塵的氣質,亭亭站在那裡,溫腕而大方,就像從仙畫裡走出來似的。
這姑娘可真漂亮啊!林竺忍不住在心裡暗歎!
不曉得爲何,三人都靜靜看著對方,直到月亮門後有個年輕女子的聲音響起來:“殷姐姐,原來你在這裡!”
羅裙女子回神,像在害怕什麼,連忙轉過身去,攔住了那道似馬上就要闖過月亮門的腳步聲,慌張問那年輕女子:“錦夢,什麼事?”
叫錦夢的女子應是停住了腳步,嫌罵說道:“劉文中那龜孫子跟他夫人吵了架,又跑到咱們這兒來找痛快,玉姐姐哄不下,他在那兒砸東西呢,已經砸了不少好東西,他一直喜歡殷姐姐你,也就姐姐的話還肯聽兩句,姐姐快去哄哄吧,不然咱們這‘花好月圓’快要被他給拆沒了!”
原來是紅塵姑娘。林竺暗猜到了那羅裙女子的身份,想想也是,大半夜不睡覺,還在這花柳巷的後巷子裡遊蕩的,自然不可能是什麼正經人家的大家閨秀。不過,她剛這麼一想又覺得自己以偏概全了,出現在這兒的都不是正經閨秀,那她自己呢?豈非也不正經?身在陋巷也非全是低俗,身在高堂也非全是清雅,她怎麼能因一個環境就去叛定一個女子的好壞,何況看那女子的舉止,實在不像以色侍人之人,也許她是有什麼苦衷呢。
想到這裡,林竺又奇怪自己爲什麼要替那羅裙女子找理由,難道就因爲她長得好看?
羅裙女子聽了錦夢的話,第一反應就是看秦遠,神色明顯變得有些無所適從,彷彿做錯了事情被秦遠意外撞見,於是緊張地看著秦遠,企圖想要在秦遠臉上尋到一點並未怪她的安慰。
錦夢見她半響不說話,便順了她的視線往外看:“殷姐姐在看什麼?那兒有人?”
羅裙女子微驚,忙拉起她的手說:“沒看什麼,走吧,我過去看看。”
走了兩步,又忽然回頭看了林竺一眼,才與她的同伴消失在夜色深處。
林竺見她們走遠,纔出聲說:“剛纔那位姐姐看你的眼神好奇怪,一直盯著你,都捨不得移開眼,她不會看上你了吧?”看秦遠神色很凝,她嘻嘻地開玩笑說:“肯定是的,雪峪公子果然名不虛傳呀,戴著面具都能讓人家姑娘一見鍾情!”
突然又驚乍道:“哎呀,剛纔我們倆在這裡打打鬧鬧,她會不會誤會了?肯定是的,我就覺得她最後看我那一眼讓我後背發涼,要不我幫你追過去跟她解釋解釋吧,順便還可以幫你們牽牽紅線,搭搭紅橋。”
第三回沒有空手而歸,在某大戶宅子的酒窖裡偷到了兩壺酒,秦遠留了錠銀子在人家桌子上,然後帶著林竺尋了一棵枝椏錯生的老槐樹坐了上去,兩人一邊賞月,一邊喝酒。
林竺興致勃勃地追著上個事情說:“你別不吭聲啊,你瞧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應該成家娶個媳婦生娃了,早點讓師父抱個孫子,也好讓他不要整天淨圍著藥爐子轉悠。”
秦遠冷悠悠瞥了她一眼說:“我成家對你又沒好處,你積極做什麼?”
“我怎麼就沒好處?”
“我要是娶了別的姑娘,只會帶別的姑娘偷酒喝,不會帶你偷酒喝,你怎麼辦?”
“那還是你娶媳婦重要多了,我很識趣的。”
秦遠抱著酒罈灌下一口酒,望著天邊涼涼的月亮,很輕地說:“不用你識趣,我不會再帶其他女人偷酒喝。”
林竺正好被一口酒辣得氣兒往頭頂上衝,完全沒聽到他的這句話,她哈了一聲,感嘆說:“這酒還不錯,不過比起師父的醉夢生來說,可就差遠了!真的好想好想喝師父的醉夢生,不知道等到下次再喝師父的酒,要等到什麼時候去了!”
她突然一拍腦門,激動地扯著他說:“我忘了一個事,慕洵說明天帶他的假王妃上雪峪山找師父看病,連我也要跟著一塊去,我本來還想找個理由不去的,有你在我就可以去了啊,那我豈不就能很快喝到師父的酒了?!”
“慕洵要帶他的假王妃找師父看病?”秦遠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
“是啊,我也搞不懂他想做什麼,而且聽他的口氣好像一定可以上山見到師父。”
秦遠倒了口酒下肚沒有說話,神色有些複雜。
林竺只顧自己的事,沒留心他的神色,扯著他說:“你一個人騎馬肯定快,你回去的時候幫我跟山裡面通個信吧,告訴他們,見到我的時候,一定都要裝作不認得我。”
秦遠回過神,二話沒說點了頭:“好。”
想到半個月後就可以喝到師父的酒,林竺很高興,豪氣地拿酒壺一碰他的酒壺,幹了一大口酒,秦遠看她喝得猛,攔著讓她喝慢點,她滿不在乎地甩甩手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結果沒兩口,人就醉睡在了他的肩頭。
秦遠由著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賞了一會冷月,又喝了幾口酒下肚,感覺到夜風越來越涼,怕她吹久了生涼,扔了沒喝完的酒壺,抱起她飛回了尋王府。
清池臺靜得只有春蟲低鳴的聲音,西側屋子還亮著燈,想必她就睡在西屋,秦遠抱著她進了西屋,放她到牀榻上躺好,又替她掩好被子。他並未急著離去,靜靜坐在牀榻旁看她濃睡的容顏,也不知坐了多久,一直到不得不離去時才吹滅了屋裡的燈火,輕輕掩上房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