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罷，閉目小憩，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夜幕低沉的時候，柳沐歌和慕如顏纔回來。她聽著腳步聲，心中有些煩躁。
“厲姑娘。”柳沐歌輕輕叩門，“我做了些點心。要出來吃麼？”
“柳沐歌，你就別管那個女人了，她想要餓死是她的事情。你還是來聽我講我以前的故事吧。我告訴你，不準不來，不然我就殺了你。”慕如顏壓低了聲音說道，這聲音傳到厲語陌的耳朵裡有些刺耳，難聽得緊。
“可是。厲姑娘她…”
“可是什麼？叫你來就來。”慕如顏不再等柳沐歌說半句，就將他給拉走了。
遠遠來傳來柳沐歌的聲音，“厲姑娘，那點心我放在桌上了…。”
厲語陌只當恍若聽聞。掩耳又睡了過去。
約莫一兩個時辰之後，她才昏昏轉醒，梳理了下頭髮，走下牀，拉開了房門，門外繁星滿天。閃閃發亮，印入眼簾，乃天外別緻美景。
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走到了飯廳。桌上擺放著一疊精緻小巧的淡粉色糕點。
厲語陌輕捏起一塊糕點，放在嘴邊淺嘗了一口，這味道清香沁口，甘甜如心，竟和慕白給她吃的那桃花糕一樣的味道。
“怎麼樣？好吃嗎？”柳沐歌這時突然從後頭走了過來。
“慕如顏沒有纏著你？”
“她睡了。”
厲語陌點了下頭，“不錯，你做的桃花糕還蠻好吃的。和我以前吃過的桃花糕的味道相差無幾了。”
柳沐歌臉上的笑容一斂，“厲姑娘，你不要弄錯了。這並非是桃花糕，而是…梅花糕，也可以把它叫爲淺芍粉，是我最喜歡的一種糕點。”
厲語陌一愣，“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厲姑娘無須道歉。這桃花糕和梅花糕味道本就接近，弄錯也無可厚非。只不過，桃花生長在夏季，而梅花卻生長在冬季。兩者實則有千差萬別。這梅花我是在去年冬收取來放好的，如今卻在桃花盛開的夏季才做，倒是有些晚了，也難怪你會分不清。”
厲語陌覺得柳沐歌話中有話，她沒有深思，將口中的梅花糕嚥下，笑道，“我就先回房了。謝謝你的梅花糕。”
“何必同我如此客氣？現在也還不算晚，出去走走嗎？待在房裡也夠悶的。”
厲語陌悻悻說道，“不了，你採了那麼久草藥，也該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她說完，沒有等柳沐歌的回答，略帶急切的轉身，跑回了房裡。
柳沐歌眸色一淡，嘴角忽而勾起一抹淺笑。他看出了厲語陌眼中濃濃的疏離之味，那個女人…似乎不想和他扯上關係。若不是她看出了些什麼？
就算如此，這逡風谷也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厲語陌在牀上靜坐一個多時辰，待子時一過，她便將藏於牀底的包袱拿了出來。
她心裡早有計劃，若想要出谷，今晚是最好的機會。原因有二，第一，柳沐歌和慕如顏採了一下午的草藥，
必定十分疲倦，也不會在意她的去向。第二，下午她去看了下地形，崖高數丈，不僅陡峭，還隨時有山頂滑坡的危險，從那處翻上去怕是不可能的。不過，東西南北四側皆有通路，雖然她還不清楚通向，但是總有一處可以通到外面。
拿定了主意，厲語陌推開門，趁著濃濃的夜色，輕輕走出了房門。
耳邊是輕微的風聲，鼻間滿溢著一種特殊的芳草氣息，厲語陌在陡峭的山崖間行走著，上頭還不時有小石塊掉下來，零零落落的灰塵撲了她滿面。
她也不知走了多久，兜過了很多的彎道，最後自己也不知道兜到哪兒了，這山谷大得出奇。更重要的是，她出來的時候並沒有帶燈籠，現在眼前黑濛濛一片，連方向都看不清。
厲語陌揉了下發酸的小腿，找了塊相對平穩的地方坐下了。僅休息半柱香的時間，她不得不再次起身，這裡夜間的溫度較低，若不快點找到通路，她很容易就會染上風寒。
厲語陌剛往前走了一步，突然踩上了一塊凸起來的嶙石，她一驚，身子已隨重心往前倒去。
一雙手隔空摟住了她的腰，將她輕輕拽到了懷裡。
“厲姑娘，爲何要不告而別？沐歌就這麼令你討厭嗎？非得要這麼迫切的離開。”
“柳沐歌？”
柳沐歌說完，從懷裡拿出火摺子，點亮了四周。在火光的映襯下，他的笑容彷彿染上了一層紅光，越發平易親近。
柳沐歌暗道，難道是他高估了丫頭，沒想到她會想到這麼愚蠢的計劃，勇氣有餘，才智不足！
“你跟蹤我？”厲語陌拍掉柳沐歌的手，往後退了一步，有些警惕地看著柳沐歌。
“在姑娘的眼裡，沐歌就是這樣一個卑鄙的小人麼？雖然我這次確實是跟著厲姑娘出來的，但我也只是擔心你，如果你要罵我，我不會多說一句。”
厲語陌一怔，透著燭火看見了柳沐歌眼裡隱約的誠摯，她扭過頭去，“那真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說過，上面有人在等我。”
柳沐歌輕笑，靠近兩步，垂落的長髮拂過厲語陌的臉，他眸孔忽地一縮，“那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吧？讓我猜猜，難不成是…緋霜宮宮主慕白？”
厲語陌聽聞此言，原本忐忑的心突然放鬆下來，她靜靜的轉過身去，她至今不相信自己從數丈高的崖上跌落會毫髮無損，定是柳沐歌隱瞞了些什麼。
她無法深究，如今也只能暫作妥協。
“夜色已晚，還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
他沒有注意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鄙夷。
“厲姑娘可否相信我一次，明日，我便送姑娘上崖。”柳沐歌將手搭在了厲語陌的肩上，看似異常溫柔，其實他在手掌上暗暗施加了力度，逼迫厲語陌轉過身來。
“你叫我如何能輕易相信一個相處幾日的人？我除了知道你的姓名和你喜愛草藥，其餘的一無所知。”
“那就好辦了，厲姑娘，你跟我來吧。”柳沐歌笑了，一掃
方纔的陰霾，突然拉起了厲語陌的手，大步往前走去。
“等等…你要帶我去哪裡？”
“厲姑娘不是希望多瞭解我嗎？”柳沐歌眼裡微光閃爍，和剛剛的陰沉詭異完全不一樣，厲語陌有些呆愣住了。
她被硬拉著朝西處走了一兩刻鐘，走到了一處異常開闊的地方，四周的篝火熊熊燃燒。
“這裡是？”
“逡風谷。”
就算是足不出戶的厲語陌，也對逡風谷這個名字略有耳聞。
“我現在就告訴姑娘我的第二個身份，我是逡風谷裡的逡風窯窯主。再往前走一里路纔會到逡風窯。那裡有我精心培養的五萬士卒。”
“五萬…！”厲語陌驚得瞪大了眼，要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崖底養活五萬人幾乎等於一件不可能的事。
“我經常來這裡。裡面的風水其實挺好的，我還教他們自己種菜，包括地瓜和玉米，這樣也可以解決糧食短缺的問題。”柳沐歌臉上隱隱浮現出一陣的自豪，雙眸如星點，有種無法抵擋的魅力。
“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冷姑娘不是想了解多一點我的事情嗎？而且這也不是什麼需要隱瞞的。”
厲語陌往前走了幾步，“你培養那麼多兵馬乾什麼？而且還是這種廕庇的地方，難道是想…造反嗎？”
柳沐歌一頓，“如果說是造反…五萬兵馬還是太少了。我培養這麼多人，也只是想找回我娘當年的部下，秉承我孃的意志罷了。至於我娘，你一定不知道她是一個多麼堅強的女子。她不僅貌美，更有一種一般男子都沒有的英氣。她還是山裡修仙一族的族長，二十幾年前在族裡有二十餘萬人忠誠的跟隨著她。可是後來我娘動心，嫁了人，也…解散了全族，金盆洗手，再不沾風血。”
厲語陌聽著，直道不管是多麼精明的女子，最終都逃脫不了愛情這個陷阱。有時候，掉在這個陷阱，便是一生。
柳沐歌嘴角微微上揚，不動聲色的打量著身側的女子，“我娘有著一個很好聽的閨名。玉笙嫣。”
前朝皇后，名爲玉笙嫣。
厲語陌感到腦袋轟的一聲，她不知道柳沐歌說這些是有心還是無心，他應該也知道前朝皇后玉笙嫣。莫非只是重名？或許說這話他只是對她說的？她急忙打斷了柳沐歌，“好了，不要再說了，今天就到這裡吧。夜裡怪冷的，我們先回去。我相信你就是了。”
玉笙嫣皇后的…五皇子？
“前面就是逡風谷窯了，不過去看看嗎？”
“不了。”
“厲姑娘，我知道你也許心有芥蒂，但我說的話其實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厲語陌淺笑不語，默然轉身。“走吧。”
如果莫如初說的三皇子是慕白，而這五皇子是柳沐歌，他們不就是是兄弟？但是一點都看不出來。
柳沐歌一怔，看見厲語陌臉上的慌亂，知道自己的計謀得逞了，也笑道，“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