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鮮血多得讓她心顫,冷凝月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她殺過很多人,也看見過很多人跪在她面前乞求、痛哭,但她從沒有心軟過,天天麻木地重複著同一個動作,斬、刺。這條路,永遠只有黑暗。
但這一次,冷凝月竟然恐懼了,竟然心慌了。刺殺冷氏集團首領乃是重罪,被他人看見,她定無活命的機會。冷凝月不怕死,她怕的是半面虎和她死後,沒人可以護冷晞月周全。
所以,這一切的罪惡都由她擔負吧…..無論多大的痛苦,都讓她一個人揹著…
她受得了…
爲了晞月…
冷凝月看了眼表情猙獰的半面虎,遲疑片刻,最終還是毫不留情地把那把刀從他左胸拔出,刺進了自己的小腹。
她單膝跪下,嘴脣有些發白,捂著自己流血的腹部,上半身垂立於地,痛鳴道,“快來人!有人…有人暗殺爸爸,救命!”
門外並無一人,冷凝月心切,忍著痛將匕首拔出,丟在地上。身子哐噹一聲撞上了厚實的門板,恰好發出一聲驚響。守在房子四周的保鏢一聽,紛紛衝上樓。場面一時混亂。冷凝月失血過多,視線逐漸模糊,失去了知覺。
醒來時已經是在醫院了。冷晞月趴在牀邊小憩著。冷凝月動了下身體,腹部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她低呼一聲,額頭上冷汗涔涔。
“姐…”冷晞月被驚動了,擡起頭,面色蠟黃,眼睛有些通紅。
“晞月…爸爸他…”
“已經,過世了?!?
冷凝月看見冷晞月面上悲痛的神色,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語氣低沉,“晞月,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爸爸。都是我的錯。”
“你不用自責。我是因爲你受傷了才難過的。對於那個男人,我並沒有多大感情。”
冷凝月一怔,她還記得以往的晞月一見到半面虎,總是撒嬌著奔上去,經常粘著他。她還以爲,這世上,半面虎就是晞月最重要的親人。
“姐,我跟你一樣,都是他從外面帶回來的孩子。我那時三歲,媽媽死了。被他從地街接回了冷家。地街你知道是哪裡麼?那裡說好聽點是窮苦女人居住的街道,說難聽點就是妓街。我的母親,是一個妓.女?!?
冷凝月訝然,“晞月…”
“很噁心是吧?我的出身就是這麼低賤。我也知道冷氏集團有多黑暗。這次爸爸被暗殺,他們找不出線索,怕警察來查,都不敢報案。甚至還有無能的人懷疑是你殺了爸爸。”
四下突然陷入一陣沉默之中。冷凝月不知該說什麼好,在冷氏集團這個沒有絲毫溫暖可言的地方。每天都上演著被欺、被辱、被殺的命運,所有人的雙手都沾滿了鮮血。但是冷晞月卻是個例外,半面虎對她保護得很好,她像個正常的女孩一樣去上學,去生活。
但原來…她的笑容背後也有心傷。一直都在忍耐吧?爲了已死的母親。
“姐姐,你來了這個家我真的很高興。我有姐姐就夠了。只要姐姐。”冷晞月又流下幾滴淚水,她吸了吸鼻子?!皠e說這些不高興的話
了,你昏迷了好幾天,我都怕死了。等姐姐出院後,我介紹個人給你認識吧。他可以在我不在的時候陪著你。他是個很好玩的人呢。”
“嗯。好?!?
十幾日來,冷凝月都躺在牀上,無聊萬分。
倒是冷晞月天天待在她的身邊,給她講冷氏集團裡的事情。現在半面虎死了,老大的位置也就空出來了。而半面虎又沒有兒子,按規矩得由他身邊的親信接下這個位置,但是他死得倉促,什麼話也沒有留下,眼下的幾個親信爲了搶位,掙得你死我活的。其中還有她們的表哥。
“他們何必呢?這樣下去又要死不少人了吧。”
“姐,你就放心好了?,F在警察對毒這方面追查地很緊,他們還不敢太亂來。不過這一陣風頭過了,恐怕冷氏集團就有大變了?!?
冷凝月小腹的傷也差不多好了。她輕輕摸著腹部,緩慢走下牀,換好了衣服?!敖裉斐鲈喊?。我都快被悶死了。”
“我早就知道你在這種無聊的地方待不下去,我連出院手續都幫你辦好了?!?
“知我者,若妹也?!崩淠滦Φ?。
“好了啦。”冷晞月也笑了下,牽起冷凝月的手帶著些衣物就走出了醫院。“姐,你的傷也好了。今天下午開始我又要回學校去上課了。”
“去吧?!?
“可是…”
冷凝月嘆了口氣,“不用擔心我。”
冷晞月垂下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裡的淚花。她將淚花咽回去,揉了揉冷凝月的頭髮,甜甜笑了笑。
沒有人前來接她們。她們也是繞著巷子,走了許久纔回到冷家。冷晞月有些不捨的和冷凝月告別,跨上揹包去了學校。
冷凝月推開有些沉重的鐵門,裡頭出奇地安靜。這個時候,他們也許都去了公司裡。她扶著樓梯上了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剛進房,冷凝月便從衣櫃裡拿出一套衣裙,將自己身上藥味兒濃重的衣服給脫了下來。門在這時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頭拉開了。她一驚,只見一個男子正探頭進來看。
四目相對,男子臉一紅,愣住了。
冷凝月氣急,胡亂將衣服套了回去,就欲掏槍。
“等一下…”男子縮了一下,接著整個人站了出來,他手上還拿著一塊發黃了的畫板。
“你是誰?爲什麼在我的房間?”冷凝月拿著槍直指向男子。
“別開槍…我是一個好人?!?
“笑話。現在哪個殺人犯會說自己是壞人?”
男子眉頭舒展開來。緩緩將畫板給放在了地上,轉而張開雙手,“這位小姐。你看我只穿了件襯衫和休閒褲。口袋連把小刀都裝不下,哪有武器?再說,如果我真的要殺人的話,還會正大光明地從房門走進來嗎?”
冷凝月眸色一淡,將槍放下了一個角度。“名字?!?
“季凌霄?!?
“做什麼事的?”
“畫畫的,說畫家還算不上,最多算個畫者。你不
要這樣看著我…其實今天是晞月叫我來的,我也很納悶她怎麼就不見人影了呢。”
冷凝月一緊,將槍又抵回去了,“叫得這麼親密幹什麼?你有何證據你和晞月相識?”
季凌霄聞言,一笑,“在大街上,我幫別人畫畫的時候,她是我其中一個客人。至於證據嘛,沒有。不過如果你殺了我,晞月她一定會很傷心的?!?
冷凝月雖仍有些疑惑,但還是將搶收起來了。
難不成他就是晞月說的那個什麼好玩的人?晞月都將鑰匙給了他,看來錯不了。這小丫頭未免太掉以輕心了,竟然將鑰匙給一個相交不深的人!
“隨便找個位置坐吧?!?
季凌霄拿起畫板,坐在了窗口邊。
“我經常聽晞月談起你?!?
“叫冷二小姐。晞月是你叫的?”
季凌霄回頭看了眼,從自己的小口袋裡掏出一支炭筆。
“你真的跟她說的一樣,對待不親的人很是冷漠。”他說著,就抽出一張白紙夾在畫板上畫了起來。
“你知道冷氏集團是幹什麼的嗎?”冷凝月的聲音陡然降了八度。
“知道啊。我聽晞…冷二小姐說過,是醫藥公司吧。雖然偶爾也做些別的事?!奔玖柘龅碾p眼一直盯著窗外,手沒有停歇,回答時也沒有看冷凝月一眼。
“難道你來這裡就是爲了畫畫?那還不如去更美的地方,這裡又偏僻又髒亂。”
“對我而言,這裡就足夠了。美麗的地方都不知道被人畫了多少次。但是這裡卻只有我一個人畫過,不是挺好的嗎?唯一一個。”
他的眼裡散發著光彩,配上那精緻俊美的容貌,宛然入畫。
冷凝月扭過頭去,在心裡暗道他真是個怪人。
“我可以每天都來這裡畫畫嗎?”
她察覺到這男子並不簡單,但出於試探,她隨口答道,“隨便你,不過我可不保證你的安全?!?
季凌霄又回以一笑。
冷凝月漸漸覺得無聊了,這個男人也太死板了,拿張破紙在上面塗塗改改有什麼好玩的。她想著,便爬上牀睡著了。
一覺醒來,季凌霄還在畫著。認真的背影給他多添了幾分帥氣,冷凝月不覺有些看走神了。
“你也太沒有防備了吧,雖然我不會殺你,但我畢竟是一個男人?!?
冷凝月嗤之以鼻,冷冷笑道,“我睡覺向來只睡三分,一有風吹草動便會醒來。如果你敢對我做什麼的話,我就把你變成你的畫裡面的那一堆垃圾?!?
季凌霄又笑了,他淡淡掃視了她一眼?!拔耶斎徊桓?。今天那麼晚了,我先走了。明天再來。問你個問題,你有什麼喜歡的畫家或者作品嗎?”
冷凝月面無表情,“抱歉,我對藝術之類的東西沒興趣?!?
“哦…這樣啊?!奔玖柘鲇行┦?,提著畫板走出了房間,“那再見,冷大小姐。”
冷凝月點了下頭,眼裡泛起了一絲漣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