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語陌心裡有些黯然,什麼管不管的,她根本就管不住也管不了他。
天氣逐漸入夏,夏蟬初生,蟲鳴擾耳。但皇陵裡冷風作亂,堪比冬日,無半點暖意。
廖雙鳶一路在前走著,嘴裡嘰嘰咋咋的說著話。厲語陌無心聽她講閒話,只有玉綃不時應兩聲,聽起來也敷衍至極。
厲語陌一直在留心觀察著她們走的這古風小廊,儘量將這條道上的所有景象都裝進腦海裡,神情專注,以至於她沒有看腳下的路,撲通一聲撞在了廖雙鳶的背上。
廖雙鳶受不住這壓抑的氣氛了,猛地一跺腳,轉過身看向她們倆人,最後目光幽幽停留在厲語陌無波無瀾的面容上,“喂,我說你年齡不大,怎麼擺出一副老成的模樣,好像誰欠了你銀子一樣。”
“天性如此。”
聞言,廖雙鳶更是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厲語陌,在她身邊繞了一圈,冷哼,“對了,我還未曾請教你們的姓名呢?”
厲語陌一笑,緩緩說道,“我姓厲,名語陌。”隨後又指了指玉綃,“她是我的貼身婢女,玉綃。”
玉綃也稍微彎了下腰,以表敬意。
廖雙鳶心中瞭然,淺笑轉身,輕快地往前邁著步子。看似天真爛漫,心中卻早已百轉千繞,稍斜的目光中帶著赤裸裸的鄙夷。
厲語陌留意到她們走的這條道路鏽跡斑斑,畫卷書法皆已褪色泛黃,門欄窗柩破舊,像是久未修理一般,磚頭東倒西歪的擺放在一邊,凌亂無比。她雖是納悶,看著廖雙鳶的背影,終是沒有出聲,將疑惑咽迴心頭。
走了許久,廖雙鳶帶她們來到一所簡陋的平房,房屋上檐刻著幾個大字:醉興閣。廖雙鳶抖了抖肩膀,“就是這兒了。”她大力將房門推開,招呼著她們走了進去。
一入門,香氣四溢。桌子上擺滿了美食,玉盤珍饈,鳳髓龍肝。菜色大多是葷腥,讓人食指大動。厲語陌匆匆掃了數眼,她看見廖雙鳶吃得不亦樂乎,眉頭微微蹙起。
“玉綃,我們走吧。”她不屑一顧,走至門背,回眸對玉綃說道。
玉綃看了眼桌上的美食,嚥了口口水,“可是...我好餓。”
“難道我的話你也不聽了?”
玉綃一聽,哪還敢留下來,馬上跟在了厲語陌的身後。
廖雙鳶見此情景,將手上的雞腿砰的扔在了地上,“我好心吩
咐別人做這一桌美食給你們,你怎麼吃都不吃就要走?真是白費我的一番苦心!”
她說完,見厲語陌還是沒有要停留的意思,急忙衝上去,擋在了門口,目光堅挺。“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道理,以後我們可要日夜處於同一屋檐下,你就不能給我點面子嗎?”
“讓開。”
厲語陌見廖雙鳶怒了,直接推了她一把,眼睛一瞇,“據我所知,皇陵裡有五個廚房,分別爲東南西北中,此處應該是東廚。而我們住的地方卻位於中廚,你若真想招待我們,何須選最偏遠的東廚?”
其居心,不表而彰,躍於紙上。
“你...”廖雙鳶訝然,難不成這個女人一路上都是在留意地形?甚至將她們所行的路線全部記了下來?
厲語陌嘴角一挑,拉著玉綃欲離開醉興閣。
“站住!”廖雙鳶大吼一聲,扯住厲語陌的袖子,“既然來了,何必這麼急著走...”
究竟是誰不講道理?厲語陌用力掙脫廖雙鳶的手,方邁出大門一步,門外頭突然響起了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其中還隱隱傳來男人和女人的聲音。厲語陌慌忙後退數步,捂住玉綃的嘴巴蹲了下來,躲在了桌子旁。
男人?皇陵裡怎麼可能有男人?
那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直直飄進她們的耳朵裡。
“主人,我會按照你說的做。”
紙片被撕碎的撕拉聲響起,接著是一道清亮的女聲,“那就好。這是藍郎,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希望你喜歡。”
“真的?”嚴歌大抵是欣喜過度,話音帶上了點顫抖,“這...這我當然喜歡了,多謝主人賞賜。”
“藍郎,你以後要好好服侍嚴大人。”
厲語陌聽著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那男人的聲音雖粗,但其中還是摻雜了女子的嬌柔媚態,實在令人作嘔。
“嚴大人,以後奴就是你的人了,你定要好好疼惜奴。”
“那當然...你的皮膚那麼嬌嫩,我怎麼可能不疼你呢。”
隔了一會兒,人聲漸漸息了,厲語陌微微喘著氣,露出一隻眼睛不斷打量著外頭的景象。這皇陵裡頭竟然還有如此齷蹉噁心的事情,她原以爲嚴歌是一個正直、恪守紀律的女子,沒想到......
“真是骯髒,沒想到姑姑是這樣的人...”廖雙鳶酸溜溜的話脫
口而出,她扭扯著衣袖,很是不耐煩。
厲語陌只顧著想事情,絲毫沒有注意到廖雙鳶眼裡一閃而過的狠毒。背上突然傳來一個力度,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傾去,回過頭來只看見震驚顫抖的玉綃,根本沒有了廖雙鳶的影子。
厲語陌撞在門上,身軀如圓滾滾的球一般奪門而出,她跌出去的時候,右腳勾到了桌布,一拉扯,桌子上所有菜餚都灑落在地上,乒乒乓乓,瓷器碎了滿地。
“誰在那!”嚴歌倉皇而來,一把長劍就放在了厲語陌的脖子上,“你好大的膽子,不知道束獄司不能來嗎?竟敢偷聽我說話?”
嚴歌沒有等厲語陌回答,拽住她的領口,將她往後一摔,摔到了碎瓷器裡頭,滋呀一聲,數百碎片穿破肌膚,血流如溪。她背不能直,腿不能伸,膝蓋無法彎曲。一動,痛深入骨髓。
她舉起雙手,滿目瘡疤,猶帶猩紅。
嚴歌這纔看清了厲語陌的臉,憤怒不減,疑惑的問道,“太子妃?你爲何在此?”
厲語陌擡頭一看,眼裡的血色在一瞬間化爲詫異。嚴歌身後沒有那嬌媚的男子,也沒有那個清麗聲音的女子。此時倒是多了一人,白衣翩翩,竟是慕白。
爲何慕白會和嚴歌在一起?答案已經很明瞭了...
她的心,看來真的得死了,不可避免的,無法挽回的。
厲語陌咬緊牙,掙扎的從地上坐起,眼角帶了些淚光,“對不起,嚴姑姑。我無心冒犯,只是夜裡肚子餓,出來逛時,正好經過東廚,實在忍不住,就進來偷食了......”
“你可有聽見我說話?”
厲語陌搖了搖頭,那模樣像是害怕到了極點,全身浸浴在血霧裡發抖。
嚴歌往地上掃視一週,語調如刀鋒,“你知不知道皇陵裡最忌葷腥?偷食就罷了,竟然還是葷食,實在過分!”
“嚴姑姑,我...”
嚴歌一揮手,止住了她的話語,往後一看,“晞月,此事與你無關吧?”
“無關。”
“好。正宮娘娘,請你不要怪罪我,皇陵裡有皇陵的規矩。我念你是初犯,從輕處理。拖下去打三十大板,而後關入束獄司三日。”
兩個灰衣女子上前抓住了厲語陌的手,她淡淡一瞥,沒有掙扎,昏死過去,血珠從她破碎的衣襟上不斷滴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