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語陌從偏門回到太子府,她沿著小道來到了太子寢殿外,眼瞅著四下無人,安靜寂寥,而寢殿之內(nèi)卻燈火通明,亮麗如晝。想罷是厲天寒知道她會來找他,便將侍衛(wèi)、奴才都遣散了。
厲語陌將蕭嫿冉藏在隱秘的柱子旁,用繩子捆住了她的手足,而後推開門走進了寢殿之中。
厲天寒淺闔雙眸,半倚在門邊的長椅上,手中正拿著一本舊黃的書。聽見吱呀的開門聲,他黑玉眸子一轉(zhuǎn),微微撐開一道眼縫,見是厲語陌進來了,他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喜悅之情,那情感消逝得太快,快到他自己都未曾發(fā)覺。
“回來了?本殿果真不能小看你的本事。”
厲語陌徑直走到木桌旁,毫不在意的拎起茶壺便倒了一杯茶,一口喝盡。“太子殿下說笑了。夜裡霜露重,你如此晚都沒有入睡,可是在等我?”
厲天寒聞言,沒有作答,他從長椅上下了來,倚門而站,上下打量著厲語陌,“可有受傷?”
他黑眸中的寒雪似乎在慢慢消融,如萬物復(fù)甦,春風(fēng)拂過,厲語陌心裡一顫,身上莫名的泛起一些寒意。那人竟斟好了一杯茶,遞到了她的手上,似乎怕她燙到,他還將茶水放在嘴邊吹了一下。
厲語陌小心的接過,捧在手心,卻並未喝一口。她看了眼厲天寒俊美的側(cè)臉,低低笑道,“幸虧太子府的馬車及時趕到,不然我興許就要露宿山間了。”
“沒事便好。”
厲天寒爲(wèi)何忽然轉(zhuǎn)變了性子,厲語陌有些難以置信,他分明是那般無情之人,豈會說出這樣的話?他不是心心念唸的要取她性命麼?
“今日我先來見你,是爲(wèi)了蕭嫿冉之事。”
厲天寒聞言,竟是沉默了一下,隨後嗯了一聲。
“先莫提她了吧,不管她是否身死,我都尚能接受。”
這話平淡至極,卻也傷人至極,厲語陌只是感慨門外的蕭嫿冉聽見這話,怕是要傷心了。
一陣風(fēng)吹過,她覺得身上有些涼,頓感不適,清涼的微風(fēng)吹入室內(nèi),吹得燭火搖曳不止,厲語陌轉(zhuǎn)身將開著的窗戶關(guān)上了。
月色當(dāng)空,黑漆的天空略顯一絲陰霾。
“其實本殿有一問想問一下愛妃。”厲天寒話語饒舌,語氣突然曖昧起來,他忽地伸出手,從背後緩緩將厲語陌摟進了懷裡,輕聲說道,“你究竟是誰?厲語陌生性軟弱,實在沒有像你這樣的勇氣,也斷不可能會與本殿如此疏離。”
懷疑是遲早的事情,況厲天寒在宮宴那日就對她多有疑心。原來厲天寒方纔的柔情都是爲(wèi)了問這話。好心機!好計謀!傷人至深的話從他嘴裡說出倒如同兒戲一般。
若她還是那柔弱溫良的厲語陌,只怕會中了這計,傷心難耐。
溫柔刀,刀刀要人性命。
“呵呵,不管我是不是厲語陌,對太子殿下絲毫沒有影響吧,你是要殺我或是要利用我,憑著的都只我的這張臉,而不是魂。”厲語陌回?fù)ё∷谒叺f道,話語也毫不客氣起來。
厲天寒的眼裡閃過一絲的驚訝,將厲語陌推開了。
“我答應(yīng)你之事,已做到。眼下只需太子殿下履行承諾了。”
他神色一緊,微閉了雙眸,並沒有尋問蕭嫿冉的下落,而是說道,“你想知道些什麼。”
“我和你大婚之前,贈你的那神玉草圖。”
厲天寒一愣,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那草圖我本是放在書閣
裡的,可是二十天前的一場大火,把書閣燒得滿目狼藉,神玉草圖如今已毀。”
厲語陌聞言,心底一驚。若神玉草圖真被毀,實在可惜。不過也不知他這話幾分真,幾分假。
“神玉所蹤,天下唯你不要過問爲(wèi)好。”厲天寒黑眸閃爍,話語輕飄,眼神厲厲。
傾城如此說,連厲天寒也這樣說,難不成裡頭有些她不該知道的秘密麼?
厲語陌目光中瞬時閃過一絲的狠絕,“你是不是也想得到神玉,然後稱霸三國?你娶我是爲(wèi)太子之位,那第一年善心對我可是爲(wèi)了醉流年?”
厲天寒緩緩道,“我並沒有那麼大的雄心,只不過想遂了我母妃的心願罷了。至於你,我確實是利用。”
厲語陌聞言,心裡一痛,她知道這許是以前的厲語陌留在這具身體裡最後的一絲念想,隨後說道,“真無恥,你利用完後,就要逼死她?”
厲天寒沒有回答,眸光直勾勾的看著厲語陌,似乎有千言萬語沒有說出口。
他將手伸入懷中,掏出了一個鑰匙,隨後握住厲語陌的手,將那鑰匙放入了她的手心,“這是你娘陪嫁隨身攜帶的小匣子的鑰匙,我不想食言,如此,也算是履行承諾了。”
“我知道了...”厲語陌猛地甩開厲天寒的手。縱然心有不甘,但還是轉(zhuǎn)身離去,她輕推開門,眸光卻看見蕭嫿冉瑟瑟顫抖的雙肩。
她沒有言語,解開繩子,拽著蕭嫿冉往深園裡走去。
“你和他之間到底有何承諾?!”蕭嫿冉步履闌珊,搖搖擺擺,終是撕心裂肺地吼出。
厲語陌觀察了一下她的神色,忽地停住了腳步,將蕭嫿冉丟在了地上,“我?guī)退ツ悖嬖V我一個秘密。”
“原來是這樣...”
她爲(wèi)他苦心潛於青樓如此多年,甚至不惜背離丞相,最後卻換來這般的結(jié)局,是因爲(wèi)她知道的太多,所以那人才急著滅口的麼?
如此多年的真心,終是錯付了...
聞言,蕭嫿冉掩面蹲下痛哭起來,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從她的喉間擠出,“我定要負(fù)我之人不得好死!”
靜立片刻,唯風(fēng)聲在耳邊肆掠。
厲語陌看見蕭嫿冉眼中的憤恨,嘴角上揚起一個弧度,“很好。”
長月閣內(nèi),燈火通明。
那些婢女一看是厲語陌回來了,都很高興,正要行禮,厲語陌制止了她們。她低聲對守在門邊的玉綃和菡蕁說道,“你們兩個和她們都在這兒站著,給我看著,誰也不許進我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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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說罷,厲語陌便急忙轉(zhuǎn)身進了房間,扣上了門,掃視了下四周,便開始翻箱倒櫃地找了起來。
半響,她摸索著發(fā)現(xiàn)在地板上有一層暗格,心裡一顫,心想看來自己的憂慮是沒錯的,厲語陌爲(wèi)人謹(jǐn)慎敏感,不會將其母的匣子放在明面上。而她在這房間住了許久,其餘地方、牆壁都細(xì)細(xì)推敲過,唯獨這地板......
厲語陌隨即便輕輕敲了敲那那暗格,無絲毫反應(yīng),不免心裡著急,用力一腳剁了下去,卻只在一瞬,那地板就裂了開來。
裡頭有一個小匣子,上面佈滿灰塵,看上去許久未曾開啓過。厲語陌小心翼翼的用鑰匙將匣子打開,卻是一怔。
小匣子裡堆放著的是一些類似於書信一般的東西。厲語陌一張張翻閱著,寫著的好似是一些詩。每一張宣紙右下角都寫著一個娟秀的小字,慕。
但看見那詩的內(nèi)容時,厲語陌震驚了一下。
其一是:西江月
寶髻鬆鬆挽就,鉛華淡淡妝成,
青煙翠霧罩輕盈,飛絮遊絲無定。
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
笙歌散後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靜。
其二是:虞美人
春悲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夕陽何事近黃昏,不道人間猶有未招魂。
銀箋別夢當(dāng)時句,密綰同心苣。爲(wèi)伊判作夢中人,長向畫圖清夜喚真真
厲語陌垂下手,眉頭微微皺起。這第一首詩分明是中國古代北宋的司馬光所寫,而第二首卻是清朝的納然性德寫的,爲(wèi)什麼這詩會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還偏偏是在她的房裡?難道在她之前還有人也穿越來過這個世界?那和厲語陌又有什麼關(guān)係?
寫這些詩句的人和她在黑窯裡看到的那‘天書’的作者可是同一人?
“娘娘,已經(jīng)按你的吩咐,將蕭姑娘送到太子殿下的牀榻上了。”菡蕁的聲音傳來,厲語陌心中一驚,她拭去了額間的冷汗。
“奴婢有一事不明,你就不怕太子殿下向蕭姑娘吐露心腸麼?如此,你的計劃豈不是落空了?”
這小丫頭片子管得還挺多,南宮羽雁已死,她卻不悲不躁,看來幕後主使還有一人。
“我告訴她,太子不知她未死。她若是聰明,自是會委屈求全,不會輕易相信太子所說。”
“原來如此...”
菡蕁的話語突然湮滅了下去,厲語陌並未注意,轉(zhuǎn)身,卻看見了一雙絕美的紫眸。
“這是…”
但此時那雙紫眸裡卻有些微微的低沉,直直看著她手中的那些宣紙。
“你怎麼來了?”厲語陌有些不耐煩,許久未見慕白,今日看見他,她倒是有些意外。
慕白一笑,“我已來了許久,只是你沒發(fā)現(xiàn)我罷了。我來是想向你討個禮物,二月初二是我的生日。只是今年推遲了兩月舉辦宴席。”
“花朝節(jié)?”
二月初二乃花朝節(jié)。
慕白不置可否,目光卻一直鎖在厲語陌手裡的紙上。
厲語陌將那些宣紙全都塞到了慕白的懷裡,“拿走吧,不過都是些廢紙。”
慕白低頭,輕輕撫上了那娟秀的柳字,緩緩說道,“慕,曲傾慕,曲妃。”
厲語陌聽見那名字時一驚,但心想也許是重名,便也安定下來了。“曲妃的東西爲(wèi)何會在我的房裡?”
慕白淡淡看了眼厲語陌,“曲妃與你母親交好,不足爲(wèi)奇。”
她聞言只覺得心裡一陣悶煩,說道,“你還是先回去吧,我累了。”
慕白微微點了點頭,快速將一張字條塞到了厲語陌的手裡,淺笑道,“好好休息。”他轉(zhuǎn)過身向窗口走去。
厲語陌將字條緩緩打開,看到那內(nèi)容時卻不由神色一緊,急忙喊住了正要從窗口飛躍出去的慕白。
“慕宮主可願陪我演一齣戲。”
慕白一怔,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又轉(zhuǎn)過身來,走至厲語陌的身前,“如此好玩的事,我怎能錯過了呢?說來聽聽。”
厲語陌輕輕一笑,隨即靠近了慕白的耳邊,朱脣方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