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絮絮，語調剛硬，矛頭直指厲語陌。她心一沉，不知如何應答，只得愣站在原地，波光流轉。大臣們聽此言論面面相覷，竟無一人敢出言反駁。
眼神如刀鋒，一把把尖銳的刀刺向厲語陌，鄙夷、諷刺、厭惡。女眷們紛紛拿絲巾捂住了口鼻，後退數步，唯恐避之而不及。
“陛下，太子妃實在有失皇家身份！不過，念及丞相大人門面，也可從輕發落。”一人稟手跪下，面色平坦，冷靜出言。
但其他人一聽，卻很是不屑，大聲喝道。
“臣請命，嚴懲太子妃！”
“若留她在此，還不知道會不會害了其他人。”
“對呀...”
厲語陌依舊沒有出聲，嘴角扯動了一下，淡靜如蓮，身軀挺得筆直，唯眸子輕輕閉上了，眼不見爲淨。
慕如顏有些得意，正想狠狠出言打壓一下厲語陌，雙手卻突然被人從身後拉住，反捆在背後，她動彈不得，耳邊響起一道微怒的聲音。
“如顏，住口。別在這胡說。”慕白不知何時走了過來，雙手擒著慕如顏，將視線投向北峒帝，“皇上，舍妹只不過開玩笑罷了，請您勿要當真。”
一旁的老臣的面上平添了幾分看好戲的表情，交頭接耳。
那婢女不依不饒，急急出聲，“早就聽聞緋霜宮宮主對正宮娘娘有好感，如今一看，傳聞倒也有幾分真。你這般維護正宮娘娘，豈不是證實了正宮娘娘紅杏出牆之罪？”
“你胡說什麼？那種不要臉的女人哥哥又怎麼會看得上。”慕如顏聽見她提到了慕白，怒吼道。但在下一秒，‘啪’的一聲，卻讓她一驚，她不敢相信地捂住了臉，淚眼婆娑的看向慕白，“哥哥，你打我，你爲了這個女人打我？我…”
慕如顏一步步退後，嚥著聲音說道，“哥哥最壞了，如顏討厭哥哥。”
說罷，她捂住臉跑遠了。
慕白眼裡閃過一絲的心痛，卻沒有追去。但隨著那身影在眼前消失，他眼裡的痛苦也漸漸消失殆盡，冷峻高貴，一如往日的平淡悠然。
厲語陌聽見聲響，在這時將眸子睜開了，篾笑一聲，緩緩跪下，“父皇，您真信陌兒會殺害偃仙？若是賊人心存歹念，污衊了陌兒，豈不是會讓皇家蒙羞？而且...”她眼睛一瞇，頗含深意的看了眼那婢女，“我還從未見過，有如此膽大的婢女。”
這婢女不管後頭有誰撐腰，她都是一個低賤的下人。如此大言不慚，觸碰了權貴的黴頭，能有好下場麼...
“罷了，罷了。先將太子妃帶回星羅宮，派幾人看守。此事容後再議。”北峒帝甩了下袖子，有些疲倦地說道。所說之話卻讓衆大臣一驚，這偃仙是皇上最疼愛的妹妹，如今她很可能是被太子妃所害，但皇上卻只是將太子妃關起來，這太讓人匪夷所思了，就算皇上再寵愛太子妃，總也有個度吧。
這容後再議，怕是後議無期了。
“皇上...不可啊！”
此話卻被一聲蒼老的聲音打斷，“朕累了。”
北峒帝不顧衆人各異的神色，就欲離去，但他的腳步忽地一定，轉身眼神陰沉的看著那婢女，厲聲說道，“目中無人，在朕的面前也敢如此放肆！拖下去，杖斃。”
那婢女聽聞，腿腳頓時發軟，跪在地上不斷磕求，卻只看見君王轉身離去的背影。
厲語陌見狀，輕輕一笑，磕了一個頭，“謝父皇。”
隨後款款站起身。
星羅宮
門吱呀一下關上
，厲語陌倚在門背上。今日一天中發生了太多事，她都有些混亂了，先是何凝煙寢宮衣櫃裡的暗道，再者是皇后舊閣裡的少年，然後又是偃仙的死，總感覺有人刻意針對著她，處處致她於死地。
但何凝煙沒有理由去害一個養在深閨的公主...
厲語陌忽然感覺有道視線注視著她，不免笑了一聲，世間上真的有如此厚臉皮的人。
她向前走了幾步，朝著房樑說道，“慕宮主，下來吧，別待在房樑上了。你方纔明明在我身後，怎麼走得比我還快？”語中淺含諷刺意味。
“這就是輕功的好處了。”慕白縱身躍下，落在了厲語陌的面前，墨發從她側臉拂過去，猶帶一絲香氣。
這古怪的香氣，讓她腦袋昏沉。
四下無言，厲語陌有些乾渴，推開他，自個走到桌邊，斟了一杯清茶。
她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斜目瞥了一眼慕白，脣瓣慢慢綻放出一個弧度，“慕宮主，閒來無事，可否幫我一個忙？”
慕白淡淡一笑，並未作答，只是雙手環胸，紫眸流連，終是沒有瞧她一眼，不知心裡在打著什麼算盤。
厲語陌眼裡寒芒迸發，“就拿醉流年做爲贈禮如何？若慕宮主肯幫忙，我保證在前往皇陵之前會尋得醉流年的下落。”
此言一出，慕白脣邊的笑意消失了。他沉默半響，閉眸靠在門背上，輕念。“何事？”
“我想知道...殺死偃仙的人是誰。”
語音陰寒，如冰冷的羽毛磨磋著人心，百泉凍皆咽，我吟寒更切。
慕白嘴脣微微翕動了一下，卻沒有吐出隻言片語。
如此閒悶，倒真讓人喘不過氣來，厲語陌想著自己也把話撂下了，不如讓他離去，好讓她舒坦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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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吧。”厲語陌起身，上前去推慕白，想把他推出門外。卻不料，慕白一個轉身，一手撐在門背上，一手緊緊握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按在了門背上。
那手從肩胛處緩緩往上移，撫上那皎如秋月的臉頰。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兩寸，那幽幽的氣息噴灑臉上，芳香宜人。
這個傢伙...處處輕薄她，厲語陌心裡有些不痛快，但奈何身子發軟，無絲毫力氣。
慕白嘴角一勾，忽然發聲，“如顏…也真是的，我從小把她給慣壞了。今天我還是第一次打她，心裡總有些難受，畢竟小時候我讓她吃了太對苦，她的臉也…”他說到一半，停了下來，一嘆。
眉毛輕挑，轉了話題，“呵呵，作爲賠罪，我請你吃桃花糕吧？”他邊說著，邊從懷裡拿出了桃花糕，頓時芳香四溢。
厲語陌借勢力推開了他，想著自己晚上也沒吃什麼，此時正餓著呢，便也不管那麼多，拿過來便吃上了。
“我說你慢點啊，我這兒還有很多呢…”
“問你件事，你說今晚跟著我，那麼何貴妃衣櫃裡的暗道你知道？”
慕白哼了一聲，“自然知道。”
“那麼，在房間裡的那個男人你認識嗎？”
慕白聞言，臉上多了些狐疑，輕聲說道，“你怎麼可能不知道那個男人？你...不會連自己老爹都不認識了吧？”
厲語陌一聽，猛地一下子將桃花糕嚥下，面上依舊是震驚。“我一時眼拙...沒看清...”
“算了，還是不要管那麼多的好，睡覺了。”慕白走上前去，撲在了殿中間的牀上，有些睏意地揉著眼睛。
“你...”厲語陌一時語塞。
“真的好睏。”
厲語陌立馬大力去拉慕白，卻沒料到他身子一軟，力氣也有些小，竟被她拉了起身，慕白眼裡閃過一絲的狡黠，身子直直往厲語陌身上倒去，順勢將她壓在了地上，吻上了她柔軟的脣。
厲語陌睜大了眼看著眼前放大版的俊顏，一時竟忘了反抗。
“正宮娘娘，奴婢端茶給您。”玉綃的聲音響起，門被大力推開。
厲語陌心中一急，猛地將慕白踹開。但玉綃已瞧見一些，她驚得失手打翻了茶壺，滾燙的熱茶澆在了擱在桌面的牛皮紙上。
“奴婢不知娘娘您在和慕宮主…奴婢什麼也沒看見，奴婢知錯了…”
“等等，玉綃…”厲語陌又踹了一腳慕白，立即從地上站了起來，攔住了玉綃。“我和他什麼關係也沒有，別說出去。”
“奴婢知道了，奴婢會替娘娘保密的。”玉綃慌亂的點點頭。
這丫頭...
厲語陌扶了扶額，正想叫她出去，目光一瞥，卻看見了桌上的牛皮紙。一愣，牛皮紙上的血跡竟在逐漸脫落，整張紙的顏色也變得越來越淡，中間還映出了一塊玉的形狀。紙的左下方的一個雲字也越來越清晰。
慕白有些驚訝地走了上來，撫摸上了那牛皮紙，“怎麼會在這裡，不是應該在太子府的麼？”他一嘆，轉而看向了厲語陌，“你究竟跟那人說了什麼？他居然會放你，還給了你神玉草圖？”
神玉草圖！四下俱驚，玉綃捂住脣，緩步後退著。
“我只不過給了他曲妃的左手字罷了。”厲語陌急忙將那東西收好，面不改色的說道。
慕白的臉色立馬黯淡了下來，“原來是這樣…”
停頓片刻，他紫眸微瞇，“休息吧，你也很累了。”
厲語陌微點了下頭，心裡很快平靜了下來，在這種時候，誰越慌，就越會失了馬腳。她不顧玉綃充滿驚訝的眼神，將她攆了出去。
簡單收拾了一下，厲語陌躺在牀榻上，她心裡沒有一點和男子獨處一室的尷尬與緊張，微垂雙眸，滿目倦意。腦袋依舊是昏昏沉沉的。不知是不是慕白給她下了什麼奇怪的毒。
此刻，她也不想深究什麼。
吹熄了燭火，在黑暗中，厲語陌緩緩念道，“慕白…”印象裡，這是她第一次正經地叫他的名字，總感覺有些彆扭。
“睡吧。”
慕白一笑，伸手捂住了她的雙眸，清清涼涼的觸感，如春雨飄散的韻香。厲語陌又聞見了那奇怪的香味兒，沉沉昏睡過去。
慕白麪上表情隱隱有些悲慼，那雙紫眸依舊睜開著，直直盯著房樑。半響，他將手移開，嘴角忽而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末了，他輕捲衣袖，走出門去。
遠處，一個女子站在低枝的樹下，滿臉愁容。忽然一隻手伸過來拍了拍她的肩頭。
“如顏，不要這樣。忍耐一下，很快就會結束了。”
“我討厭哥哥。”
那聲音忽地低沉了一下，暗藏著深深的無奈。“如顏...”
女子一顫，忽地站起身，撲到了身後人的懷裡，“哥哥，你真的只是在利用厲語陌嗎？爲什麼偏偏是她...若換了旁人我還不會那麼生氣...十年前她可是...”
嘴脣緊抿，眼簾輕合，“薛子衿都不願提起，想罷她早已忘記了。如顏，她怨不得我，誰讓她是蔣雲裳的女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