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語陌咬緊牙,她一開始對洢妍本就存有疑心,如果再狠心一點,此刻拋下她跑了也不是難事。但她…並不想這麼做。
她擡頭看了一眼夜空,突然閃過一點銀光,她急忙飛躍上前,落地時,膝蓋不免又是一陣劇痛。她擋在洢妍身前,一揮匕首,打飛了煞氣逼人的第二支箭。
厲語陌蹲下身,“洢妍,還可以走嗎?我扶你起來。只要走到亮光的地方就有護衛了。”
洢妍微喘,她脣色發白,失血過多?!叭绻谶@裡敢出手…護衛怕是已經被調走了…小姐,身後…”
厲語陌一怒,反手一劈,將身後襲來的箭給劈成了兩半。
“身手不錯嘛。”一道女聲響起,緊接著一個帶著面紗的女子從後頭的假山裡走了出來,“我還以爲三支箭就可以搞定了,看來是我低估了你?!?
“你是沙漠裡的…”厲語陌眸子一緊。
“不錯,我叫如汐,你也可以叫我阿姐??茨闵磉叺逆咀印孟窨煲懒恕K樕F青,雙眼無神。真是可憐了,她只不過才雙十年華。不過跟錯了主子,也難怪會死了?!?
厲語陌聞言,微微側頭。只見洢妍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力氣本就大,此時受了重傷也能支撐著。她突然將手覆在了箭頭上,猛力一拔。頓時血淋淋一片。鮮血像噴泉般噴涌而出。
“洢妍?!眳栒Z陌接住了她的身體。
洢妍的氣息極其微弱,已至奄奄一息。
“你根本不需要這樣做。她說的話你何必放在心上?”
“小姐…您始終不相信洢妍…哪怕現在…洢妍願意爲了您去死…您也是不信的。奴婢接近您,是因白嬤嬤所託...但也是爲了你...”她說完,一口鮮血噴出?;杷懒诉^去。
厲語陌眼裡深紅的色彩越發明顯,她的心好像被一把巨劍貫穿了。洢妍的話深深刻在她腦海中,她…確實未相信過洢妍…應該說不止洢妍,來到這個世界後,遇到的每一個人她都當成人生的過客,未曾相信過。
這樣的她,又怎能奢求別人對她完全袒露心扉
她來到此地,本想平靜度日,遠離干擾紛爭,忘記前世被背叛之痛??墒?,她不犯人,人卻至她於死地!
說道底…還是她的錯麼?
厲語陌碎唸了幾句,心中越發難受。一雙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了她的心臟,將她推於桎梏之中,呼吸不能,痛苦不堪。
厲語陌大力搖了搖頭,眼前的形勢容不得她胡思亂想!她強逼自己安定下來,深吸一口氣。她後退一步,點了洢妍身上的幾處穴,勉強止住了鮮血。但時間拖久了,洢妍是必死無疑。她點了一點洢妍的鮮血在指尖,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如汐沒有出手,一直在一旁看戲,此時被厲語陌的舉動逗笑了,“怎麼?你懷疑我在箭上塗毒麼?放心吧,沒有。毒在這裡呢?!?
如汐從隨身攜帶的繡花荷包裡拿出了一個針管,那針管裡充滿著黑色的液體,不時還青煙翻滾,腐臭味濃重。
“這可是新鮮的腐毒。我弄這一點來,可是花了一天的時間,你可不要辜負了我的一番辛苦。好好享用來回報我吧。”
“果然…你和清河是一夥的。她叫你來殺我?”
如汐走近,“她是我的主人。不過我想殺你完全是因爲私怨,她不知情。她知道後,必會對我處罰??墒请b要一想到能殺了你,我就很高興,一命換一命也值了。”
厲語陌將匕首放至胸前
,這個距離,她還是有勝利的把握的。如果要硬著來,她也不是第一次感染腐毒了,如果那個人在…一定會很緊張地幫她解毒。那個人…她愣神片刻,如汐就舉起針管向她紮了過來。
厲語陌正想側身躲過,但她忘了這附近樹多,怎麼躲閃得了,她一下子又撞到了樹上。枝幹抖了一抖,落葉襲下來,沾染了滿身煙塵。
眼看針管步步逼近…厲語陌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就在眼前,她手心裡出了一層薄汗…如果那人在的話…她握緊了匕首,貼在自己心口。
“小姐,我總算找到你了…”厲語陌猛然擡頭,玉綃此刻和著月光站在三米之外,正對著她笑。在玉綃的身後是柳傾城,並沒有小菊。
看來玉綃還沒有看見如汐。
“柳傾城,快帶她走?!眳栒Z陌扶著樹幹,尖聲喊道。
玉綃的聲音吸引瞭如汐的注意力。她緩緩回頭,看見了驚慌失措的玉綃。
“你是誰…”
話還未落,如汐便轉身,向玉綃衝去。
厲語陌腦袋頓時一亂,此前懷疑她是菡蕁的念頭瞬間崩塌,她若真是菡蕁….必定對玉綃下不了手。可是這般超乎於女子的決絕,卻讓人驚訝,她究竟是何出身!
“站住。”柳傾城冷冷出聲。如汐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真的停了下來,身體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無法動彈,“鳳凰琴絃?”
“你再上前一步,我要你碎屍萬段?!?
如汐一聽,不僅不怕,反而輕笑了一聲,“你在我身邊佈滿了弦絲,我竟然毫無察覺。果真是一流的魅術。你就是柳傾城吧?你這般厲害的魅術卻用在這種事情上,不覺得浪費了麼?你若願意助我一臂之力,我還可以給你很多的好處?!?
柳傾城溫柔的將手貼近玉綃的臉,低頭看著她,“沒事吧?”
玉綃搖搖頭,眼裡有明顯的疏離,“我沒事。別管我了,去看看小姐?!?
“柳傾城,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F在你哥哥數十年的心血就握在你的手中,你若是拒絕了我,他可就會一敗塗地?!?
如汐滿意地看到了所有人臉上各異表情,她好似握著一個籌碼來談價錢,高傲無比,不緊不慢地說著,“太子晗妃蕭嫿冉前不久被我家大人連夜給抓走了?!?
厲語陌站直了身體,她口中的大人可是清河?
清河…清河,還真是心計深如海,以前那個天真的叫著姐姐的女孩,一直都是一個幌子,她還是太嫩了。
“太子早已找遍了整個北峒國,自是心急如焚,早已無心江山。北峒宮中的司琴郡主是我們的人,在禁軍中也有一半將領爲大人所用。如今北峒帝病重,你此時幫我,或許大人會願意與你共濟大事。”
厲語陌眸裡寒光閃爍,明白瞭如汐話中的意思,急忙說道,“柳傾城,別聽她說的話,現在馬上殺了她,以絕後患。”她背緩緩靠著樹,也不敢上前一步,生怕被鋒利的琴絃割破皮膚。
“怎麼?你是怕他聽完我說的後會倒戈,殺了你們麼?”如汐淺笑,看著柳傾城並無理會厲語陌,心中歡喜,“大人一月前就放話說蕭嫿冉被困在某商人手裡。厲天寒竟真的傻到過去尋人,這才中了大人的圈套,被腐毒所侵染。但是他中的腐毒並不是立馬斃命的,而是半年之後纔會毒發。大人要他許諾兩件事情來換蕭嫿冉,他答應了?!?
柳傾城眉毛一挑。
“大人給的其中一個條件便是要他出兵。挾持病
重的北峒帝?!?
“柳傾城,快殺了她?!眳栒Z陌眉頭深皺,覺得再不殺她,就會讓她踩到空子,到時恐後悔莫及。
“繼續說。”柳傾城還是沒有理會厲語陌,反而看向如汐,輕聲道。
“事情可沒有那麼簡單。在厲天寒答應後。大人卻又將蕭嫿冉轉送給了你哥哥。柳沐歌還以爲自己撿到可以威脅厲天寒的寶物。卻不知蕭嫿冉在他的手上並不是護身符,而是一把隨時奪命的利劍。你若是幫我除去這些人,我便勸說大人助你哥哥奪得北峒國。如何?這可是一樁極其劃算的買賣。”
柳傾城嘴脣動了動,他透過如汐看了眼厲語陌,後者面容發白,但神色依舊是坦然的,好像不管他答應與否,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如今就算你不答應,也由不得你了。”如汐突然飛起,再度撲向玉綃。柳傾城大驚,他的鳳凰琴絃可是從未有人避開過。卻被如汐輕易闖破。
但細細一看,那些本來緊密排列的琴絃竟每一條都被人移了方向。該死,那如汐說這番話只是爲了掩人耳目,而她私底下卻在偷偷動用指法將琴絃給移開了。
來不及多想,眼看那針孔就要紮上玉綃。玉綃體弱,如此多的腐毒,她如何忍受得了?柳傾城武功不佳,只得拉動琴絃干擾如汐,自己則在矮身一蹲,從下便穿過琴絃。在地面上快速旋轉了一週,好不容易纔越到了玉綃身邊。將她攬進懷裡。
“柳傾城,我求你,快走,別管我了??熳甙 ?
“玉綃,我知道厲語陌跟你說了什麼。我是真心喜歡你,你下次不準躲我了!”他說完,拿手作擋,針孔扎進了他的手掌上,黑色的液體飛快滲入。整個手掌在下一秒腫脹起來,黑紫一片。
玉綃嚇得呆住了。拖著柳傾城的身體跌在了地上。她眼中帶著淚,幽幽看著厲語陌。
厲語陌心中微痛,閃躲開玉綃的目光。
“何人在此喧譁?太后娘娘駕到!”
如汐聽到這一聲尖喊,四處張望,冷哼一聲,“厲語陌,算你命大。這次就放過你。但你別忘了,這只是開始!如果忍受不了,還是自盡吧?!彼f完,乘著冷風,飛躍離去。
厲語陌暗想,如今這番景象,即使太后前來趕走了如汐,但她還是免不了一死。
過了許久,未聽見太后囂張跋扈的聲音,只看見一雙菊花靴子出現在眼前,她愕然擡頭,只有廖冬雪站在她眼前。
“發生什麼事了?”
“太后呢…”
廖冬雪吐了吐舌頭,“我騙她的。你的膝蓋怎麼了?彎不了了?我來看看?!彼f著便要掀開厲語陌的裙子。
厲語陌握住了他的手。“我沒什麼事,謝謝你爲我解圍。”
“可惜我不會武功,不然還可以幫到你呢。幸好我今日以研究醫學爲理由推脫了這次的宴席,不然還遇不上你。”
厲語陌輕輕一笑,也不點破他話中的疑點,這裡是極偏的地方,他若是無事怎會跑來這裡?
“廖太醫,緋霜宮一行人住在何處?”
“皇宮北苑吧。”
“我知道了。我現在有事要過去一趟。這三人就交給你了。務必要救活她們,務必!”厲語陌鬆開手,撿起地上的匕首,一瘸一拐地向樹外走去。
廖冬雪一嘆,“我盡力就是了?!彼粗鴧栒Z陌漸行漸遠的身影,神色微斂,小聲念道,“厲語陌,你果然不記得我了。也罷,這樣對你來說倒也是一件好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