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蝶衣幽幽轉醒。
他撫額,搖晃了一下低沉的腦袋,自己半躺在牀上。
一個女子正枕在他的膝上。長髮垂落,絲絲劃過他的手心,輕癢。他屏了心神,看著女子潔白細嫩的脖子。
一時惑了心神。
手尖便要觸及她的肌膚。只在這時,慕如顏突然睜開雙眸,坐了起來。還一臉警惕地看著他的手指,“你想對我做什麼?”
蝶衣一愣,忽而暗諷了自己一下,方纔他竟有一瞬被她迷住了,真是可笑。這女子不僅野蠻還滿臉毒斑,他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感覺。
一定是錯覺。
“不用我說第二遍,下去。”
慕如顏聞言,冷笑,“不知道是誰昨晚哭著抱著我,叫我不要走呢。”她別有意味地看了眼蝶衣,很滿意地瞅見他臉色一變。
“立馬忘掉,不然我就將你關起來。”
她整理好衣衫,穿好鞋子,下了牀。“你哥哥已經將你交給我了。估計這段日子沒有下人會聽你的吩咐,難不成你要自己抓我麼?不過那也要等你出來再說。”
什麼意思?蝶衣詫異,他一動,腿部便有刺痛傳來,細細一看,他的四周竟被插上了無數根銀針,無法動彈。“給我站住!”
慕如顏巧笑,“你求我啊。我說不定還可以考慮一下讓你出來。”
蝶衣頓時鐵青了臉。
她料到他也開不了口,便愉快地走出門去,“冰山,告訴你好了,我的名字叫做柳筱筱…”
“笑笑?”他詫異。
“是筱筱。”
慕如顏說罷,不再理會他。
她踱步到畫廊附近,果不其然,又撞見了林逸塵。他正細細看著手裡的一副畫卷。看見她時,一笑。
他今日穿了一件青衫,襯得整個人越發清瘦。
“柳姑娘,我已命下人備好了早膳。現在可以去廳堂了。”
她應下,走至他的身旁,突然問道,“林府裡可養有毒蜘蛛?”
“這種東西林府裡怎麼可能會有。”
那就奇怪了,那陰蜘,蝶衣是如何染上的?
“可是蝶衣發生了什麼事?”
慕如顏猶豫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沒事,我只是隨口問一問。對了,蝶衣的三位夫人如今葬在何處?”
“鳳棲山。離此地不足一里的路程。你想幹什麼?”林逸塵眉間閃過一絲警惕。
慕如顏看了他一眼,忽而神秘兮兮地說道,“雖然有點對不起神靈,但我還是想一探究竟。我要開墓。”
“什麼?”
“放心好了,我已經有把握了。”她說著,擠眉弄眼的笑了笑。
“林大哥。”
一聽這軟綿綿的聲音,慕如顏渾身都起了起皮疙瘩。
李思美輕笑著走了過來。
“林哥哥在哪兒?”
慕如顏哼了一聲,“他還在睡著呢。別去打擾他,昨晚鬧得太晚了,他現在都起不了牀了。”
李思美的臉白了大半,“你這個醜女人竟勾引林哥哥。”
“我本就是他的娘子,還何談勾引?”
“我不管。林哥哥小時候說過會娶我的,那他就一定要娶。我要跟你決一勝負。”
林
逸塵看不下去了,輕咳著,“李姑娘…”
“林大哥,就由你做主,贏了的人才可以做林哥哥的夫人!”
慕如顏對做那冰山的夫人提不起多大的興趣,不過,她向來不喜歡輸。
“好!你要比什麼。詩詞歌賦之類的,我可不大擅長。”
李思美眼眸像是要噴出火焰,“比賽馬。林府外有一條路的盡頭是懸崖,我們比誰先勒馬。先停下來的人就算輸。”
她這是要玩命啊,要是她一直都不停下來,那自己豈不是要陪著她死?
“好,挺好玩的。”
“李姑娘,不可。”林逸塵站出來,攔在她的身前。
慕如顏並不畏懼,在他耳邊低喃,“我不會輸。”
林府外,斷橋邊。蠻煙瘴雨,風景蕭瑟,只餘幾處斷壁殘垣,荒涼至極。那在寒風中搖搖欲斷的橋鎖,亦是衰落之景。
此地往昔卻是達官貴人閒居之地,但因爲十八島終年陰沉,不見太陽。所以如今已是人去樓空,不免陰寒。
慕如顏一身淡雅的黃色衣裙,裙幅褶褶,袖口還繡著一隻翩翩紅蝶。她雙眸如水,面上繫了一條蓮花面紗。
李思美看了一眼,怔神,她雖然心裡不願意承認,但慕如顏換了身衣裳,戴了面紗,竟氣質出塵,那身子雖薄弱,氣色也不好。但看上去卻如同幽蘭一般,驚豔無比。
她有些不服氣,扭過頭去,哼了一聲。
林逸塵此時牽了兩匹馬過來,他將繮繩交到了慕如顏和李思美手裡。
“小心點。”
“放心好了。”慕如顏身手敏捷,恍惚中添了幾分英氣,她飛身上馬,得意地揚了揚手裡的馬鞭。
李思美瞅見她身手如此輕快,心底一慌,竟沒抓穩,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慕如顏撲哧一聲笑出來,“你確定你真的會騎馬嗎?還敢跟我比,你輸定了!”
李思美對她的嘲諷不以爲意,斜睨一眼,眼中閃爍著些陰寒,“這可不一定。”
說罷,李思美費勁力氣,翻了上去。修長的腿夾擊馬背,寒眸裡的神色已不如之前一般的稚嫩。
馬鞭一揚,捲起漫天塵土,李思美率先衝了出去。
這小妮子,竟敢對她使詐!慕如顏心裡一怒,也想奮起去追。但卻被林逸塵給叫住了。
“柳姑娘,且慢。”
她一頓。“有什麼事嗎?”
“李姑娘與我相識十餘年,但我從未聽說她會騎馬,而她的家人也對她百般寵溺,應是不會讓她碰這麼危險的東西。”
一字一頓,一聲輕嘆,“定要萬分小心。”
慕如顏聞言,輕笑以迴應。隨後不作猶豫,轉而執起馬鞭,重重擊在馬背上。棗紅色的馬長嘶一聲,長鬃飛揚,四蹄翻騰。帶著她向前方飛奔而去。
不多時,她已追上李思美。她微微側身,馬鞭一揮,重重打在了李思美所騎的馬的身上。
馬受痛,更是瘋狂地向前奔去,如風一般肆意。
“你!”李思美面上神色害怕至極,雙手也不知該往哪裡放。
“我可不是那種任你欺負的人,反正只要贏了,你就沒話可說了吧。”
李思美眉目一蹙,怒火中燒。恍然間不小心將馬鞭甩了出去,她整個人渾身一晃,緊緊抓
住馬的毛,趴在馬背上,害怕得渾身發抖。
慕如顏可不管這麼多,看她那副軟弱無力的樣子,心裡正樂得開懷,於是抄起馬鞭,挨著李思美的馬騎過去。
就在兩匹馬離得最近的時候。
一隻手突然伸過來,緊緊拽住了慕如顏的衣袖。
慕如顏險些跌下馬背,馬聲長嘶,她的身子被拉扯著不斷往後墜,搖搖晃晃。回眸一看,是李思美撲上前,拽住了她,那雙眸子裡並無陰險,只是有一種淡淡的殺意。
“你不要命了!快放開我。”
李思美笑了,稚氣膽怯完全消失,“你真那麼有本事的話,自己掙脫我啊。”
“瘋子。”慕如顏唾了一口,舉起馬鞭就往李思美身上打去。
李思美鬆開手,隨後反轉身體,乾脆整個人抱在了慕如顏身上,她的雙手牢牢錮著慕如顏的雙臂。
慕如顏額角垂汗,怒極。
馬失了控,往前橫衝直撞。她根本無法控制。
“李思美!”
“有本事就跳下去啊。”
慕如顏在馬上搖搖晃晃,咬緊了牙,“你對這馬做了什麼手腳!”她嗅出一絲的端倪,這馬方纔還好好的,此時卻像得了癲狂一般。
“也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這樣有趣一點,不是麼?”
失控的馬朝著左邊的灌木林跑去,慕如顏大驚,她指尖使出銀針,但李思美絲毫不知痛,反而拉著她的手,躍到了她的那匹馬上。
眼前青樹翠蔓,蒙絡搖綴,參差披拂,那樹的枝幹好似一把把鋒利的小刀,暗藏危險。慕如顏咬破脣,心一橫,莽撞衝了進去。樹枝抽打在她的身上,劃爛了她的衣裙,手臂上傳來一陣銳痛。
而李思美卻如同小鳥一般躲在她的身後,嘴角猶掛笑意。
“滾開…不然我不客氣了。”
慕如顏妄圖掙脫,她手一轉,往李思美腰間摸去,突然摸到一個黏糊糊的東西。李思美臉色一變,一口咬在她的肩頭,血絲溢出。
她吃痛,轉過身體與李思美扭打起來,她雖會武,可此時在馬背上卻絲毫不佔優勢,招式雖凌厲,但手一直被李思美扼制著,雙臂無力。
馬穿過灌木林,空氣忽然稀薄了下來,鼻尖滿是煙塵,眼前也是沉沉的霧靄。
慕如顏鬆了手,焦急之中,她跌落馬背。她身側不足一米便是懸崖。馬蹄揚起,長鬃紛飛,沾滿黃沙的四蹄就對著她臉毫不客氣地踢了下去,她狼狽地在地上滾了一週,佇於懸崖邊上,地上的碎石扎得雙手鮮血淋淋,
堂堂緋霜宮少宮主,卻被一個平凡女子欺壓到此境地。慕如顏紅了雙眼,這個破地方!她日後定要回來拆了十八島。
李思美冷冷看著她,躍下馬背,出其不意地從懷中抽出一個匕首,聲音凜冽,“去死吧。”那匕首衝著她的門面射來。
慕如顏後退躲過匕首,卻忘了此地是懸崖。她身體失重,整個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身下是萬丈的懸崖,在霧中,她無法穩下身體來施展內力,眼看便要墜落深淵。
在這時,一道疾如閃電般的身影飛躍而來,一把攬上她的腰,帶她飛離了懸崖。
面紗隨著風微微盪漾,水眸迷離,額頭白皙,那嫩黃色的衣裙飄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翩若驚鴻也不過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