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蝶衣,你把人家嚇到了。”林逸塵抱起小白兔,在旁邊看著,並沒有要出手幫忙的意思。
“兄長,這個女人我不喜歡,我要休了她!”
啥?慕如顏一愣,她沒說看不上他已經(jīng)是很不錯的了!她何曾被人這般嫌惡過?就憑她緋霜宮少宮主的身份,即使貌醜,求親的人也可以從十八島一路排到北峒國了。
“喂,冰山。要休也應該是我休了你!”
“你叫我什麼?”蝶衣眼裡透著些危險的光,“再說一次,我便叫人把你的舌頭摘下來?!?
“我就要說,冰~~山?!?
蝶衣眼裡海浪翻涌、烏雲(yún)密佈,陰霾得恐怕。他享受慣了別人的順從,還是第一次有人敢站在他的面前大呼小叫,絲毫不畏懼他。
女人又算什麼?尤其是眼前的這個女人,骨架子那般嬌小,彷彿輕輕一碰就碎了,他極爲厭惡這種感覺。
風聲沙沙,落葉吹入窗臺。蝶衣雙眸陰沉,突然舉起手掌就欲往慕如顏臉上扇去。
慕如顏心中不僅不怕,還笑他的不自量力,她的身形矯健如飛,只一瞬,就閃到了牀的另一邊。蝶衣看著自己還未落下的手掌,愣了半響,嘴角勾起一抹清蓮,冷聲說道,“無聊至極?!?
他退後數(shù)步,一甩衣袖,面色如霜,“兄長尚未娶妻,若是中意這個蠻夷女子,便搶了去吧?!?
他說的可是‘搶’!字字珠璣,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話,如針尖落下。眉頭緊鎖,兩袖被風捲起,他顯然怒極,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東廂房。
林逸塵似是有些無奈,輕咳了一聲,看向慕如顏,“弟妹可是會武?”
慕如顏瞟了他一眼,“誰是你的弟妹?這門亂七八糟的親事我纔不會認。你既然是永川司馬,又怎麼能做買賣民女的事情!況且我在家中已有心儀之人,你定是困不住我的。”
“此事也非我所願,說來話長…”
她站在地上,活動了一下四肢,她在漁民家中時也醒來過一次,那些漁民怕她餓死,便硬喂她吃了些粥,她倒也勉強撐下來了,但此時腹中早已空空如也,飢餓難耐。
“我們不如坐下來,吃點東西再慢慢聊?!?
林逸塵心中瞭然,也不拖沓,便吩咐僕人去準備膳食了。
半個時辰後,林逸塵與慕如顏坐在了東廂外的蒼然閣裡。
一碗清粥,一碟饅頭再加上幾塊水晶糕。
如此華麗的閣樓,格外精緻的玉桌上竟擺著如此寒酸的吃食。
慕如顏筷子微動,不久後又放下。
“弟妹,也只能委屈你吃這些東西了。我向來喜歡吃清淡的東西?!绷忠輭m見她面色爲難,輕咳了一聲。
“七年前,我前往北峒國皇都參加科考,高中探花,本應光宗耀祖,施展才能。但我萬萬沒想到朝廷上黨派之爭如此激烈。那時的我,涉世未深,不知人心。不小心惹怒了冷相。他連番上書,指責我目無王法,狂妄自大?;噬暇孤犘糯朔嬔裕瑢⑽屹H來了十
八島。”
這也是個可憐的人,慕如顏心想,冷相的勢力早已滲透整個北峒國,北峒帝都拿他沒辦法,何況是林逸塵呢?也難怪哥哥厭惡冷相至極,她遠遠見過他一面,油光滿面,惺惺作態(tài)。
“十八島近海,四季陰冷,從未出過太陽。我的身子經(jīng)受不住酷寒,染上了頑疾,越發(fā)蕭條。”他掩面輕咳,面色發(fā)青?!暗苊檬悄难e人?”
慕如顏猛然站起,“都跟你說了不要叫我弟妹!”
“你不喜歡的話,弟媳婦也可以…”
她冷哼,“你若是再這般說,我現(xiàn)在就走!不是我誇下???,要論武功,我也是很厲害的。你們這裡沒一個攔得住我。”她一扭頭,作勢要走。
林逸塵眸光一寒,“還是先坐下吧?!?
慕如顏絲毫不理會他的言語。
林逸塵嘴角噙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眼瞳裡卻是乾澀一片,他略帶虛弱地說出兩個字,“坐下?!蹦饺珙伒纳碜雍盟票豢刂谱×艘话?,腿上一陣痠痛,她幾乎是跌坐在凳子上的。
一股奇異的力量牽引著她。
“你若不喜,我也可以稱你爲姑娘。你如今可以告訴我,你姓甚名誰,家住何方了麼?”
“可惡!”她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個虛弱無比,懷中還抱著小兔子的男人竟然會武,而且內力還不在她之下,看來她一時半會是走不掉的了。
林逸塵輕撫著懷中的兔子,忽而擡起頭看了她一眼。
她如坐鍼氈,冷汗涔涔,心中也沒了底子,隨意想了個名字,“我姓柳,名筱筱。以前居住在北峒國皇都?!彼瓜码p眸,“你的事情本就與我無關,何必要威脅我?我如今只想回去?!?
“我也知道強迫柳姑娘不好,但姑娘已與蝶衣拜了天地,已是我林家的人。”
慕如顏聞言,心中怒火翻涌,她猛地一拍桌子,便要爭執(zhí)。林逸塵不惱,靜靜坐著,他慘無血色的肌膚如白玉一般冰寒,忽而風起,他伸開五指,往風中摸了一把,待收回手時,只見一朵枯萎的花葉躺在他的手心。
“如此花葉,不過信手拈來。”他眸子裡狡黠初現(xiàn),“只可惜十八島的花蕊也受不了寒冷的氣候,未盛開便早早枯萎,柳姑娘,自古道牡丹之姿,國色天香。但我偏偏認爲,枯萎的花葉也別有一種風情?!彼﹃种械臍垞p的花葉,輕輕一笑。轉而將花葉放入慕如顏的手中。一時無言。
慕如顏一驚,愣是半響都發(fā)不出聲音,她輕嘆於林逸塵高超的技藝,此地四處懸樓,何有花葉?只怕眼前的人的觀察能力遠勝常人,更是屏氣如蘭,將風中一絲一毫的顫抖都盡收心底。
果真是信手拈來。
如此能人,她竟這會子才恍然發(fā)覺。要是在這時惹惱了他,並非是件好事。他這是以枯萎的花葉警告自己呢。
如今倒不如退一步,反正在這裡有吃有住,她也沒虧。
“好了,我也不跟你爭執(zhí)了。不就是留下嘛,又何難?但是,若那冰山對我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可是不會
手下留情的!”
“我到時自會與蝶衣細細詳談…”
林逸塵突感身體不適,想起自己今日也在露風處待了許久,再不服藥,只怕又要病上十天半個月。他強裝若無其事地起身,“不過,聽到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他在離去之前,在她身側輕聲低喃,“蝶衣之事,你莫要怪他。因你的性子並不比那些嬌柔的女兒家,我纔將此事告訴你。蝶衣以前並非是這個樣子,自從四年前,他結髮之妻過世後,他就變了。我先後爲他求娶了兩位夫人。但是她們都逝世了?!?
慕如顏訝然,“你困住我,難不成想害我麼!我纔不願意死在這個鬼地方。”
“我之前還掛心了好久,如今看到你,心裡倒是欣慰了許多。你若會武,必能好好保護自己。”
“哼,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的武功可比我高深多了,還在這兒裝腔作勢。”
林逸塵輕聲一笑,“柳姑娘不必謙虛。就算我武功高深,如今也不過是殘燭,不成氣候。姑娘說這話,莫不是怕了?若蝶衣真是有克妻之說,我也認了。最怕是有些不懷好意的人在暗地裡做手腳。難不成你也怕被剋死?”
慕如顏雙目圓睜,面上像是聽到了笑話一般的表情,“我纔不怕!不管是誰,碰上了我只能自認倒黴?!?
“那就好…”林逸塵轉身,他清瘦的身子在風中搖晃著,“若姑娘能讓蝶衣平安的娶下一任夫人,我便親自將姑娘送回北峒國皇都?!彼f著,眸光微轉,嘴角溢出一絲血跡。撐著柱子緩慢離去。
慕如顏嫌惡地看了眼桌上的吃食,但無奈於她餓得就快要昏厥了,清粥再無味,尚且也能裹腹。
她只得將清粥一股腦地灌了下去。
事後,她百無聊賴,林逸塵也沒有叫她去做些什麼,四周偏又陰寒。她便回到原來的東廂房去睡了。
一個下午就這樣過去。
到了午夜,慕如顏總感覺有一條粘粘糊糊的東西在臉上爬來爬去,她蹙眉,睜開雙眸,只見一條蜈蚣正在她鼻翼處。
她淡淡看了一眼,轉而移開視線,看向站立在牀邊,身穿紅黑的男子。
“滾開,這是我的牀。”
她冷笑數(shù)聲。
“若你求我,我現(xiàn)在還可考慮將蜈蚣取下。”
霸道無理,他的眼裡不含一絲感情。
慕白年少時經(jīng)常煉毒,而她常年居住在緋霜宮,自是少不了跟毒藥打交道。而蜈蚣體內含有劇毒,提煉毒藥可少不了這它。
慕如顏嬉笑著抓起在臉上的蜈蚣,盤腿坐在牀上,不時晃動一下手臂,“這麼可愛的小東西我纔不會怕呢?,F(xiàn)在這牀是我的了,我可以允許你睡地板。”
氣死他算了。
蝶衣眼裡光芒不定。他啪嗒一聲重重錘在房門上,那門一下子被他拍爛了,從中間裂成兩半,掉在了地上。
“林府每隔一個時辰都會有下人來巡,你若是不怕被人看,便好好躺在牀上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