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前
蔚藍的海,一望無垠。翻涌的白浪,在海里滾動的金波,磅礴壯美。旭日從海面噴薄而出,傳來絲絲暖意。
慕如顏站在岸邊的三級石階上,她屏了呼吸,偷偷瞄了眼站在身後的男人,臉上羞紅一片。在那人的悉心照顧,她爲他受的傷早就好了,此時心中只感幸福。
“沐歌。”她招了招手。“過來啊。”
“不了,我在這裡看著你就好。”茶色的長袍隨著海風飄起,他的笑容溫和如玉。
“你每次都這樣。”她微微嘟起嘴巴,不滿地說道,“我有點想回逡風谷呢,那個時候,真的很開心。”
“嗯。”
慕如顏心裡一陣高興,俏皮地轉過身來,“那我們什麼時候再回去…”
話語一頓,她愕然身後站著的兩人。
清河身穿一件薄衫,輕摟上柳沐歌的臂膀,清秀的眉目微微上揚,櫻桃小嘴輕輕地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幾近曖昧。似在挑釁地看著她。
“清河!你這麼會在這裡。快放開沐歌。”
“一口一個沐歌,你叫得可真親。”
慕如顏聞言,怒不可遏,拔出劍便襲向清河,如浪花般洶涌的劍招,凌厲非常,如此張揚,似乎想要奪取清河的性命般狂妄。
那劍僅差毫釐便要刺進清河的胸膛。只在這時,慕如顏的身體不知爲何突然憑空飛起,重重地砸在了一旁的巖壁上。
她無力跌在地上,有點不敢相信地看著柳沐歌,“沐歌…我…”
柳沐歌緩緩收起袖子,臉上表情沒有變化,依舊風輕雲淡地笑著,“如顏,莫要再胡鬧了。清河是我的客人。”
“是麼…”慕如顏嘴角一抽動,心中銳痛,雙手攀著地面,艱難坐起。
“當然,她也是我的女人。”
慕如顏聽言,渾身的血液好似凝固了一般,冰冷嵌入心脾,他在說什麼?爲何自己一句都聽不懂?女人是什麼意思…清河是沐歌的女人?。
“你們?”
“還聽不明白嗎?”清河三步上前,將她的手踩在腳底下,隨後一把捏住她的臉,“我和沐歌很早之前就認識了,比你還早。”
“清河,你對得起哥哥麼?他這般信任你。”慕如顏手上一痛,咬緊了牙。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慕白從未真正信任過我,我何不另謀生路?”
“你…去死。”慕如顏朝清河臉上吐了一口唾沫。
她卻不惱,只是用袖子輕輕揮去,“慕如顏,你知道你輸在哪裡麼?你輸在愚蠢。而我很聰明,所以柳沐歌需要我。遲早有一天,我會將你們這些螻蟻一個個清除,不留一點痕跡。”
她轉眸,看見慕如顏臉上痛苦的表情,湊到她耳邊略帶玩味地說道,“我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沐歌心中所思之人並非你我,而是你平日最爲憎惡的厲語陌!但是,你不僅比不上厲語陌,你連我都不如呢…我和沐歌早已有了肌膚之親。”
“你騙我!”慕如顏突然一個翻身,手腳放肆地舞動起來,她擡起腿,往清河臉上踢去。
一個身影突然閃過,抱起清河躍到一旁,同時一掌襲向她。
她頓時口吐鮮血,跌出數十米。
“慕如顏,你除了會胡鬧,還會做什麼?”
淡淡的聲音,失了往日的儒雅,此時聽起來異常斥耳。
清河鬆開緊握著柳沐歌的手,走到她的面前,輕聲說道,“真遺憾。”說罷,清河擡起腳,將她踢落下三層臺階。
“沐歌。”她失聲吶喊。
卻只聽見一聲嘆息,“慕如顏,你真傻。”
她瞳孔頓時放大,看著那抹茶衫,此刻卻感覺與他之間的距離不斷擴大。
冰冷的海水充斥著鼻尖,她的身體就像是海中的浮萍,隨著海浪不斷翻滾著,恐懼溢滿心間,手上抓不住半點的暖意,她絕望地合上了眼睛。
沐歌,沐歌...爲何要這般對我…
明明我已經愛你至深。
十八島,永川鎮
五日後。
陰雨綿綿,寒風呼嘯。門窗哐當作響。
慕如顏動了動僵硬的四肢,她撐開如膠水般緊緊粘合在一起的眼皮,微微看了眼四周簡樸的環境。這是哪裡?她掙扎地想要爬起來。這時一個衣衫破舊的女人走了過來,低聲在她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而後將她一把按倒在牀上,往她嘴裡餵了些粥。
她渾身酥軟,頭暈目眩,竟一下子熟睡了過去。
十二月初三,宜祭祀、裁衣、求嗣、祈福、婚嫁。
鑼鼓聲不斷,絲竹聲悅耳。
昨夜洞房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如此和樂之景,換在林府則不然,今日雖是林府二少爺娶親,但十八島上受邀的百姓無一前去,倒顯得有些冷清了。
永川司馬府上的東廂房中。
妖嬈的紅燭映在男人如鷹隼般的瞳眸,窗外菸火重重,琴聲空靈,他一身紅衣,氣色清冷。
“二少爺,奴婢端來了合巹酒。”門外輕響。
他嘴角如清蓮綻放,不屑,“端下去,不必了。”
“是。”婢女退下。
永川司馬林逸塵是十八島的第一才子。今日,是他弟弟成婚的日子。這個弟弟素來讓他頭疼,府上已三緘其口,將前三位夫人意外身亡的消息掩蓋住了。
不過,今日林府迎娶的這第四位夫人並不是十八島的人,而是林逸塵從漁民手中買回來的異族女子。下人們無不嗟嘆,這新的夫人也是個苦命的,年紀輕輕就怕要香消玉損。
二少爺克妻。
此時,夜色正好。
東廂房的五彩綾羅牀上正坐著一個穿著雨蝶銜珠紅色新衣的女子,她頭上蓋著一個紅蓋頭,身形窈窕有致。
男子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握上稱桿,走至牀邊,緩緩將女子頭上的紅蓋頭掀開。
妝濃豔抹,卻仍遮不住臉上那點點毒斑。她唯有一雙好看的眸子,那眸光如水,卻又犀利異常。
這個女子正是慕如顏。
“你是誰?還不快將我鬆開。”細細一看,慕如顏的身上捆著一根粗麻繩,她的手臂被反捆在身後,樣子頗爲狼狽。
“兄長將你買來,你便是我的人了。”一句話,他擲下手裡的稱桿。
哐噹一聲,慕如顏如夢初醒。
眼前的男人,黑曜石的眼睛,薄脣,額上有著一個血紅的蝴蝶胎記。模樣不俊,倒是給人一種陰沉沉的感覺。她心
裡恨極,自己剛醒來便被塞進了紅轎子裡,到如今她都弄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不是在北峒國的麼?在海邊和沐歌一起…可是,她爲什麼什麼都想不起來呢?到海邊後發生了什麼事?
頭痛欲裂,慕如顏身子抵著牀板,額上冷汗直冒,要是眼前這個男人趁現在強迫她,她肯定毫無還手之力。
沐歌,你在哪裡?
“女人,要是想鬆綁的話,求我。”
什麼!慕如顏冷笑三聲,他這什麼語氣!她這一生都沒有求過人,此時這個第一次見面的男人竟如此大言不慚。
“我是不會順著你的,你要是敢靠近一步,我就咬舌自盡!”
男人清冷的面孔透出一陣的寒氣,竟不強求,他轉身打開了門,“如此甚好。你便在這兒待著罷。”
他說罷,提起步子走出了房門。
“誰怕誰啊!”慕如顏大喊,她的性子本就倔強,哪怕受點苦,她也從不說出那些讓她噁心的話語。
可是,很快她就發現自己想得太簡單了。門窗大開,不時有冷風灌入,她在牀上凍得瑟瑟發抖。更重要的是,府中的下人常常從門邊走過,看見她時,竟還若無其事地喊上一聲:夫人。
她感覺丟臉丟到家了,那種赤裸裸帶著嘲笑的眼光讓她時時刻刻都不爽快。
如此漫長而又難熬的黑夜。
清晨,男人回到東廂房。
他換了身衣裳,紅黑相間,襯得整個人越發陰冷。他站在牀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想好了嗎?求我。”
“你有種就一直綁著我!”
“女人…”
“蝶衣,夠了。不要再這個樣子了,你與她日後是要朝夕相處的,關係弄僵了可不好。”話聲未落,一道薄影已踏進房門。
蹙眉一看,仿若一陣風都能吹走的男子,瘦弱纖細。他的衣領微微敞開,褐色的長髮在風中輕揚。面容慘白無血色,精緻的臉龐卻如同閃爍的白色珍珠。
更讓人詫異的是他手上抱著的一隻柔順的小白兔。
但慕如顏關注的地方並不在這個剛走進來的男子身上。她細細念著那個名字,蝶衣,這分明是個女人的名字,而且是個戲子之名。一個男人取一個戲子的名字,未免也太奇怪了。
“兄長,這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蝶衣依舊萬般冷漠,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並不是哥哥,而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你…唉。”林逸塵不再說他,自己一人走至牀邊,將小白兔放在牀上,彎下腰幫慕如顏鬆了綁。
“綁住你並非我的本意,只是那些漁民怕你在進林府前逃跑,所以才特意將你捆了起來。真是不好意思。”
溫潤儒雅,林逸塵的性子倒是和沐歌頗爲相似,慕如顏微紅了眼眶,她訛道,“那又如何?縱然我身處牢獄,要逃出去,對我而言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你們這般對我,我就算出了去,日後也必會回來尋仇!”
她話音未落,肩上猛然多了一道力度,撞擊到了牀邊上,蝶衣正按著她的肩膀,高大的身子將她壓在牀上。脣瓣微抿,他們離得頗近,細看之下,他竟有重瞳子,閃爍著幽綠的光芒,就如貓眼一般。她有些害怕,愣是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女人,現在求我放了你還來得及,不然,我就捏碎你的肩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