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隨著風的涌動上揚起一個弧度,陽光隱隱照射進來,反射出粼粼波光,映得厲語陌的瞳眸清冷幾許,如枯井索然無味。
慕白的手撫上她的發,細細撫摸著,溫柔中帶著些厲色,目光如炬,眼中沉浮著膨脹的慾望。他想知道這個女子的一切!他想知道她掩藏在內心深處的往事。無論用什麼手段,他都要知道!
“月兒,你可曾迷戀過厲天寒?或者...我該問,你是否有心儀的男子?”
他曾聽聞,北峒國太子妃賢良淑德,性情溫婉。對太子厲天寒唯命是從,忠心不二。也不知這傳聞是不是真的。眼前這個冷漠的女人也會討好男人?
厲語陌臉色灰暗,脣瓣抖了抖,目光遊離起來。心中悸動,她輕悠悠開口,咬脣念出一個名字,“季凌霄。”
慕白一怔,滿目訝然。他從未聽說過這個人。細想之下,心中頓時有些不是滋味。“他是誰?”
“我以前的...愛人。我爲了他殺人放火、無惡不做,變成所有人都聞風喪膽的女修羅。我以爲只要有錢有權,他會永遠愛我。爲什麼他要和晞月在一起,爲什麼他要背叛我!”
厲語陌的表情漸漸猙獰起來,眉頭鎖成川字,眼中充斥著血絲,脣扯裂出血。這牽引出她腦海中最痛苦的回憶,她憶起自己被妹妹殺害時的不甘和痛楚......
慕白見此情景,心中莫名酸澀難嘗,如徹心扉。他瞅見厲語陌的掙扎,於心不忍,上前一手捂住了她的口,另一手緊緊禁錮住她扭動的身體。
額頭貼上她的額頭,冰涼與火熱相碰,芳香四溢,頓時一陣舒沁。
厲語陌的身體停止了抽動,只是那雙眸子依舊沒有焦距,茫然定在慕白的墨發上。此刻的她,安靜、溫順,不同於往日的孤冷......
慕白看著那血色菱脣,嚥了一口,緩緩靠近,就在兩脣即將碰觸的時候,玉綃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娘娘,前面有個客棧,我們要不在那兒歇一會兒?”
慕白還來不及退後,車簾就被掀開,身穿粉紅宮裝的玉綃彎腰走了進來。
紫眸睥睨,戾氣一閃而過。
玉綃踏進一步,只看見白衫飄過,下一秒,一把冰冷的長劍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渾身一陣抽搐,震驚的看著眼前神情恍惚的厲語陌,一時忘了反抗。
身後是男子堅實的胸膛,汩汩熱流傳來,她心裡小鹿亂撞,那人衣衫薄薄,微微回頭便可看見細膩的肌膚。
除了那日在御花園,她從未和男子如此親近過,臉上緋紅片片,腦袋停止了思考,像一鍋亂粥。
“你是...慕宮主?”
“閉嘴。”卻不想,玉綃只不過問了一句,慕白就冷冷打斷了她的話,這丫頭壞了他的好事,他怎能不生氣?
“讓車伕繼續往前開,直至日落。若你下次再貿然進來,我讓你身首分離!”
玉綃有些害怕,顫巍巍的低頭看了眼慕白的黑靴,“你要對娘娘做什麼,你不可以傷害她.....”話語未落,她感覺到自己脖子上
的劍更近了一分,肌膚被劃破,血滲了出來。
玉綃不敢再多說一句話,明明害怕得要命,可是心臟卻不受控制的撲通撲通亂跳著,她的眼睛不自覺的掃向身後的人。
慕白右手一揮,玉綃的身體飛快撞向車簾,離開了車廂。她腳步搖晃,差點飛出去,穩下來時,心裡沒來由的失落了一陣。
玉綃訕訕坐了下來,和車伕淺說了幾句話,便胡思亂想起來。
另一邊,慕白收起劍,轉身看向厲語陌,不出奇的對上了一雙冷冷的眸瞳,經過方纔的驚擾,厲語陌已經恢復了意識,她的思緒甚至比之前要冷靜清醒的多。
“陌兒?”慕白一笑,上前一步,不知該說些什麼。
“很好玩麼?”
慕白什麼也沒說。倒是厲語陌冷哼了一聲,她拾起書,低下頭,繼續閱讀起來,好似剛剛什麼事也沒發生。
對於慕白而言,世間沒有什麼是他不可控制的,彷彿天下盡在他的掌控之中,自傲輕狂。厲語陌最是厭惡他這一點,他肆意玩弄她的感情,肆意窺探她的隱私,將她的痛楚放大無數倍。
莫如初說的沒錯,她確實要離他遠遠的,他就是一顆毒瘤,無形中要人性命。
“陌兒。”
“慕宮主還有什麼事?”厲語陌翻過一頁,漫不經心的說道。
他越是熱情,她就越是冷淡,只有這樣,他纔會失去興趣,不再糾纏她。至於神玉......她向來不喜歡欠人情,尋到了,自然會交給他。
慕白嘴脣微抿,似在想些什麼,他看了眼自己的血衫,眉頭一皺。他打開車窗,像一道白光一般飛越出去,消失在厲語陌眼前。
厲語陌淡淡看了眼那身影,而後飛快低下頭,掩蓋住眼中不明的情緒。
風起,馬車外碎花滿地,厲語陌低眸間偶然聽到來了那輕得就要飄散在風中的話語,“你身體虛弱,馬車前行中看書對眼睛不好,休息一下吧。”
厲語陌低低一笑,別開了目光。車簾被風吹得上揚了起來,厲語陌透著縫隙依稀看見不遠處的小道邊,站立著一個飄飄欲飛的長髮女子。心生疑慮時,馬車快速開過去了。
二天後
馬車飛馳了一天一夜的光景,纔到了處於江南地帶的皇陵。
長吁一聲,馬車停下。
簾子掀開,厲語陌扶著一個‘虛弱’的蒙面女裝之人下了馬車。
“他是…”玉綃瞅見,滿臉驚訝,娘娘車上怎麼多了一個女人?難道是......
“安靜。”厲語陌立馬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那人雖然一副虛弱的樣子,可是眉目星朗,眼神如刀,絲毫沒有女子的柔美,想著,玉綃又多瞧了幾眼,直到看到那雙眸子裡一閃而過的紫光.....
一驚,手中的包袱掉落在地上。
“別一驚一乍的。”厲語陌厲聲,急忙將包袱撿起,塞到了玉綃的懷裡。
“慕宮主...爲什麼...”她壓低了聲音念道,手不自主的抖著。
“不該管的事
情不要管。”厲語陌顯然有些不耐煩,語氣中儼然帶上了一絲厲氣,轉身之際,揚起的衣襬捲起地上灰塵,徐徐撲到了玉綃的臉上,她嗆了一聲,急忙跪倒在地。
“何必這麼兇。”慕白的目光從厲語陌身上滑過,上前將玉綃拉扯了起來。他用內力傳息法對厲語陌說道,“就算是我逼你,你也不該把氣撒在外人身上。”
在馬車上,他分明對玉綃兇狠無比,這會子,卻又體貼起來。這個男人,果真是個多情種子。厲語陌想罷,冷笑一聲。
講完這一句,慕白安分站在一旁,眉目風流,轉瞬卻是萬丈寒冰,讓人望而退卻。
“奴婢嚴歌前來接正宮娘娘。”一道鏗鏘的聲音插了進來。
厲語陌扯了扯嘴角,勉強一笑,看向款款走來的白衣婦人,“這位就是守著皇陵的嚴姑姑吧,陌兒這廂有禮了。”
“不必。”嚴歌淡淡說道。她看起來三十歲上下的年紀,很是年輕。但所有人都知道她已守了近十五年的皇陵,她在江南地區頗有聲望。
“正宮娘娘,請恕奴婢直言,正宮娘娘在今日還是娘娘,只不過明日就不是了。你首先要記住你是來領罰的,不是來享福的。奴婢也會待你同其她婢女一樣,絕不偏袒。聖旨中也言,這三年你都是平民之身,到時莫要怨奴婢苛刻。”
平民?這句話的意思是,就算她死在了江南,皇帝也無法降罪。平民之命,何其卑微。嚴歌這是警告她,要她安分守己?
“陌兒明白。”
“你今日先去收拾下,明日一早前去早堂受教。”
“是的,嚴姑姑。”
嚴歌一瞥,看見了慕白,她見他一身華服,不免多看了兩眼,而後問道,“這位是?”
“我的妹妹,晞月。”
“怎麼沒聽說過太子妃有這位妹妹。”
厲語陌繼續說道,“義妹而已。是我求父皇讓晞月作我的婢女一同前來,在路途上也有個伴兒。晞月在途中感染了風寒,現在身子有些小恙,所以只得以面紗示人。”
嚴歌薄脣一勾,輕笑了一下,“那就請快些進來吧。晞月姑娘,不管你染了風寒也好,患了頑疾也罷,明日早教不許遲到。我先走一步。屏翠,你帶她們去房裡吧。”
“是,嚴姑姑。”
玉綃看見嚴歌走遠了,才小聲嘀咕道,“這人也太刻薄了吧,虧我方纔還覺得她禮貌有加,娘娘好歹是皇宮裡來的,她的態度未免太差了一些。”
屏翠捂嘴笑了笑,接而說道,“姑姑其實是個好人,皇陵裡並不是什麼話都可說的。說錯話,一不小就會掉了腦袋,姑姑也是因爲這樣纔對我們嚴些。你們還是小心點吧,莫要讓人抓住了把柄。”
話語似斷不斷,餘音飄飄,那小巧的脣兒微微翹了起來,一副嫵媚多情的模樣。厲語陌看了她數眼,總覺得有些地方很奇怪。
這女子雖是一身素衣,但也掩蓋不住那濃濃的風塵味,媚骨天成。
皇陵守陵女一向以清潔高雅著稱,爲何會混進這種人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