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嬤嬤垂淚,與洢妍交換了個眼神,對跪著的官員道,“諸位也聽見了,皓德公主乃太上皇親女。太上皇當初立的密旨也在奴婢手中,此外還有北峒先帝的遺詔。”
“哈哈哈。”蕭月明無視白嬤嬤,忽地大笑起來,“太上皇死了,他死了。”
在太上皇的屍身面前,蕭月明還敢笑得如此猖獗,果真是瘋子。厲語陌心中微動,若說蕭月明對太上皇一點情意都沒有,她是萬萬不信的。不過,那些情意在多年的冷落煎熬中變成了更爲刻骨的恨罷了。
“你想做什麼?”見蕭月明朝厲語陌走來,廖冬雪即刻擋在了厲語陌身前。
“少得意了。今日的贏家,是哀家。”她從懷中掏出兵符,衝殿外的侍衛大喊,“卞氏軍聽令。將重明、乾坤、清緣、姜廣、德陽五大重殿圍起來!”
大臣們俱驚,紛紛站起,這分明是卞將軍的兵符,爲何到了蕭太后手裡?蕭月明想造反?
蕭月明見大臣異動,大有拔劍一拼之勢,她彎脣一笑,不緊不慢道,“各位可要想清楚,你們的妻子兒女都在哀家殿中喝茶。”
此言一出,四下一靜。
她拍了拍手掌。
殿外侍衛舉起兵器,衝進殿內,將殿中全部人逼至角落。
氣氛遽然緊張起來。
蕭月明塗滿丹蔻的手欲抓厲語陌,卻猛地被廖冬雪推開,見他滿臉不耐地將厲語陌護在身後,頓時明瞭,大笑三聲,“好福氣啊,厲語陌。跟你那狐媚子娘一樣,什麼事也不用做,勾勾手指便一大堆男人來護著你。”
厲語陌不語,靜靜地看著,眸子澄亮。
蕭月明轉了個身,恨意在胸膛翻涌。她的兒子上官煜彥,最乖的兒子,爲了防她,在死前將傳國玉璽和章印全部藏了起來,至今未找到。
真不愧是她的‘好兒子’。
不過也沒關係,可以慢慢找。卞將軍權傾朝野,手下大將頗多,更有數百萬兵馬。而且如今朝廷官員的家人皆被她囚於殿中,饒是有人不滿,也只能嚥下。
姒花國,是她囊中之物,勢在必得!她想了整整二十年,她要將那個人給她的痛苦恥辱一併還給他,她要讓他的國家衰敗隕落,寸草不生,荒涼悽清,百姓窮苦一生。
不,還不夠。
她要殺了他愛的女兒。讓他步入黃泉,做了野鬼,也忘不了她!
蕭月明眼神如刀鋒,手指指向厲語陌,面色鐵青,“卞氏軍聽令,將這個女人亂刀砍死,若有人相助,一併砍死。”
話說完,並沒有士卒上前。
廖冬雪聞言,笑了笑,似是不屑,將厲語陌攬近一分,“蕭太后,想發號施令,也得有人聽才行啊。”
蕭月明一怔,慌忙回頭,殿內將領士卒無一人身動,他們反而將刀劍對準了她。刀光冷凜,寒冰寸寸,她眼睛一瞇,“你們這是做什麼?兵符在手,竟敢違抗!”
“他們並不是卞氏軍,爲何要聽令於你的兵符?”廖冬雪冷冷道。
“你個小小御醫,敢這麼和我說話!”蕭月明一巴掌扇過去,他也不躲,硬生生捱了這一下,臉上紅了一塊。
一字一句從他好看的脣裡吐出,“卞將軍從外城趕來途中被刺客殺死,何將軍等叛軍也早被我暗中除去,我掩蓋了消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這些日子,和你通信的一直是我。”
蕭月明
似乎不信,舉著兵符大喊了幾聲,依舊無人理睬。她脣瓣哆嗦,身體抖如薄蟬。
“抓住她。”
士卒紛紛上前,將蕭月明禁錮住,厚實的繩子捆在了她的手上,她透過士卒看向廖冬雪,卻被他眼中徹骨的寒意凍住,渾身抖了一抖。遂而大喊,“廖冬雪,你究竟是誰?!”
厲語陌也頻頻側頭,但眼中沒有驚疑,她心中已猜到了八分。
“你想利用卞將軍顛覆姒花國,我便傾盡麟江國之力,助厲語陌登位。”這話一丟出來,如平地驚雷,所有人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神。
“你...你果然是...”麟江國之帝,楚天梵。十年臥薪嚐膽,真不簡單啊,廖冬雪,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難道是爲了偷取機密,徹底瓦解姒花國,還是以此逃離內亂的麟江國?
不,如果他能調到這些麟江禁軍,說明兵權在握。內亂是假的,是廖冬雪掩人耳目的把戲!
她的話被他打斷,“姑姑。心漪的命,你該償還了。”
蕭月明滿臉不甘地被拖了下去,一場鬧劇就此收幕。官員的家人被放了出來,廖冬雪讓禁軍送他們回府。並書寫多份書信,讓親信送去各府。
白嬤嬤向廖冬雪道了謝,深深凝視了厲語陌一眼,隨後領著魅和洢妍蹣跚離去。
厲語陌也走出清緣殿,廖冬雪一直跟在她身後,默默跟了一路,神情有些落寞。
“你就沒有什麼要問我的?”
她回到擒歸樓,反手扣門時,廖冬雪的手撐在門板上,讓她死活關不上,她輕嘆一聲,終是罷手。“進來吧。”
厲語陌走至堂下,坐在圓椅上,仰頭望著他,“多久了?”
“八年。”
“爲了什麼?”
廖冬雪沉默一陣,忽而笑了起來,笑容豔如春花,脣角梨渦清麗,“若我說,是爲了你,你可信?數十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不久後,我便知曉你的身份。也知道了姒花帝密召之事,猜到了幾分。”
末了,他收起笑容,站在她三米開外,花簌簌搖落,浸了他滿身,“你的皇宮,我爲你掃除障礙。你值得最好的。”
小時候,那麼勇敢、善良純美的她,受盡拷打,在戰場堅強活下去的她,值得擁有一切。他的初陽,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我還是那句話,安心看戲便可。接下來,交給我。”
說完,廖冬雪轉身離去。背影挺如鬆,讓厲語陌眼眶一熱。
一月後,北峒國
太子弒君,登上帝位。
逡風窯窯主柳沐歌侵佔十八島,沿海線攻上。北峒國易守難攻,但柳沐歌在北峒國安有探子,攻至宮門時,司琴郡主打開了城門,放逡風兵入城。
太子厲天寒戰敗,在心腹幫助下,從暗道逃走,從而投奔緋霜宮宮主慕白。慕白不計前嫌,容他入帳。兩人聯手,一路北上,攻略數座城池。戰無不勝。
又過三月。
這日,兵臨城下,城內五萬士卒,城外三萬。
柳沐歌站在城門上,居高臨下,與慕白遙遙相望。他身側站著頭戴斗篷的司琴,地上捆著一個女子,滿身疤痕瘡痍,肚子鼓起,看上去已近臨盤。
“厲天寒,棄兵歸降,我便放了蕭嫿冉。冷相都已歸降於我,你還猶豫什麼?難不成覺得慕白這種貨色比我好?”
厲天寒捏緊馬鞭,他做這一切,屠殺百姓、奪
權篡位皆是爲了蕭嫿冉。可這一刻,他的內心動搖了。城內數十萬百姓,皆因他一人而死。他這一生從未軟的心,莫名的軟了,隨之而來的是陣陣銳痛。
“無恥之徒。”
“敬酒不吃吃罰酒。”柳沐歌捏住蕭嫿冉的下巴,將她整個人嵌在城牆上,後者微微張開疲倦的眸,看了眼牆下面色如霜的男子。
千算萬算,蕭嫿冉都想不到,自己會再次愛上厲天寒。
以至於,下不了手殺他,甚至因他安危心甘情願被捕,受盡侮辱。
“你的女人就在這裡。你不想要,大把人想要。”柳沐歌揮了揮手,七、八個壯漢涌上來,錮住蕭嫿冉的身體,髒手不斷在她身上游走。
她慘白的臉看向厲天寒,他眼睛變爲赤色,身軀抽動數下,一抹鮮紅從脣間流下,灼傷了她的眼。
蕭嫿冉痛苦嘶喊起來,“放開我,放開我!柳沐歌你不是人!”
她的手被折斷,喉嚨驀地被插住,呼吸不得。褲子半脫,肚子高高的拱起,模樣狼狽至極。天寒,天寒,殺了我,快殺了我啊。與其在你面前受辱,不如一死!
一支羽箭突然破空而來,正中心臟。
蕭嫿冉笑了。
厲天寒驚詫萬分,盯著慕白,撕心裂肺,“混蛋,你做了什麼?!”
“給你個機會。不然此生,你再也擁不住她了。”慕白看向前方,蕭嫿冉的身體從城牆上掉落下來。輕飄飄如一片羽毛。若不殺她,任她落在柳沐歌手裡,豈止受辱這麼簡單。
厲天寒丟下兵器,飛躍上前擁住她。兩人跌在地上。
“天寒,對不起...”
“嫿冉...”滾燙的淚滴落在清秀的臉龐。
“對不起,我曾經想殺你。以後,不會了...”沒有以後了。說完這話的蕭嫿冉,好像一下子解決了所有的心事,將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氣絕了。
“嫿冉啊,等我,等我來陪你。”
他以前以爲自己愛上了厲語陌,卻在蕭嫿冉失蹤那一刻,癡狂不已,那時他便看清了自己的心。
一家三口,終是團圓。
“放箭。”柳沐歌沒心情看他們依偎,陰冷說道。話音未落,無數的箭從城牆上落下,將相擁著的蕭嫿冉和厲天寒刺成了刺蝟。
慕白揮劍打落飛來的箭,絲毫不急。身側士卒皆中了箭,他也安定如初,脣瓣上揚,念出兩字,“清河。”
攻到此處,唯這一城未破。柳沐歌欲陪他慢慢玩,可他沒這個性子。
司琴聞聲,揮落斗篷,身如飛虹,將長劍抵在柳沐歌的脖子上,怒吼,“停下來,不然我就殺死他。”
斗篷下的面容赫然是清河。此刻,她正衝著慕白笑,眼中是熊熊燃燒的火焰。
勝者爲王,不止奪位,奪心也是這般。
四個月,慕白總共寄了五封信,從不提戰場之事,大多閒聊和寒虛問暖。厲語陌知道他安然無恙,不免歡喜。
而廖冬雪不知道做了什麼,讓朝廷文武百官都對她姒花國公主的身份深信不疑,在他的安排下,一切都按計劃進行著。
厲語陌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竟然要成爲皇帝。
姒花國的女帝。
可這時,發生了一件事,將這安穩幸福打破。很久以後,厲語陌想起此事,心依舊會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