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四溢，鳥語淺淺。微風吹拂門前流蘇，簌簌如花搖。偶有蟲鳴陣陣，伴隨淺淺鈴音。馬車在一座別緻寬大的府邸前停了下來。厲語陌掀開車簾，看見牌匾上刻著的冷府時，一愣，回過頭去看了眼慕白。
慕白無奈地搖了下頭，倚在車壁上，輕聲說道，“車伕是皇上派來的。送你回冷府也是他的旨意。你先下車看看，說不定有些特別的事。我跟冷相有些過節，就不下去了。”
厲語陌瞭然，動作熟練地跳下了馬車，還未站穩腳，就聽見冷府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她轉目一瞥，正好看見兩個身穿粉蝶宮裝的女子帶著一羣穿著淺黃長裙的丫鬟走了出來。玉綃恰好就是那粉蝶宮裝女子的其中一個，當她擡頭看見厲語陌時，眼角閃出一些淚花。
慕白聽見細碎的腳步聲後，透著車簾調侃道，“我知道玉綃對你來說，並不是一般的婢女，就先將她帶回皇城了。”
厲語陌笑而不語。
另一個粉蝶宮裝的女子是洢妍，她挺直腰板走上前來，跪在了厲語陌身前，緩緩說道，“奴婢洢妍，白嬤嬤前幾日已經回宮，還特意請求皇上下旨遣奴婢出宮。如今奴婢待在冷府裡做婢子。”
“爲什麼？外頭可不比皇宮裡待遇好，而且洢水閣又是個特別的地方，皇上自然不會虧待。又何必回來？”
洢妍面色淡然，她不等厲語陌叫她起身，自個站了起來，拉著玉綃往後退了一步，“原因您不久後便就會知道了，暫且不提。老爺被皇上急詔入宮，府裡的丫頭也大都被譴去清掃和採購。眼下奴婢二人帶著餘下的婢子前來和您一起恭候聖旨。”
厲語陌感覺自己身在雲裡霧裡，弄不清眼前的人在說些什麼。看著平日裡看見她就說不少話的玉綃此時都默不作聲，難道是出什麼大事了嗎？
“聖旨？”
洢妍點頭，不語，忽而邁開步子走到了一旁，靜立著。
不出三刻，果然有兩頂轎子行到了冷府門前，轎簾緩緩掀開，從裡頭走下來兩個小太監。
其中一個身穿麒麟紋焰的太監上前走一步，笑盈盈地看了眼厲語陌，扯著嗓子問道，“厲小姐近來可好？”
厲語陌愕然，見這公公只是彎腰哈氣，並無行禮，也不稱呼她爲正宮娘娘，實在匪夷所思。她雖疑惑，但仍舊是照板回答，“一切安好，多謝公公關心。”
“厲小姐，如若無要事，便先接旨吧。”
厲語陌聞言，和洢妍、玉綃等人同時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冷相嫡女、北峒國太子妃厲語陌於昨晨病逝於皇宮。朕猶感痛心，念厲氏大方得體，溫婉淑均，得此封冷氏爲芳菲太子妃，與皇后同禮下葬。欽此。”
厲語陌大驚，“公公，且慢…。”
洢妍見狀，低聲提醒厲語陌，“小姐，有什麼事待會兒再說，先接旨。”
那太監輕咳一聲，裝作沒聽見她倆的對話，轉而又拿出另一個聖旨，拉開讀了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冷相三小姐冷玉，才貌雙全，品性謙和，實乃和親之人選，特封爲皓德公主，三日後
即去姒花國和親，不得有誤。欽此。”
“公公，爲何你宣的聖旨，我聽不懂。”厲語陌面色冰寒，她在皇陵險些丟了性命，回皇城還要被這般戲弄，心中的一把火越燃越烈。
“冷三小姐…啊不，應該稱呼您爲皓德公主。您還愣著做什麼。快些伸手接旨吧。宮裡頭早就開始準備了，保您風風光光的嫁入姒花國。”
“風光？棄婦再嫁是風光嗎？《女訓》有云，一女不可侍二夫，不然，視爲淫。”
“小姐。”玉綃也失聲喊道，此時出言不遜，便是藐視皇權，可是大罪啊！
厲語陌輕笑一聲，接過聖旨站了起身，“儘管如此，這也是皇上的命令，陌兒不敢不從。還請公公轉告給皇上，言而無信，其人可誅。”她說完，冷笑轉身，又坐回馬車裡去了。
四下一片寂靜，那太監很是尷尬，面上一片紅一片白。他瞥了一眼玉綃，“好好照顧著公主，要是和親出了什麼差錯。你們可都會人頭落地。”
衆婢女面面相覷，戰戰兢兢地屈著身回答，“是。”
他翹了下蘭花指，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就匆忙回宮去復旨了。
“那老頭答應你什麼了？”
厲語陌看了眼悠閒坐在她眼前的慕白，“他說我從皇陵回來後，就賜我一封休書，那我就可以擺脫太子妃這個沉重的身份。逍遙於江湖，多暢快。”
“你的想法還真是驚世駭俗，你知道女子被休後的下場嗎？”
厲語陌仰著頭，嘴角噙著一抹笑，“知道。若是再嫁，最慘不過是被當做禍水，大火燒死罷了。”
慕白低笑了幾聲。“這還真像是你會說的話。你放心好了，有我在，定能護你周全。不過說實話，和親這消息太突兀了，我都被嚇到了。”他淺紫的眸子裡一片柔光。
“嚇到？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我剛上馬車的時候你也許就知道馬車會停到冷府。或許，薛子衿見你的時候就已經告訴了你。”以慕白的性子，若不是事先知道了，怎會任人擺佈，來到他不願到來的冷府？
慕白輕笑，一把將厲語陌攬進了懷裡，“我該拿你怎麼辦好呢？心裡想什麼都被你看穿了。”
厲語陌喉嚨有些噎住了，她咳了一聲，才說道，“…慕白…不要騙我…。”
“我知道。不會的。”
她身子一鬆，不似以往那般緊繃著，在慕白耳邊低聲喃著，“不過幸好是去姒花國。我在皇陵裡雖然沒有找到神玉，但是我發現了一些東西…是關於姒花國的…”
“小姐，”車簾突然被掀開，厲語陌有些慌亂地站起身，“洢妍，有什麼事嗎？”
“裡面悶熱。出來坐吧。老爺早就命人把您的房間打掃好了。”
“我知道了。那…慕白…”厲語陌轉頭，一頓。她的身後空無一人。失望的神色在眼中一閃而過，他應該是回去了吧？這麼多天一直在找她，肯定很累了。也許已經回緋霜宮了。還是像以前那樣來無影去無蹤。像風一樣…
厲語陌再次走下馬車，提了下長到腳跟處的裙子，跟著洢妍走
進了冷府。
裡頭彎彎曲曲，珍貴稀少的千年古樹，百里聞香的花朵，還有白玉石梯、精緻的閣樓。不亞於一個‘小皇宮’。
“這都跟清朝大貪官和珅的府邸一樣華麗了。看得人眼花繚亂的。”
玉綃在身後皺著眉小心翼翼地問道，“誰是和珅？”
厲語陌有些落寞，自顧自得答道，“你不認識。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人了。”
玉綃若有所思地應了下。
走到一個交叉路口，洢妍轉身，說道，“接下來就讓玉綃帶您去房間。奴婢先去製備些膳食。”
厲語陌輕點了下頭。跟著玉綃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一個時辰後
厲語陌坐在自己房間的圓椅上，還吃著洢妍端上來的糕點。
“玉綃，前段日子怎麼樣？我就這樣失蹤了，你一定受了苦吧？”
“幸虧有慕宮主，不然我就真的死在那個地方了。”
厲語陌看玉綃的表情倒是不怎麼想提起皇陵裡的事，她也就沒有再刨根問底了。
“洢妍，這糕點不錯。是你自己做的嗎？”
“不是。是皇上派御廚到這裡來做的。皇上說這幾天不管你要什麼，他都會給你。”
厲語陌挑了下眉，嘴角勾起一抹嘲笑，“然不成他在爲把我當成禮物般送出去的事情而內疚？”
“小姐。”洢妍欲言又止，“他是皇上，必定要以天下爲重，您也不要再責怪了。在您不在的這段時間，姒花國和麟江國聯合，攻進北峒國，皇上如果不這麼做，北峒國將有一場惡戰。爲了社稷江山和黎明百姓，他也是無計可施啊。”
厲語陌冷笑，“也對，洢妍你是洢水閣的人，是皇上最身邊的人，自然得無條件的遵從皇上，恭維他也是應該的。這事是我的錯，我不該在你面前說你的主子。”
洢妍聞言，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小姐您誤會了，奴婢沒有這個意思。
“罷了，起來。我也不是要罵你。”
洢妍眼裡愧疚一閃而過，“小姐，白嬤嬤跟奴婢說過，姒花國是個美麗的地方。她當年隨雲裳公主一同前去姒花國。她說，如果您去了那個地方，或許就可以明白多一些雲裳公主當初的心情。或許…。可以查清公主的死因。”
“我知道。用不著你多說。但我娘已經死了那麼久了，就讓她安息好了，查那麼多又有什麼用，她還能再活過來嗎？”
“小姐…！您別忘了您是雲裳公主的女兒…還請您以後不要再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了！白嬤嬤已染重病，命不多時。她畢生心願便是查清公主死因，以還公主在天之靈...”
話說到一半，門撲通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婢女面色緊張，神態拘謹的走進來，厲語陌見狀，讓洢妍退了下去。那婢女有些害怕，含著聲音說道，“三小姐，老爺回來了，他叫您現在去書房找他。”
厲語陌聞聲站起。冷相麼？她可還記得在何凝煙閨房裡的那一幕。也不知自小虐待自己的‘爹’是何種人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