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臨走前,洢妍突然出聲道,“小姐,皇上今日下了早朝便下旨,要您在擒歸樓中禁足。那您最近就好好待在擒歸樓,莫要出去了…尤其不要靠近楚貴妃的寢宮。”
“爲何?”
“楚貴妃她…她得了天花…昨日消息一出來。已弄得宮中人心惶惶。她想罷也是受不了這等打擊,患上了失心瘋。”
“這些可是廖太醫說的?”
“這倒不是。但自從皇上昨日從楚貴妃宮中出來時受了傷,便也八九不離十了。”
“我…知道了。”
她隨後不再言語,一聲不發地走進了後院。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轉身扣上房門。凝思了一會兒,方纔走至桌邊,她腳步猛然一震,玉桌上正擺放著一架古琴。正是鳳凰琴,琴絃被擦拭得如雪般亮潔,寒光閃爍。但琴旁卻看不見越傾城的身影。
厲語陌不免存了幾分疑心。小心地向前走了幾步。
一隻冰涼的手突然從身後伸出來掐在了她的脖子上,用了幾分力度,雪白的脖頸立即出現了一道紅印。
“你回來了?”
“幾日未見,這就是你送我的見面禮?”她隻身未動。雙眸淡淡一掃。
“我現在倒是想好了一件事,你可是一顆極好的棋子,如果我把你抓了回去,有你在手上,慕白也不敢有大的動作…我們的這條路不就寬敞多了?”
“你認爲你只有一條手臂,武功又不佳,能安全帶著我離開皇宮嗎?”厲語陌不屑地冷笑一聲,“玉綃這幾日整日都在找你,但你卻跑來這裡尋我麻煩,她知道後該有多傷心。”
越傾城紅了眼,“你敢小瞧我?縱然我無法彈琴,那又如何?哥哥多有吩咐,叫我莫要傷你,但我現在後悔了,當初就不該存有婦人之仁,遺留禍患。”
他的手指入刺三分,刮出一道血痕。
“我早該這麼做了…”
“住手!”門被撞開,玉綃歪歪斜斜地跑了進來。衝著越傾城喊道,“快放了小姐。”
越傾城一厲,冷聲道,“玉綃。出去!”
“傾城,小姐待我極好,要是我如今不管她,那豈不是豬狗不如?”玉綃咬緊了下脣,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一柄匕首。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你快放了小姐,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
“玉綃,你未免太擡高自己了,相對於哥哥,你什麼都不是。”
厲語陌一嘆,越傾城想然已是尋好了方向,決意放棄玉綃了。只是可憐玉綃這小丫頭還眼巴巴地跑去求她賜婚。她看時機也不能再拖了,想著移動步子,趁玉綃吸引越傾城目光的時候,來一個反手扣,將越傾城襲倒。
可是,她怎麼也無法動彈,蹙眉之間,她看到鳳凰琴的琴絃在微微顫動著。四周無風,琴絃又怎會無端撥動?難道越傾城的媚術竟已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她驚歎,即便不彈鳳凰琴,也能在無形中將人控制麼?
玉綃聞言,眼裡閃過一點淡淡的絕望,豆大的淚珠落下。“你騙我。”
越傾城聳了下肩,寬寬鬆鬆的衣襬散開來。“信不信由你。玉綃,還是忘了當初我在移香樓對你說的話吧,算是我錯了。”
玉綃
退後了一步,淚水落滿了臉頰,她舉高匕首,再度發問。“你當真沒有在乎過玉綃嗎?”
他沉默了。
就在下一秒,玉綃舉高了匕首往心窩刺去。越傾城神色俱驚。嘴脣發白。
“傻瓜!”
他忽然鬆開厲語陌,凌空出手震飛了玉綃手中的匕首。
厲語陌見身體可以自由活動了,趁空子一掌拍到了越傾城的斷臂上,他身體失了平衡,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出門外。
“傾城。”玉綃不作遲疑,追出門外,眼前卻不見一人。“他…不見了?”她失落地在花叢中四處找尋,“這裡沒有…那裡也沒有…他…真的不見了。”
“這也不出奇,應該是已經離開,回柳沐歌那兒了。玉綃,進房吧。”
玉綃低聲啜泣,“小姐,對不起,是我沒有找到他,纔會讓他傷了你。”她邊哭著,邊走進房間,將越傾城留下來的鳳凰琴如寶貝一般抱到懷裡。
“他都讓你哭了這麼久,如果真正愛你的人,是不捨得讓你流一滴眼淚的。”
“我知道。”玉綃咬緊了下脣。
厲語陌又是一嘆,“你現在心裡也不舒服,我帶你去見一個人,說不定,和她說完話,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後,心裡會高興。但是,這也許…是最後一次見她了。”
玉綃擡頭,眼裡一片茫然。
三刻鐘後
擒歸樓的一角。厲語陌正費力掃著圍牆邊上的落葉。
“外頭是竹林,我們從這裡出去不會有什麼人看見。”
玉綃眼睛微紅,但卻笑出了聲,“這種事情,小姐和我在很久之前也做過呢。”
“也對,有了第一次的經驗,第二次應該方便多了。”厲語陌說著,放下掃帚,藉著匕首的力度翻上了牆壁。她回過頭來,伸出一隻手遞給玉綃。“快點…”
玉綃擡高了手,低聲喃道,“好懷念那個時候的小姐和我…”她眼角的淚緩緩流下。
厲語陌正想安慰她一番,一道聲音卻在她身後響了起來,“你這是要去哪?”
厲語陌一震,只得將手縮回來,她輕輕回頭,瞥見上官煜彥站在圍牆下,神色凜冽地看著她。
“皇上不是還有很多國事要處理的麼?怎麼這麼有空跑來這裡?”
“朕還未問你,你倒是先質問起朕來了。”
“既然皇上你都來這兒了,大不了我就不出去了。”
厲語陌拍了拍手,裝作若無其事地轉身,準備跳回去。腰間卻猛然多了一道力氣,拖著她往後倒去。
她跌倒在地上,手心蹭破了皮。
“告訴朕,你是要去哪?難不成是計量著朕在上朝,想偷偷摸摸跑去朕的寢殿偷點什麼出來。”
厲語陌不語,有些生氣地扭過頭去。這上官煜彥是算好了的,特意來這裡抓她。
“回答朕。”上官煜彥心中更是惱怒,將她從地上拽起,按在了牆壁上。“你以爲你們的想法朕就不知道麼?北峒國冷相送來的密函方纔被朕半路截了。那些所謂的密子也在一炷香之前被朕誅盡。只剩你一個。”
“那皇上說這句話意寓何在?在禁地前你已放了我
一馬,這會子反悔了?”
他頓時陰了臉。
“你以爲北峒國會爲了區區一個你,與朕開戰嗎?”
厲語陌冷笑。
玉綃此時不知厲語陌出了何事,著急地大喊,“小姐,小姐,你怎麼了?有誰在下面麼?”
上官煜彥聞聲,眉目一轉,嘴角噙上一抹笑意。“你的丫鬟?不知可否經受得住嚴刑拷問。”
只是淡淡的一句話,卻讓厲語陌心中一焦。
厲語陌捏上他的手腕,與他對視,“你的貴妃得了天花,你不去關心一下,倒有空爲難我的婢女。”
上官煜彥眼裡閃過一絲不知名的情緒,“那種女人…讓她死了算了。朕答應過她,不會殺害她身邊的人。但她死後,朕立即誅殺廖冬雪。”
她聞聲而笑,“上官煜彥。你真像個瞎子。”
啪地一聲,門被大力推開。
幾個熊高馬大的士卒將厲語陌大力推了進去。
房間裡一陣酸臭味,四周漆黑如夜,伸手不見五指。她差一點跌倒在地,忽而憶起上官煜彥最後跟她說的那句話,還有那讓人感到有些寂寞的背影。
“你若想去見她,朕給你一炷香的時間。但是她罪孽深重,難以留在姒花國。朕念她命不多時。過幾日便遣還麟江國。朕不怕因撕毀和親和麟江國開戰。”
這般薄情。
厲語陌捏著有些發酸的肩膀,向四周摸索去。原本不算寬敞的屋子此時卻顯得那般寬闊,腳下輕飄飄的,有一種虛無感。
“誰?誰在那兒?出去…”
她一頓,摸索著找到燭火臺的位置,從一旁的櫃子裡拿出了油紙,將蠟燭點燃了。
燭光下,角落裡重重絲帳圍著的一張簡陋的牀略顯陰沉,毫無生氣。
“出去。”楚心漪的聲音由最初的撕裂逐漸便弱。讓人有些心疼。
厲語陌走到牀邊,將絲帳一張張扯下來,“你本就是鳥兒,他們不該用這種東西將你困住。”
絲帳裡傳來細微的哭泣聲,“是…皇后娘娘嗎?…求您了,出去吧。我不想讓您看到我這副樣子。
“究竟發生了何事?”厲語陌手一頓,將絲帳又重新圍了回去,她輕聲問道。
“我…得了天花。”
“宮裡的人在傳你瘋了。”
楚心漪忽而低笑。“是麼…他…他說我瘋了…竟然說我瘋了。”她笑罷,說道,“皇后娘娘。您還是出去吧。莫要染上了這病,不然靜雨在黃泉路上也會心中不安。”
“其實天花並非無藥可醫。你若想活,我可以救你。”厲語陌以爲楚心漪會答應,卻不料她一口回絕了。
“我知道過約一月,皇上會將我送回國,我真的很高興…終於可以和哥哥團聚了。我們從小居無定所,安穩的日子沒過上幾天。好不容易被接回了麟江國,卻又遇上和親。我真的很懷念當初兄妹三人在一起的日子。”
“要是。在北峒國的時候沒有見到他…就好了…”
楚心漪眸瞳裡是濃濃的死絕之意,如蠟炬殘灰。風一吹,即散無形。她噴出一口鮮血,淚眼朦朧之間,捏緊手心,暗暗做下了一個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