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從崖底往上看，只看見嶙峋的石塊，陡峭的石壁猶如一張巨大的網，把陽光隔絕在外。站在崖底，擡頭看，只餘一片陰暗。
四周空氣低沉，冥冥薄霧中透著一絲陰晦的黴氣，青苔叢生，道路崎嶇，實在驚險。
“小心點，這路不平，別摔了。”柳沐歌柔聲說道，一隻手伸過來挽住了厲語陌的身體，回眸之間，淺淺一笑。他的身上帶著任何女子都無法抗拒的溫柔。
厲語陌輕點了一下頭，不動神色的推開柳沐歌的手。這三日來，她也細細留意了柳沐歌，但她怎麼看也看不出他有一絲的異樣。柳沐歌不僅性格溫和，還彬彬有禮，對她更是關心有加，閒暇時也只會埋頭在藥房裡專研著草藥。
如此一個遠離世俗，風清雲淡的人，怎麼會心懷詭異，欲圖謀於她呢？
既然不是柳沐歌所設計，那她怎會無故丟失了十幾日的記憶？更奇怪的是，她的身子上又新添了許多血痂。但那些傷口都是早就處理包紮過的，依結痂程度看，受傷也有十日以上。
看來，她曾經被他人所救。
厲語陌思索片刻，再度開口，“要想從如此陡峭的崖底上去，幾乎是不可能的。沐歌，你是怎麼下來的？”
柳沐歌爽朗一笑，“其實這崖的陡峭只是其表。上面的人下不來，是因爲有一種恐懼心理在作祟。我是用輕功從葬花崖的最南側慢慢爬下來的，也相安無事。”
厲語陌一怔，“最南側？”
“嗯，不過我們現在不去那兒。去北面，那裡地勢高一點，陽光可以照射進來，草藥也生得好。”
“沐歌的意思是，唯有最南側方可攀到崖上？”
柳沐歌心裡一顫，對上了一雙猜疑滿滿的雙眸，他嚥了口氣，臉上掛上最爲溫和無害的笑容，淺言道，“姑娘，你....”
他話音未落，猛地被一道微怒的女聲打斷，“喂，你們竟然把我一個人丟在屋裡。”
厲語陌看著小跑過來的慕如顏，蹙眉，“你過來做什麼？快點回去，省的礙手礙腳。再說這裡亂石堆砌，一不小心弄傷了可就不好了。”
“厲語陌，你什麼意思！我的武功比你好多了，這些石壁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別說笑了，你可是幾次都打不贏我。”厲語陌不屑一笑，目光幽幽飄過。
“我那次只是不小心失手罷了！”
“是麼？既然你那麼厲害，那我們來比一場如何？你看到長在上面峭壁中的那棵矮鬆了麼？這裡離那棵矮鬆幾十餘米，看誰先飛躍上去，先到的人爲贏。”厲語陌伸手往上指了一下。
柳沐歌感覺有些不妥，連忙出聲，“厲姑娘，慕姑娘都已經來了，就帶著她一塊去吧。這裡地勢很危險，要是不小心跌了下來，有一個三長兩短該如何是好？”
“姓柳的，你給我閉嘴。她要比就比，我纔不怕呢。”慕如顏吼道。
厲語陌聞言，嘴角勾出一個奇怪的弧度，“好！”
她們站在了同一處，慕如顏手拾石塊，大力丟了出去。在石塊落地，發出一聲
輕響的瞬間，兩人同時飛躍出去。只不過厲語陌的速度越來越慢，而慕如顏卻像離弦的箭一般飛躍上了石壁。
厲語陌秉著看好戲的眼光，站回原地，看著那道如虹的身影。
這慕如顏的輕功實則不差，畢竟是慕白的妹妹，只是太意氣用事了，很好騙呢。
“厲姑娘，這樣…不太好吧。”
厲語陌看向柳沐歌，眼裡閃過亮光，“你看出來了？”
柳沐歌不著痕跡地點了下頭，“厲姑娘很聰明，但慕姑娘只是個女子，經不起這番的折騰。”
“你什麼意思？是看不起她還是低估了我？”厲語陌有些怒火，他看出她比試是假，試探是真。她確實是利用慕如顏去測探這陡峭的石壁，若想出去，她不指望柳沐歌會幫她，所以便讓慕如顏先小試一下。
“厲姑娘何必動怒？我只不過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罷了，我沒有惡意。”
他分明另有所指！厲語陌也不點破，壓住自己的怒火，稍鬆了下手。
“喂，厲語陌，你是不是怕了。我都已經到了。”慕如顏正站在那顆矮鬆的石壁上，驕傲地揮動著手臂。半晌，她才嬌笑著躍下來。只是這時，上頭的石塊有些鬆動，砰的一聲，竟紛紛滾落下來。
“厲姑娘，小心。”柳沐歌眼尖，看見一石塊正往厲語陌的方向墜下。他急忙一拉，將厲語陌帶到了他的懷裡。側身摟過，四目相對，似有一股春風從中流淌。
石塊掉到厲語陌方纔的位置，砸了個粉碎。
“好險。多謝柳公子相救。不過…現在我已經安全了，公子可以把你的手移開嗎？”
柳沐歌臉一紅，有些窘迫地鬆了手。“失禮了。”
“哼，姦夫淫婦，大白天當衆摟摟抱抱。哥哥果然看錯你了，厲語陌。”慕如顏冷笑著從半空跳下，著地時，有些重心不穩，一不小心摔倒在地，不慎扭到了腳。
這是報應！
“我的腿動不了了…。”
厲語陌微瞥了一眼，一笑，“沐歌，還得麻煩你背如顏走了，她也太不小心了，怕是疼痛得走不了路了。”
“厲語陌！你！”
“你不是羨慕我和柳公子摟摟抱抱的嗎？那我現在就成全你，讓柳公子也抱下你好了。”厲語陌湊到慕如顏耳邊說道。
慕如顏氣的說不出話來。
“那麼，沐歌，慕如顏就交給你了。我先去前方探探路。”厲語陌說罷，自顧自地向北方走去，她身後傳來柳沐歌無奈的嘆息和慕如顏的咒罵聲。
過了許久，柳沐歌才追上厲語陌。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搞定慕如顏的，她不僅乖乖地任他揹著，臉上還有些可疑的紅暈。
慕如顏把頭扭向另一側，絲毫不理厲語陌。
厲語陌自也不會去搭理慕如顏。
一路沉默。
到了北邊，厲語陌眼前一亮，依舊是陡峭的崖壁，只不過縫隙中長著各樣的草藥，顯得頗有生機。
柳沐歌輕輕將慕如顏放了下來，他使著輕功飛上了石壁。嘴裡還不斷說
著：
“你們看，這個是石韋，有清熱止血的功效。”
“還有那個…”
“沐歌，不好意思，我不懂草藥，你不用跟我解釋了。”厲語陌笑道，她今天可不是過來欣賞草藥的。她是來觀察環境，想出可以回到崖上的辦法。
柳沐歌笑容一斂，穩穩著地，“厲姑娘，我知道你現在心裡急切地想要出這崖底。但你的傷還未痊癒，再休息一個月，讓我送你們出崖底可好？而且這地方不是女子就可輕易出去的，不知有多少人命喪於此。”
“抱歉，也許是我太急了。但是，崖上可能有人在找我。”
慕如顏冷哼一聲，“你說的是哥哥吧？放心，他纔沒這閒工夫擔心你，當初哥哥生辰時，要不是得知你出事了，他纔不會莽撞地出緋霜宮。一直到現在還是很多其他宮的人來找麻煩，都是清河在應付。”
柳沐歌一聽，面上閃過一陣的怪異，“你們說的可是緋霜宮的慕白？我曾聽說他有一塊醉流年，還有一把名爲御雪的名劍，可謂風華無雙。”
厲語陌聽見‘名劍’時，渾身一震，恨恨出聲，“你們不要誤會了。我說的不是他，是一直跟在我身邊侍奉我的玉綃。沐歌，你還是去採草藥吧，莫要滯留了，小心耽誤了時間。”
柳沐歌輕笑，“也罷，我先去了。你們聊會吧。”他淡淡看了眼厲語陌，而後縱身飛遠。
“你真是虛僞。”
“那又如何？”
慕如顏雙手捏緊，大吼，“你可知哥哥對你的心意？”
她剛說完，風沙突然大了起。慕如顏的腿腳無法動彈，一不留神，面紗被風給捲走了。
待一切都平靜下來的時候，厲語陌愕然地看著慕如顏滿臉的毒斑。
“你看什麼看！再看我挖了你的眼睛。”
“你的臉…爲什麼會這樣？”
慕如顏喉嚨有些發啞，再次倔強地扭過頭去，“如果我告訴你，你會離開哥哥嗎？”
厲語陌只說來三個字，“看心情。”
“哼。”慕如顏冷笑，“你待在哥哥身邊會害了他的，你根本不知道哥哥最大的心願是什麼。只有我可以幫得了他。”
厲語陌轉身，走出幾步，“算了，我對你這毒斑是如何來的也不感興趣。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你幫我跟柳沐歌說一下。”
“你從來沒有把哥哥放在心裡對吧？厲語陌，哥哥那麼好的男子，你憑什麼不珍重他！”慕如顏放開嗓子吼道。
厲語陌腳步一頓，眼裡有些淚花飄出，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突然會生出一些莫名的情緒，“一切隨緣。我是個自私的人，最珍重的只有我自己。如果慕白厭了我，我隨時歡迎他離開。”
“厲語陌，哥哥真是倒黴纔會撞見了你這樣的女子！”
“也許是吧。”厲語陌面目表情地說完最後一句話，沿著原路走了許久，回到了屋裡。她換了身舊衣裳，平躺在牀上，腦海裡不斷閃過一些畫面。她想，自己或許還真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了，整理一下思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