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偏僻別院裡。在開滿黃色小花的大樹下，靜靜站立著一個女子。她擡起纖細的手腕，伸開五指，涼涼地覆在眼睛上，隱隱透過指縫看這漫天餘暉。
“我如今還可以看到這樣的景色，真是幸運。只是…再也沒了當初的那份心情…”
“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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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有婢女在喚她，楚心漪轉(zhuǎn)過身來，模樣清美乖巧，眼裡乾淨澄澈，如出水芙蓉。她一身樸素的裝扮，臉上不點脂粉。即便如此，氣質(zhì)卻是超凡脫俗。
“小環(huán)？正好你來了。你可知道小菊去哪兒了？我尋了她許久。到處都找不到她的身影。”
小環(huán)低下頭，沉默了好一會。
“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楚心漪瞅見她的模樣，不免爲小菊擔心，急了起來。
“小菊她…她死了。太后娘娘以偷竊之罪將她亂棍打死，屍體被太監(jiān)丟到了宮外的亂葬崗。還請娘娘放寬心，過幾日，太后娘娘會派更好的婢子過來伺候你。”
楚心漪渾身一震，不覺退後三步，脣瓣有些發(fā)白。這話說的極好聽，但小環(huán)口中所謂的‘伺候’也不過是處處限制她，看守著她罷了，那還不如早已認識的小菊。她想了想，一滴清淚隨即落下。
“可憐小菊跟在太后娘娘身邊這麼久，最後卻還落得如此下場。我和她也算是有過幾月的緣分。”她說著，突然轉(zhuǎn)身進了屋，將一袋銀子拿了出來，放在了小環(huán)的手裡，“如果近來宮中有宮女出宮辦事，你幫我託她把這些銀子交給小菊的親人。我能做的就只有這件事了。”
“這些銀子可是娘娘你從入宮時帶來的？”小環(huán)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她心想，這銀子的數(shù)量不在少數(shù)，但楚心漪每月的例銀早便被蕭月明扼扣得連一個普通女官的例銀都比不上，這會子哪還會有多餘的錢存下來？
“確實是我入宮時帶來的嫁妝，也只剩下這一點兒了。錢財本就是身外物。況且我在宮中也用不著什
麼銀子，你便託人拿出宮去吧。如今姒花國的稅收不低，百姓過得不算好。我們在宮裡的，也得多爲他們著想。”
“奴婢知道了。”小環(huán)饒是聽見楚心漪說這番話，也只是面不改色地將銀子收好，臉上的表情好似一泊死水般毫無波瀾。“貴妃娘娘。你給奴婢銀子，就真的相信小菊的死因僅僅是偷竊？”
只一瞬，兩人皆沉默。四下無聲，楚心漪聽聞遠處細細的鳥鳴聲、微微的風聲。此時只感到一陣的寂寥，就連樹上跳躍著的松鼠，從空中掠過的燕子…這些她平日裡最喜愛的小動物，此刻都不能讓她心裡舒坦。
“人都已經(jīng)沒了。偷不偷還有什麼意義。我自是不信的。可是不信又能如何？我不能保她清白。只願她的親人不會因此受到大的影響，如此，便再好不過了。”楚心漪看著簌簌落花，嘆了口氣。“如果你沒有什麼事。我就回屋裡了，站在這兒，還挺冷的…”
“貴妃娘娘。”小環(huán)眼裡漸漸冰寒起來，她看見楚心漪的眼神一直在逃避自己。也很巧妙地躲開了話題，頓時心生不悅。有些粗魯?shù)卮驍嗔顺匿簦芭窘袢涨皝聿粻懫渌饕莻鬟_太后娘娘的口諭。娘娘…還請跪下。”
“臣妾尊聽。”楚心漪聞言，知道那人不會讓自己一直安穩(wěn)過下去。她苦笑，慢慢跪下。
“還有五日便是皇帝成婚之日。”小環(huán)走到她身側(cè)，輕輕哼了一聲，“太后娘娘叫你在這五日中將厲語陌解決了。”
“我…”楚心漪一聽，滿眼驚愕。她捏緊自己的衣襬，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小環(huán)看見她的反應，嘴角顫動了一下，而後不緊不慢地說道，“貴妃娘娘，你爲人善良，對下人又是極好的。身爲奴才的，心裡對你都是極爲感激。若不是太后娘娘的關(guān)係，奴婢也想待在你的身邊呢。但是…善良如你又可曾知道，小菊她…是因你而死的。”
小環(huán)眼裡閃過一絲凌厲，她緩緩蹲下身來，直視著楚心漪，語鋒一轉(zhuǎn)
，“小菊確實是一個可憐人，她是太后娘娘設下的幌子。可惜，她不聰明。竟然學會了偷東西。她偷走的是太后娘娘的對她的信任。雖然她表面對你態(tài)度惡劣，暗中卻在找人來救你。這…就是她的下場。死後連個給她收屍的人也沒有。”
“小環(huán)。我知道是我對不起小菊…但我不想害死無辜的人…”
“貴妃娘娘。你還是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太后娘娘生起氣來，可是不留情面的。”小環(huán)從袖口掏出一封書信和一個刻滿鮮花的小瓷瓶。“你看看這封信便可以理解了。”
楚心漪接過書信，小心翼翼地翻開，頓時一驚。淚水不斷落下，浸溼了手中的宣紙。“怎麼可能？皇上…皇上明明答應過我，不會和哥哥開戰(zhàn)的。”
“娘娘，這根本就不算兩國戰(zhàn)爭。只是單純的內(nèi)訌罷了。太后娘娘是想告訴你，她有能力讓麟江國從內(nèi)部開始瓦解。但是太后娘娘所希望的，不過是厲語陌的一條性命罷了。一個女子的性命換一個國家，很是劃算。你…懂了麼？”
楚心漪雙手垂下，那封密報信輕輕飄落在地上。
“還有這個。”小環(huán)將小瓷瓶放到她的面前，“移香花的藥水，又名三杯斷腸。你把這個滴在茶水裡，味道清甜，越喝越是美味。待三杯入肚，毒性纔會慢慢發(fā)作。死後查不出死因。放心，沒人會懷疑是你做的。”
小環(huán)撫掉裙上的落花，站起身，“如果讓你的哥哥知道了你如今這等的遭遇，他會恨不得從過來救你吧？畢竟一起經(jīng)歷過那種事情，感情深厚也再所難免。”
她說完，一笑，“奴婢只是給你提個醒兒。當然，你若是不願，也可不做。後果也是無法想象的。”
話語方落，小環(huán)轉(zhuǎn)身離去，她踏出別院。偶然聽見楚心漪輕唸了一句話。她有些嘲諷地笑了笑。一身榮光如何？地位顯赫又如何？最終不過是太后娘娘養(yǎng)的一隻鳥。
“妝臺秋思，揮墨淚暈，衡山玉雪，倦鳥…失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