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厲語陌輕輕笑了笑。
那假尼姑見慕白緩緩走近了,心中一緊,微微退了一步,咬緊了牙根,突而面色一冽,發狠似的向前一躍,隨即一計迴旋腿踢向厲語陌的後腦。
慕白目光一寒,正要出手,卻不想,在木桶裡的厲語陌突然轉身,嘴角猶掛著一抹笑,右手輕輕擒住假尼姑的腳,那骯髒的鞋底染灰了她的青蔥玉指,假尼姑力道之大,使她右手掌心紅紫起來。
厲語陌吃痛,眼睛一瞇,怒火中燒,霎那間,一把匕首從她的手心處射出,只見風影一掠,沙拉一響,那匕首一瞬便刺進了那假尼姑的眼睛裡,頓時鮮血如注。
殊不知早在那人進來時,她就已有準備,悄悄將匕首握在了手中,眼下果真是物盡其用。
假尼姑心裡大驚,眼睛傳來的劇痛讓他身形一震,跌倒在地上。
他艱難地擡起頭,顫著手猛然將插在眼裡的匕首拔出,哐噹一聲丟在了地上,“你怎麼可能還有力氣…我明明在你今早吃的素面里加了軟筋散,再加上這誘發藥性的泉水,只要是有內力之人都渾身無力,頭暈目眩,你怎麼…”
厲語陌聞言,用手捧了把清水輕輕潑到了自己身上,笑得嫵媚動人,“呵呵,我丹田內本就無內力,只不過脈道被封,有些多餘的內力遊走在了體內罷了,難免會使你產生錯覺。自我初見到悟緣時便已心有疑慮,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又怎敢輕易吃下那素面?而且我師父善用毒,他都沒說什麼,我自是放心吃了。”
慕白聞言一怔,他沒想到厲語陌竟然會信任他?如果那面裡有劇毒,他又沒有說出來…她豈不是會因此送了性命?
“若我方纔不寬衣解帶,我想你是不會進來的…爲了讓你露出尾巴,我倒不如按照你給我安排的事情一步步做下去…”
那假尼姑扶著地面顫著挪動了一步,眼裡一片死寂,“是我沒考慮清楚,我的任務失敗了。”
“等等…”厲語陌失聲喊出口,但卻見那假尼姑已飛快咬斷了舌,噴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斷了氣息。
“真是可惜,本來還想問些什麼的,丫頭你還是太兇了點,把人都氣的咬舌自盡了。”慕白說著走到了那假尼姑身旁,將他臉上覆著的人皮輕輕撕了下來,露出了一張極其平凡的臉,滿臉的鬍渣和疤痕。
“醜八怪,這樣的人居然還敢來殺我的徒兒,自不量力。”說罷,便笑了出來。
這曲傾慕除了在關鍵的時候插一腳過來,什麼時候幫了她了?倒是在耍嘴皮子這些方面厲害得很。
厲語陌輕嘆一聲,隨即踏著矮凳從紫檀木桶裡走出了來,隨手拿過放在一旁的衣衫往身上一披,便走到了慕白的身旁,慢慢蹲下身撿起了掉在地上的那把匕首,微微看了眼那假尼姑,“倒還真是條硬漢,我先前還以爲他會求饒的呢,卻不想…”
“丫頭,你心軟了?”慕白微微側目,卻看見了厲語陌雪白的脖頸和一覽無遺的美好春光,臉一紅,便輕咳一聲轉過頭去,但視線卻還不斷飄向厲語陌。
厲語陌輕笑一聲,“自然不會,我只是有些感慨樹欲靜而風不止。”
淺淡的聲音中平添了幾分的沙啞,像極了尖刀劃割砂礫的聲音,嘶嘶響動。如同鬼剎降臨人間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慕白含眸一笑。
“爲何總有人要取我性命?”
“說不定這些都是同一人所爲。”他好似漫不經心般淡淡說道。
“師父,你可比我聰明多了,心裡肯定看得比我清,這些人可都是些訓練有素的死士。”
若非背後有一個龐大的組織,何來
這麼多死士?
厲語陌抹去匕首上的血跡,站起身將衣裳穿好。心裡卻不大平靜。何貴妃是在深宮之內的女子,又曾被長期幽禁,再者不會武功,沒有機會去訓練死士。她頂多花點錢僱些個山匪來劫持。
那麼,這次,又是誰?
慕白眼裡瞬間閃過一道精光,卻聽厲語陌繼續說道,“黑窯裡一定也有故事,我感覺淮璟之看我的眼神並不像看待一個獵物或者玩具,只是我並不想去深究,到時又牽扯出一大堆事,我得頭痛了。”
慕白覺得眼前的女子越發與衆不同,輕笑了一聲,“丫頭還真有爲師的幾分影子了,我已將門口的那三人盡數殺去,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離開萬雷塔,回南潯山再細究吧。”
“悟緣那老尼姑不知道見我平安回去會是什麼表情,我還真是好奇。這寺廟中除了她之外,其餘的可都是些假扮成尼姑的殺手,又是些男子。她這也算破了戒吧,怪就怪在她居然沒有絲毫反抗之意,昨天剛見她時,一身灰袍沒有一點塵土,哪會像剛上山之人。”厲語陌緩緩將衣服穿好,輕聲說道。
慕白一笑,眼前的女子竟連這番細微處都能看得清。
“對了,師父,先等我一下可好?我有些問題還想去問問方纔在萬雷塔裡的大娘。”厲語陌看向了慕白。
慕白聞言,緩緩靠近,將頭輕輕靠在了厲語陌的肩頭,微吐出一口氣,看著她有些呆愣的模樣,他心裡一喜,將她垂至腰間的長袍慢慢拉上肩膀。
“嗯,早點回來。”
本來厲語陌聽到此話,心中是有些暖意的,但是…當慕白下一句話脫口而出時,她卻立馬黑了臉。
“怎麼那麼拘謹?也沒有跟女人如此親近過麼…?”
她嘴角微微抽動,忽地伸出手,一掌將他扇開了,寒著臉轉身離去。
片刻後,厲語陌又回到了萬雷塔內,那老婦人一見是她便咧開嘴笑了,“姑娘來找老婦,想罷也是來算天機的?”
“大娘,你認識我?”厲語陌雖是如此問道,但話語中充滿了肯定。
老婦人輕嘆了一聲。
“果真是貴人多忘事,你不記得在你及笄那一年在街角爲你占卜的老太婆了麼?那一年,你問我你是否可以見到出現在你夢中的那個叫做即墨的男子...”
即墨?
厲語陌猛然擡頭,臉色略微發白。
“我當時告訴你,緣分淺薄,不如忘卻,但若是守得雲開見月明,興許還有機會一見。”
原來是這樣...厲語陌心中有些顫抖,即墨原來只是厲語陌夢裡的男子,在她夢裡陪伴她的男子。
就是因爲‘守得雲開見月明’這句話,厲語陌才拼命想要活下來,見到他。
“不過區區三年,姑娘的面相竟發生瞭如此大的變化,倒是讓老婦詫異了,興許有什麼變數吧?”
厲語陌沉默半響,終是開口,“大娘,我從不信天,不過方纔你對我說‘既來之則安之’,我便知道大娘你的本事了,我是從異世而來,並非原主。”
那老婦人聞言倒是沒多大驚訝,淺笑了一下,“那麼姑娘來找我的目的何在?”
“我只不過…想問下關於我的妹妹的事,剛纔騙了你,我確實有個妹妹。”
“呵呵,老婦不過隨口問問,姑娘你竟掛在了心上。不過若是姑娘你感興趣的話,老婦倒是可以爲你算上一卦,便知曉些許了。”
厲語陌輕輕一笑,“那麼有勞你了。”
只見那老婦人從櫃裡拿出了一個龜甲和一張宣紙,她飛快地用筆沾了些水便在那宣紙上寫了起來
,不一會兒,那宣紙便溼了一半,但倒是看不清她寫了些什麼。
隨後那老婦人將三個銅錢放入了龜甲中,輕輕一搖,一個銅錢掉了出來。她用中指和食指拾起了那銅錢,放在烈火上燒了約莫一刻鐘。拿下來時那銅錢已變成炭黑色,她將銅錢放在了宣紙上,微微垂眸,“姑娘,可以了。”
厲語陌一愣,這跟她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算卦可不太一樣,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姑娘,老婦只能告訴你兩字,一是緋,二是琴。其餘的,姑娘自己參悟吧。”老太婆緩緩說道。
“我明白了,謝謝大娘,我還有事便先走了。”厲語陌淡淡轉身,心中卻已有了計量,她頭也不回地跨出了萬雷塔,卻聽得身後的老婦人卻輕嘆了一聲,“姑娘,切不可掉以輕心,尤其是對於你的妹妹。”
厲語陌一愣,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忽而看見前方一道白色的人影,隨即不客氣的冷哼了一聲,“師父。”
那人轉過身來走上前牽起了她的手,“怎麼,還生我的氣?浴室裡的那些人都處理好了,這裡畢竟是佛地,總要多幾分的謹慎。現在先回南潯山。”
“等等。”厲語陌攔下了眼前的女子,面上怒氣漸漸消散,拿起手在他的衣袖處輕輕擦了擦,“師父怎麼這麼不小心,弄了些污血到衣袖上。”
卻不想,眼前的人一把將她擁進了懷裡,輕輕在她額上吻了一下,“回去清洗下就好了,這些個污穢總會洗掉的。”
這回,厲語陌並沒有推開他,她心中有些納悶,難道這個世界女同之風如此盛行?女人可以如此不避嫌的麼…
倒還真是長見識了。
慕白不知道厲語陌心裡的小計量,隨即一臉笑意地抱起她,運著輕功向南潯山飛去。
“丫頭,你若有些乏了,便在爲師懷裡小睡一會吧,僅兩刻鐘便可到南潯山了。”慕白的輕功很好,即便抱著厲語陌在窄道中也依舊身輕如燕。
“師父,我不累,只是有些困惑罷了,我不知道我回到太子府以後會還發生些什麼,雖說依我的性子也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但是我對於現狀還是有些看不清,心中難免緊張。”
慕白聞言輕笑了一聲,“真是個傻丫頭,看不清就把一切都放下算了,有時候做一個癡傻之人也好過揹負了太多,步步爲營的人要好。”
“是麼?”厲語陌聞言微微垂眸,她知道她遲早會被捲入這天下棋局,不爲別的,只爲她娘曾是冠芳天下的雲裳公主。
天下人皆知雲裳公主留有一張萬人渴求的神玉草圖。伊人已逝,寶物難尋,種種猜忌莫不會投到她厲語陌的身上?
只是之前的厲語陌養在深閨,甚少出門,所以避開了權位相爭、爾虞我詐。
今時不同往日,她只得萬般小心。
“師父,你可知道緋霜宮?”厲語陌突然出聲,轉了話題。
“略有耳聞,怎麼了?”慕白麪色微微一僵,眼裡閃過一絲異樣。
“沒事,只不過想問問,裡頭有沒有一個名中有琴字或者精通琴技的女子。”
“呵呵,要想在緋霜宮裡找人,比大海撈針還要困難,緋霜宮有八十一部,每一部就有幾十個女子,分工極其明確,其中不乏琴技精湛,能歌善舞者,況琴字平凡,以之命名者多不勝數,若你想找那女子,爲師或許可以盡力幫你去找找。”慕白微微挑了下眉。
厲語陌輕嘆了一聲,“倒是不用了。我相信以後總會遇見她的,也不知這到底是好事還是禍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