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過去了,漣兒你已經(jīng)長這麼大了。”女子緩緩說道,眉目間盡是一片溫柔。
菡蕁聞言,腥鹹的淚水滑落口鼻,溼潤一片,但她沒有拭,只是低垂下頭,“十七年前,斷情崖邊,我親眼看見您推開我跳了下去,如今怎麼…”
那女子輕輕一笑,紅脣嬌俏,嘴角猶掛梨花漩渦。眼睛瞇成月牙形,更添一份俏皮,“這世間的事本就假假真真,真真假假,誰又分得清楚?娘當(dāng)年唯一的牽掛便是你了,如今終是可再次見到了。”
菡蕁聞言,眉間的最後一絲疑慮也散去了,急急扭動著被緊捆住的雙手,那瘦弱的女子見狀,上前輕柔的擁住了她。
“娘,我也好想你,十七年來一直都想。”
女子輕輕撫摸著她的秀髮,輕輕說道,“娘知道,所以娘這不是回來了嗎?”
“都是因爲(wèi)蔣雲(yún)裳,如果沒有她,您也就不會離開我這麼久了。我這麼多年都一直待在相府,就是想讓蔣雲(yún)裳的女兒比我承受更多的痛苦。可惜,不知道爲(wèi)什麼,明明我自小陪在她的身邊,可是她卻從來不相信我,寧願相信比我年幼、稚嫩的玉綃。如今她終於死了,我心裡真的很高興。”菡蕁說罷癡癡的笑了。
女子的眉目間閃過一絲的異樣,輕輕嘆了口氣,“冤冤相報何時了,漣兒你也該適時放下了。”
菡蕁一愣,“娘,您當(dāng)初可不是這麼說的,您跟我說,莫要學(xué)您做那癡情專情的善良之人,即便傷害了天下人,只要自己毫髮無傷,也大可一笑而過。”
“…你看我,當(dāng)初我不是被姒花帝給拋棄了麼?心中定是苦悶壓抑的,當(dāng)然會說出如此昏了頭腦的話,你也不要再記在心上了。”
菡蕁聞言,眼珠定在了女子臉上,心中如刀割般疼痛。她冷笑了一聲,說道,“你根本就不是我娘,我娘雖善良溫柔但卻也心性高傲,怎會說出這樣毫不掩飾的話來,你究竟是誰?”菡蕁用頭大力頂向女子的脖頸,將女子推開了。
淚珠毫無徵兆的落下,希望零落的痛楚環(huán)繞著她。如此真實的痛感,讓她分不清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
菡蕁吸了吸鼻子,擡起頭來,待看到那女子的臉時,卻不由一震,那不點脂粉的美麗的臉蛋已經(jīng)不見了,臉皮脫落,血肉紛飛。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微微放著血紅光芒的骷髏頭。
四周瞬間變得一片漆黑,只一道微弱的紅光。菡蕁心中一駭,只見那骷髏步步逼近,她還能看見那骷髏頭上殘餘著些許腐肉,腐肉上還有扭動著的蟲子。
菡蕁感到一陣噁心,卻怎麼也使不出力氣,身子被捆著,無法掙脫。她只得眼睜睜看著那骷髏頭逐漸變大,最後長至一座樓高時,張開那散發(fā)著臭氣的大嘴,一口將她吞了下去。
無底的黑暗吞噬,鮮血的氣息迂迴在鼻間。
菡蕁只覺得四周又變回那般的悶熱,猛然睜開了雙眼。
“終於醒過來了是麼?那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你菡蕁好呢?還是應(yīng)叫你姒花國公主汐漣?”淡淡的女聲響起,平淡而乏味,卻讓人心中一驚。
菡蕁臉上閃過一絲的猙獰,想擺動雙手,卻無法挪動分毫,
她的手還被鐵絲勒出一道深深的傷痕,“厲語陌,你不是死了嗎?你怎麼會出現(xiàn)在這裡?又怎會知道這些?”
厲語陌輕笑了幾聲,“聰明如你,應(yīng)該是猜得到的吧。我剛剛以縈夢草再配上奪魂蕭的蕭聲就將引你進(jìn)了夢境,而你在夢中喃喃所說之話,我自然都聽到了。”
“你…”菡蕁一頓,眼中流露出一些絕望,隨即又說道,“就憑這些,你又怎能斷定我就是姒花國的公主?再說姒花國的汐漣公主還沒及週歲便已夭折,你這是在拿我開玩笑麼?”、
“呵呵。”一聲輕笑聲自門口傳來,慕白緩緩走了進(jìn)來,紫眸輕挑,衣襟飄飛。“有我在,你還怕她不知道麼?”
慕白走近,輕輕將厲語陌拉進(jìn)了懷裡,一臉的曖昧。
菡蕁大驚,“慕白?你們居然…呵呵,果然,厲語陌和她娘一個樣,不知檢點,公然與男子偷情,蕩婦!”
只聽見一聲驚響,菡蕁的臉上出現(xiàn)了一個清晰可見的五指印,她猛然一震,吐出一口污血和兩顆斷牙。
“沒人可以說語陌的不是,但你竟還敢當(dāng)著我的面這般坦然的說出,是不是嫌命太長了。”慕白從容收回手,目光寸寸冰寒。
厲語陌心中有些莫名的怒氣,她往外稍微挪了一下,不自在的掃過慕白的紫瞳,嘴脣一抿。
“慕白…你分明答應(yīng)過我,只要我?guī)湍闳藚柼旌臅w,你也會幫我跟皇上說讓我回姒花國去認(rèn)祖歸宗。我真是傻,竟會相信你這種人。”
原來慕白從開始就心有成竹了...厲語陌眼裡驟然閃過一絲的驚訝,她果真不可小看了身旁這人。
慕白緩鬆開了放在她肩上的手,又是一笑,“你就是太聰明瞭,也太急切了。如果你再等多個三兩年,興許真的可以回姒花國,只可惜,你盼了十七年,卻終是敗在了這一個月。你以爲(wèi)你真的做的那般天衣無縫麼?呵呵,你可知道那南山上的悟緣師太?”
菡蕁猛然擡頭,面上盡是不可置信。
慕白卻微微看向了厲語陌,嘴角仍含有一絲的笑意,似乎怕厲語陌會猜疑,隨後緩緩靠近了她的耳邊,輕聲說道,“要相信我,我那時只不過是偶然知道了你進(jìn)了黑窯,心裡擔(dān)心,於是便派手下的人去查了一番,誰知道卻查到了悟緣身上,才知道了這種種。”
不過萍水之交,哪有信不信的道理。
“南宮羽雁是你的人殺死的?”
“那時我正查著,怕她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所以...”
厲語陌垂下雙眸,冷哼了一聲。
慕白不禁有些懊惱,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而看向了菡蕁,“那悟緣與你孃的情分也非同一般吧?德歆皇后玉笙嫣過世後,她接待過你們,那時你尚在襁褓之中。而且...她曾做過你的乳孃...”
菡蕁聽聞此言,雙目更是圓睜,身子不斷扭動著,也不管那鐵鏈已在她身上勒出了幾道血痕,那模樣倒像是想上前去掐住慕白的脖子一般。
“我想知道你爲(wèi)何會如此痛恨我?”厲語陌攔住了欲出聲的慕白,轉(zhuǎn)而說道。
菡蕁忽地大笑了幾聲,“我會有今日都是拜你所賜
!當(dāng)年我身爲(wèi)丞相大人的近侍,假以時日必定可借丞相之力回國。可你偶然知道我的身世後,表面上說要幫我,背地裡卻求丞相將我派遣到你的身邊做婢女,是你斬斷了我的希望。”
罷了...落到如今這一步,她菡蕁還有何希望?慕白不是善茬,必不會任她存活,她這茍且的一生就快終結(jié)了吧?
爲(wèi)何心中會如此的不捨?
“你步步設(shè)計,也只不過做到如此罷了。你以爲(wèi)你與淮璟之相識,利用他之手和南宮羽雁的愚鈍就能殺死語陌麼?這裡頭可是漏洞百出。你長得也算是清秀的了,可是爲(wèi)何黑窯裡的人卻沒有抓你去,偏偏還把你關(guān)入了地牢裡?這可是明眼人都能明白的道理,你卻忽略了。因爲(wèi)你,淮璟之纔會死在水池裡。悟緣也是因爲(wèi)你,不得善終。”
“你說悟緣死了…她怎麼會死…不可能,這不可能。”菡蕁不斷搖著頭,眼裡一片蒼涼,嘴角仍掛有絲絲血跡。
這時,厲語陌突然伸手拉了下慕白的衣襬,無奈一笑,“你再說下去,她可就要被你逼瘋了。再說,你雖是得了皇帝的口諭,但還是將獄卒都給打暈了,拖太長時間終歸不好,還是我來說吧。”
說罷,厲語陌蹲了下來,和菡蕁平視。
菡蕁一看見她,臉上頓時閃過一絲猙獰和仇恨。
“菡蕁,悟緣死前曾跟我說過要想知道這來龍去脈便要去上書房。可這上書房在皇宮深院,去時還要經(jīng)過皇帝的允許,頗爲(wèi)麻煩。如果你知道什麼,便告訴我,作爲(wèi)交換。我可以不奪你的性命。”
菡蕁冷笑了一聲,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做夢!。”
厲語陌倒也不惱,嘴角微微上揚(yáng),從袖口拿出一粒藥丸,也不顧菡蕁的反抗,直直塞到了她的口裡,逼迫著她嚥了下去。
菡蕁一怒,“你給我吃了什麼,我…”菡蕁的聲音忽而消失了,最後只剩下些嘶啞的喊叫,但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不是不想說麼?那你以後也別再說話了吧。兩年前,拿著我孃的神玉草圖去移香樓裡鬧了一番的是你吧?將我引入黑窯的人也是你吧?你做的可真是好啊,處心積慮的害我。連我也差點被你矇蔽了,不過你今後只怕是沒有再害我的機(jī)會了。”
厲語陌說罷,眼裡驟然閃過一道寒光。
“等等。”慕白突然出聲,一把拉過厲語陌,“別殺她…留著她以後還會有用的。”
厲語陌嘴角微微上挑,用餘光瞥了眼慕白,猛然放下了手,不客氣的說道,“這爛攤子丟給你處理好了。”她伸手彈了彈裙上的灰塵,一臉的不屑,就往牢門外走去。
慕白輕嘆了一聲,急急拉住了她的手,“你怎麼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
厲語陌又是冷哼一聲,大力甩掉了他的手,“慕宮主,既然你已心知肚明,又何必捅破?你年紀(jì)尚輕便已坐上一宮之主的位置,怎可能沒一絲的心機(jī)?再者,誰又知道你來我身邊幫我不是爲(wèi)了利用我得到神玉?我說過的,我最討厭的就是虛假、欺騙。可你樣樣都做足了,我自然會心生反感。”
說罷,厲語陌不再遲疑,走出了牢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