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白開車過來接我,雖然他說過不需要帶什麼禮物,但我依舊訂了一個芝士蛋糕。
地點是在一家酒店,所以我的蛋糕是多餘的,酒店知道江伯母在過生日,一般都會免費贈送蛋糕。
除了莫老爺子沒來,莫家能到的幾乎都到了,還有江伯母的朋友和同事,莫白帶著我一一打了招呼,不認識又重新做了介紹。
江伯母眉開眼笑,拉著我到身邊坐下,莫家小姑打趣地問:“莫白,上次忘了問你,你和若兮交往多久了?”
我心頭驀地一緊,我知道小姑這麼問的目的,接下來恐怕就是談婚論嫁了,急忙就向莫白使了一個眼色。
莫白會意,笑著對小姑說:“差不多有半年了吧?”
去年過年的時候,我隨莫白去了他家,現在已經到了夏天,莫白最短也只能說到半年,再短也短不到哪兒去了。
但在這個快餐的社會,半年顯然已經很長了,於是江伯母對我說:“若兮,什麼時候把你父母請出來,咱們一起吃個便飯?!?
我黯然地低頭:“我是福利院長大的,沒有爸媽,養母兩個月前剛剛過世?!?
江伯母憐惜地將我摟在懷裡:“好孩子,你別傷心,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
說著,就見服務員領著一般男女進來,都是江伯母的學生,我見蘇小冉也在其中,顯然來者不善,看我的眼神有些詭異。
一羣學生恭賀了江伯母的生日,坐下,蘇小冉陰陽怪氣地說:“梅小姐,現在在做什麼工作呢?”
小姑急忙接過話頭:“若兮是當老師的,還是溫森特的老師?!毙」蒙袂樽院?,畢竟出自書香門第,教書育人對他們來說,可是一件體面的事。
蘇小冉故作驚詫:“不能吧,她現在還能當老師嗎?”
小姑聽她話中有話,問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蘇小冉一笑:“小姑還不知道吧?上次梅小姐在夜場跳脫衣舞的視頻被人傳到網上,他們學校早就把她開除了。”
莫白喝道:“小冉,你別胡說八道?”
蘇小冉無辜地道:“莫哥,我可不是胡說的,我是不久前看到視頻才知道的,想來你也被她瞞了吧?”
江伯母臉色驀地一變:“什麼脫衣舞?”
我恨恨地瞪向蘇小冉,她把夜場秀說成脫衣舞,譁衆取寵,果然場上引起騷動,竊竊私語??晌移址瘩g不得,夜場秀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離脫衣舞也只差三點式的距離而已。
接著,蘇小冉就把手機的視頻遞了過去,江伯母頓時面色鐵青,過了很久,把頭扭向了我:“若兮,這是真的?”
證據確鑿,我也無力辯解,輕輕點了下頭。
蘇小冉得意一笑:“梅小姐,真看不出來,你是這樣不知廉恥的人,看來江教授和莫哥都被你騙了吧?”
小姑當場翻臉:“若兮,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一個女孩子家家的,你要不要臉?莫白要真娶了你,這可不是讓人把我們莫家當成了笑柄嗎?”
又對江伯母道:“嫂子,你是
不是把咱們家祖傳的春帶彩給她了?”
我想起春帶彩已經被萬榮賣了,一時萬念俱灰,輕聲地道:“春帶彩我會還給你們的?!?
緩緩地起身,微微欠了欠:“伯母,讓你失望了,我……我先走了?!?
江伯母沒有攔我,我出了酒店,夜色闌珊,阿仁把車開了過來,只要外出,不論我去哪兒,陳老闆派來的人,總是二十四小時地跟在身邊,除非我在家裡和公司。
阿仁下車問我:“小姐,這麼快就結束了嗎?”
我點了點頭。
莫白追了上來,從身後將我摟在懷裡,愧疚地說:“若兮,對不起?!彼严掳唾N著我的頭髮,對我十分緊張,怕因此而傷害到我。
但是其實,這件事已經過去這麼久,我早已釋懷了,只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有些難堪罷了。
“莫白,對不起的是我,以後只怕不能再做你的擋箭牌了?!蔽肄D過身哀傷地看著他,他是一個善良的人,可是他的愛情卻不能容於這個世俗的社會。
我們的文明,其實都很狹隘。
“沒有關係,這樣倒好,否則我要真的和你結婚了?!蹦卓酀恍Α?
我微笑道:“好了,今天是江伯母生日,你快回去吧。”
莫白點頭,又囑咐了阿仁開車小心之類的話,之後才進酒店。
可我沒坐阿仁的車,獨自一人漫步街頭,阿仁開車不遠不近地相隨,我不大喜歡身邊跟著一條尾巴,特別在我心煩意亂的時候。
我轉身走進步行街,此處車輛不能通行,阿仁只有找個地方停車,而我進了一家服裝商城,從另外一個出口離開。
阿仁急忙打了我的電話,我也不知他是怎麼知道我的號碼,他很焦急地說:“小姐,你去哪兒?”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別跟著我?!?
“小姐,老闆吩咐要時刻看著你的。”
我立刻想起了陳老闆的手段,我對阿仁說:“你在步行街等我,一兩個小時之後我就會回來的,陳老闆不會知道的?!?
阿仁對此也只能無可奈何。
我找了一個相對僻靜的地方,給萬榮打了一個電話,我問他:“萬榮,你當初把我的鐲子賣給什麼人了?”
“什麼鐲子?”
“就是你偷我首飾的那一次,裡面有一隻春帶彩的鐲子,你賣到什麼地方去了?”
萬榮冷笑:“我哪兒記得?”
“不可能,那麼貴重的東西,你賣了三十萬,你怎麼會不記得?”
“臭丫頭,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只要把鐲子賣到什麼地方,賣給什麼人告訴我,這鐲子我也不要你賠了,否則我就報警?!?
萬榮顯然猜出這鐲子對我的重要,坐地起價:“你給我十萬塊,我就告訴你?!?
“萬榮,你怎麼不去死?”
萬榮無賴地道:“老子沒錢,以前住的地方房租又到期了,你又不讓我住進你的大房子,總要給一點錢吧?否則我住哪兒?小花娘,你要真把我逼急了,我
就找你那個小白臉去。他可是有錢人,我老早就看出來了,他想泡你,怎麼著也該孝敬孝敬我這個老丈人吧?”
我氣的渾身發抖:“萬榮,你無恥!”
“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萬榮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語氣。
我知道萬榮是吃定我了,他完全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架勢,我也只能暫時對他妥協,否則他真的去找慕遲,慕遲看在我的面上,多半會給他錢。
“十萬我拿不出來,但房租我替你付,你告訴我,到底把春帶彩賣到哪兒去了?”
“你先把房租給我付了,我就告訴你。”萬榮一向雞賊,他又冷冷一笑,“我勸你快些,否則那隻鐲子轉手,你可再也找不回來了。”
簡直就是賤人,把我的東西賣了,現在還能反過頭來威脅我。
可我始終無奈,我沒有資格把莫家的傳家之寶繼續握在手裡,無論如何,我都要把它找回來。
我知道莫家的春帶彩未必還有機會送出去,可它畢竟不屬於我,我不是一個貪婪的人,我只盼能夠守住屬於我的東西,我就知足了。
幾天之後,我籌到了錢,找到以前的房東,替萬榮把房租交了,然後去找萬榮。
萬榮住在空蕩蕩的房子裡,因爲客廳的傢俱都被我搬到新家,只有他房間的東西我沒有動,他坐在地板喝的半死不活,永遠一攤爛泥的模樣。
“房租已經幫你交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春帶彩賣到哪兒去了吧?”
萬榮醉醺醺地說:“再給我點錢?!?
“沒有?!?
“你別忘了,你對我可是有贍養義務的。”萬榮理直氣壯地說。
我恨恨地瞪他一眼,掏出錢包,掏出五百塊錢摔到他臉上,他不慌不忙地拿起錢,看了一眼:“不夠。”
“萬榮,你別得寸進尺,你以爲我的錢是天上掉下來的嗎?”
萬榮嘿嘿一笑:“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嗎?你現在傍上了大款,要多少錢沒有?我把你養這麼大,你給我點錢花花,又怎麼了?”
我把錢包所有的現金掏了出來,總共不足一千塊錢,全部摔給了他。
他慢吞吞地一張一張撿了起來,手指沾了一下口水,數了一下,忽然狼狽地笑了起來,我不知道他在笑什麼,只是忽然覺得異常淒涼。
他緩緩地站起來,說:“鐲子被我賣到老古軒,不知道現在有沒有轉手出去?!?
然後他佝僂著背朝外走去,又忽然回頭對我說:“我要離開澳市了,以後不會有人來煩你了?!?
我一愣,繼而衝他一吼:“你有病呀,你既然要走,爲什麼讓我給你交房租?”
“我怕……蘇櫻會回來……”他的聲音忽然有些哽咽,但他很快又以他那讓人厭惡的笑聲掩飾過去,緩緩地消失在門口。
我呆呆地站在原處,人真是一種複雜的動物,就算朝夕相處,你也看不到他的另外一面。
或許,萬榮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蘇櫻對他的好。
可是,人都走了,又有什麼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