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成功地激怒了杜一菲,她像看仇人一般看著我:“若兮,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不愛慕遲嗎?”
我很平靜,現在任何的爭執對我都已失去意義:“我知道你愛他,可是愛他的人多了,撒瑪利亞,陳寶貝,張琦,甚至去世的蕭忻嵐,爲什麼他一定就要和你在一起?”
“難道你就甘心他和別人在一起嗎?”
“不甘心?!?
杜一菲冷笑:“那你還不是和我一樣,你又裝什麼清高?”
“我和你不一樣?!?
我淡然地轉身,不想和她多說,我和她不僅是兩個世界的人,也是兩種境界的人,我自信我對慕遲的愛,已經昇華了。
莊子說,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
我到現在才明白這一層境界,兩個人在一起固然是好,但是如果他能獲得更大的幸福,有時分開或許纔是更好的選擇。
一個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一個是從對方的角度出發。
我們一般只考慮到,我們需要什麼樣的男人,卻很少想到,對方需要什麼樣的女人。
我不求什麼,只是希望,他能少一點傷害,多一點微笑。
我淡若煙蘿的平靜,越發地讓杜一菲惱火,一直以來都是她死死地壓著我,可我現在一點都不在意,她彷彿擁有了全身的力氣,卻不知道往哪兒使。
“你給我站?。 彼刂氐睾攘艘宦?。
然後橫眉冷對地走到我的面前,眸光犀利地盯著我的眼眸:“梅若兮,我不管你使什麼招,你給我離開慕遲!”
“我已經離開他了,你不知道嗎?”
“我要你離開這座城市?!?
“對不起,我暫時無法答應你。”我也確實想過離開,可是現在慕嫣的事出來,我想走也走不了了,我不能放著她不管不顧。
杜一菲面色一沉:“你還是想跟我爭是不是?”情緒激動之下,她一把朝我推了過來。
我穿著高跟鞋,腳下忽然一崴,跌在地面,疼的齜牙咧嘴。
但在此刻,慕遲忽然推門進來,江姐急急忙忙跟了過來,慌亂地報告:“小杜總,慕先生來了?!?
“慕遲!”杜一菲慌了一下,臉上頓時堆起生硬的笑容。
慕遲不動聲色,大步朝我走了過來,一把將我抱了起來,杜一菲的臉色在那一刻都垮了下來,我則有些微微地發窘。
他的身上依舊是我從前熟悉的丹麥草的清香,若有若無,卻又縹緲像是海上的歌吹,似乎能夠傳達很遠。
“慕遲,你放我下來。”我小聲地說。
他沒有搭理我,一直抱著我出了杜一菲的辦公室,外面的辦公廳無數的員工齊齊地投來詫異的目光,估計在杜一菲的公司裡,已經公認了她和慕遲一對。
此刻,小杜總的未婚夫,抱著另外一個女人,這個八卦大的都可以降妖了。
江姐代替杜一菲發號施令:“看什麼看,都不用工作了嗎?”
慕遲直接抱我到了公司的醫務室,杜一菲急忙叫來醫生:“快給梅小姐看一看,拍個片,看有沒有傷著了?!?
我忙道:“沒事的,
我就稍微崴一下。”
杜一菲正色地道:“怎麼能沒事呢,看一看保險一點,可別留下什麼後遺癥。”
我看著杜一菲關切的神色,有些恍若隔世,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她以前也是這般對我,只要我有一點小病小痛,她必親自過來慰問,陌生的是我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好了。
雖然我心裡很清楚,她不過是在慕遲面前裝一裝樣子,但我仍然會略微地失神。
醫生見是杜一菲吩咐,而且她又親自過來,自然不敢怠慢,立即帶我過去拍片。
當然,我的骨骼沒有任何問題,只是筋絡稍微扭了一下,醫生拿了一瓶活絡的藥油過來:“搽一搽,今天不要做劇烈的運動,應該就能好了?!?
慕遲二話不說,接過藥油,扶我坐下,然後半蹲在地,把我崴到的右腳放到他的膝蓋,小心翼翼地脫去我的高跟鞋。
“可能會有一點疼,你先忍一下。”他倒了一些藥油,放在手心搓熱,然後按住我的腳踝,來來回回地揉搓。
他很認真,心無旁騖地給我搽著藥油,彷彿整個身心只有我受傷的腳,他沒有看我,沒有看任何東西,只是專心致志地低頭。
他的面容似乎又清癯了些,他的臉型本來就不容易長肉,消瘦下來都能看到骨型,眼底有些疲憊,他變的話越來越少,就像我最初在福利院遇到他的時候。
我好不容易讓他學會了多說話,學會了微笑,學會了打開心扉,可是杜一菲又讓他打回了原形。
那一瞬間,我的心好疼。
我很想抱一抱他,可是忽然少了擁抱的理由。
他幫我搽好了藥油,回頭對江姐說:“拿一雙棉質拖鞋過來?!?
江姐望向杜一菲,杜一菲喝道:“慕先生的話,就是我的話,快去!”
江姐立即馬不停蹄地去了。
然後杜一菲扭頭對慕遲笑:“親愛的,今天你怎麼有空過來?”
“我媽回國,讓我過來接你。”
杜一菲親暱地挽著他的手臂:“你看你,幹嘛親自跑一趟,我自己開車過去就行了。”
我猜想杜一菲是想在我面前秀恩愛的,但不想慕遲直接順著她的話說:“既然如此,你就自己開車過去,國際大酒店。”
杜一菲微微一愕,但她隨即恢復笑容:“好,若兮剛纔不小心,自己把腳給崴到了,你替我把她送回去?!?
江姐找了一雙棉質拖鞋過來,慕遲放開了杜一菲,又蹲下來親自幫我把鞋換上,把我一雙高跟鞋拎在手裡,問我:“要我揹你嗎?”
我忙道:“不用?!?
然後他就扶著我的手臂往外走去,我接受了無數目光的洗禮,有些尷尬,但心裡到底還是有些小小的甜蜜。
原來,我是那麼習慣他對我的呵護。
杜一菲依舊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樣,但我知道此刻她的內心,一定恨透了我,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
慕遲扶我進了電梯,我心裡忐忑不安,期盼著他能夠對我說些什麼,不管什麼,只要能夠聽他說話,也能讓我好幾天保持心情的愉悅。
可他一句話都沒有,似乎永遠
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到了大堂,估計嫌我走的慢了,他又直接把我抱了起來,平靜如水的眸光平視遠方,他一步一步走的鏗鏘有力,卻又沉重萬分。
“慕遲,你放我下來,好多人看著呢?!蔽倚÷暤匮肭螅叶嗌儆X得有些難爲情,畢竟整個公司現在都知道他是杜一菲的未婚夫。
他現在的舉動,很容易讓人誤會我是第三者插足的小三。
雖然杜一菲公司的員工,和我八輩子打不著關係,可我依舊不願接受異樣的眼光。
但他完全就不理會這些,直接把我抱上了車,又幫我係上了安全帶,然後問我:“你來找杜一菲,還是杜一菲叫你來的?”
“我找她的?!?
我還在醞釀,他如果問我來找杜一菲幹嘛,我該怎麼回答,可他是個不習慣打探別人隱私的人,就算從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也很少問我一些私事,我願說,他會認真地傾聽,不說,他也不問。
他的性格就是如此,我和杜一菲的事,他心知肚明,自然也無須多問了。
只是說:“如果受到欺負,你還是可以給我打電話的。”
我充滿感激:“謝謝你慕遲?!笨墒?,我希望我再也不必麻煩你,希望不會打擾到你的生活。
“去哪兒?”
“去我公司吧?!?
“今天不用上班了?!彼芄麛嗟卣f,讓人無法反駁,彷彿我的公司是他開的,他是我的老闆一樣。
我瞬間有些無語,他雖表面溫和,可他霸道起來的時候,仍舊能夠讓我乖乖地投降,一個男人最大的本事,就是什麼都不必做,就能輕輕鬆鬆地虜獲一個女人的芳心。
一個女人最大的本事,自然也是如此,就像是柴雪鳶,她能把萬榮那樣一個爛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以前不論是臧媽媽,還是蘇櫻,都沒有這樣的本事。
我知道我這輩子只服這個男人,我從小摸爬滾打,性格堅韌而倔強,唯獨遇到這個男人,他能讓我變的柔軟。
過了一會兒,到了我住的第九社區,他依舊抱著我上樓,這是我的地盤,所以我顯得相對鎮定一些,前臺小姐並不知道我和他已經分手,還很豔羨地說我真幸福。
送我到了家裡,他把我的高跟鞋平整地放到鞋架,把藥油遞給我:“醫生的話記住了嗎?讓你別做劇烈運動?!?
“嗯,記住了?!?
他眸光哀傷地注視著我,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沒說出口,轉身朝著門口走去,背影依舊的筆直頎長,可是爲什麼就瘦了這麼多?
我鼻子一酸,叫了一聲:“慕遲!”
他定住了腳步,卻沒有轉身,柔聲問:“怎麼了?若兮?!?
我哽咽著卻不知說什麼,過了很久,才說:“你要記得按時吃飯?!?
安意如說,深愛之後,才懂得若無其事,才覺得無可言說。
我明明有很多話對他說,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因爲這些話縱使我不說,他都會知道,這些話反倒不如一句讓他按時吃飯的話重要。
白頭吟,傷離別,努力加餐勿念妾。
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