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觀的葬禮，是我和慕嫣一起辦的，沒有其他的人，只有我們兩個，慕嫣甚至都不知道，小觀家裡還有什麼親人。
深秋蕭瑟，墓園落了一地的黃葉，就如歲月掩埋的傷痕。
慕嫣站在小觀的墳前默默地落淚：“若兮姐姐，你知道嗎？當初我根本就是在利用他，分手的時候，我都跟他說的很清楚了。可他這個傻瓜，爲什麼還要這樣？”
我喟然不語，我記得當初小觀離開藍顏會所的時候，曾經說過，他再也不需要這一份工作了，因爲他的女朋友已經找到更好的歸宿。
可是那又如何，花良緒真的是她更好的歸宿嗎？
人生從來就沒有回頭路，驀然回首，並不一定還會有伊人站在燈火珊闌處。
可是慕嫣是幸運的。
這世上永遠是守恆的，一個人太過幸運，必然會有一個人的不幸，每個人都很幸運，幸運也就不會是幸運了，只是平常。
我輕輕地摟著慕嫣，她的身體還能虛弱，我輕聲地說：“小嫣，我知道，你當初離開小觀，也是爲他好。”
“我配不上他，我把自己弄髒了。”慕嫣的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
我從包裡掏出一盒520女式香菸，遞給她一根，我平常幾乎是不抽菸的，甚至有些討厭抽菸，以前蘇櫻抽菸的時候，我都覺得她很不正經。
可我現在真的覺得，香菸是件好的東西，它和紅酒一樣，能夠排遣寂寞。
我輕輕地吐出一口煙霧：“小嫣，你不髒，一點也不髒，小觀也不會覺得你髒。”
“所以，他才傻。”
“傻嗎？”我輕輕一笑，“他一點都不傻，他比很多人都聰明，他懂的爲愛付出，他是一個了不起的男人。”
“那又怎樣，他還是失去了生命。”
“所以你要替他活著，而且還要活的好好的，這樣才能對得起他。”其實我在擔心，慕嫣受到這樣的打擊，會做出什麼過激的事。
我和相處說話的時候，她的言論總是過於消沉，這或許和她的經歷有關，現在除了梅清愁，很多仇人都已受到應有的懲罰。
除了復仇，她的整個人生都是空虛的。
我清楚這樣的感覺，那種黑洞的一般的空虛，實在太可怕了。
“若兮姐姐，你放心吧，我還有事情沒做完，不會做傻事的。”
我心頭有些不安：“你想去找梅清愁嗎？”
她擡起灰茫茫的眼眸，注視著我：“若兮姐姐，你會阻止我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回答，就是因爲無法去做抉擇，所以我和慕遲，才必須要分開，因爲我們誰也不想讓誰爲難。
復仇的執念已經沁入他們的骨髓，成爲他們生命的一部分，這或多或少和畢勝男的教育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就像臧乃鴻，一直受著臧媽媽給他灌輸的仇恨思想，他恨萬榮恨了二十幾年，整個人的思維都開始偏執了，可是最終發現卻是一個笑話。
慕嫣見我沒有言語，又輕緩地說：“你知道嗎？梅清愁破壞了多少的家庭。我們家就不說，還有莫家，陳家，她卻不過只爲了幾噸的黃金。你知道
九碑山寶藏的傳說嗎？”
我輕輕地點頭：“慕遲跟我說過。”
“人性的貪婪，太可怕了，而我復仇的執念，同樣可怕。”
我哀傷地說：“小嫣，我不是在爲梅清愁開脫，她確實可恨。可是，你不能一直深陷在仇恨裡，這樣越陷越深，你會毀了你的人生。”
“我早就死了，我還有什麼人生？”
“你還年輕，你應該去追求你的幸福。”
她漠然地把頭轉向小觀的墳墓，苦笑：“我的幸福也死了。”
“小觀不想看到你這樣的。”
“可我不復仇，我哥就會復仇，如果梅清愁死在我哥手裡，若兮姐姐，你和我哥還有可能嗎？”
她的話確實把我問住了，我一直都不敢去想這個問題，雖然我對梅清愁也是充滿怨恨，可她畢竟是生下了我。
活在現實，每個人都會被現實的道德綁架，梅清愁就算十惡不赦，她也是我媽。
如果慕遲真的對她下手，慕遲就是我的仇人，儘管我的內心有多愛他，我仍沒有勇氣跨越世俗的約束，這種約束是在精神裡的。
過了很久，慕嫣緩緩地擡起眼眸，眸間充滿肅殺之氣：“那輛貨車，明明就是衝向我的，到底是誰要置我於死地？”
我現在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杜一菲，可我不敢告訴慕嫣，杜一菲的勢力我很清楚，她有整個杜氏集團在做靠山，甚至可以利用澳市的所有人脈。
慕嫣如果找她，可能要吃大虧。
一陣冷風吹來，吹起慕嫣烏黑的秀髮，就如一幅磅礴的水墨，她真的很美，我很少覺得一個女人漂亮，可她在我面前，就像仙子一般。
我知道她身體尚未完全恢復，又沉浸在極大的痛苦之中，精神狀態也很不好，脫下外衣披在她的身上：“起風了，咱們回去吧。”
我們出了墓園，打車到了她的住處，是在一個高檔小區，三百平米的一棟複式，寸土寸金的一處地界，沒有三千萬根本就下不來。
我知道這是花良緒金屋藏嬌的地方，小區的安保系統很好，家裡還有兩個菲傭，所以幕後的黑手沒有選擇在此下手。
我囑咐菲傭好好照顧慕嫣，爲了避免和花良緒打照面，我隨即就離開了她家。
徑直來到杜一菲的公司總部，門口的保安把我攔住，我給杜一菲打了一個電話：“你在公司嗎？”
“我在，有事？”
“我想見你。”
杜一菲輕蔑地笑了一下：“好呀。”
接著，她就讓她貼身的江姐下來，親自接我到了她的辦公室，一個總統套房似的辦公室，她蹺起了腳靠著真皮沙發，神色慵懶。
“喝點什麼？”她問。
我淡淡地道：“不必了。”
但她仍舊讓江姐煮了兩杯麝香貓咖啡上來，她很享受地品嚐，露出十分愜意的神色，擡眼看我：“有事就說吧。”
“我要單獨和你說。”
“江姐，你先出去。”
江姐微微躬身，然後退了出去，又小心翼翼地把門關了起來。
杜一菲放下咖啡，雙手環抱在胸，來到
她的地盤，她又恢復了一貫的盛氣凌人：“我的時間很寶貴，你有什麼事，就別磨磨蹭蹭了。”
“你派人去暗殺慕嫣？”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我有些惱火，不由提高嗓音：“杜一菲，你別否認了，上次你明明說過，爲了讓慕遲記住你，你會不擇手段，你甚至不惜讓他痛苦一生。你是不是這麼想的？”
杜一菲輕輕一笑：“若兮啊若兮，你的判斷力越來越差了，想讓慕遲痛苦，我讓你死不是更好嗎？你是他生命最重要的人，遠遠超過了慕嫣，你如果死在我的手裡，他到底都能記得我。”
我一愣，杜一菲說的倒也不是沒有道理，我是她的情敵，她要有這個目的，害我總比害慕嫣好，畢竟慕嫣和她無冤無仇。
她要害了慕嫣，沒準就直接把慕遲推到我的身邊，感情的事，很多事情都是藉助外力的。
這些她比我更加清楚，畢竟她也是雙商在線的女人。
“可是你當時，又爲什麼對我說那樣的話？”
杜一菲緩緩起身，傲然地注視著我，居高臨下：“我是想告訴你，我的決心，把我逼急了，我什麼都做的出來，我甚至不惜毀了慕遲，我得不到的人，誰也別想得到！”
“杜一菲，你到底把慕遲當成什麼了？”我哀傷地看著這個女人，她現在已經沒有以前的那種冷靜，她像是瘋了一般。
“他是我的男人，他只屬於我，他不能對我不忠。”
“每個人都是自由的，他只屬於他自己。”
“若兮，我們一起多好，我帶著你們五個人，走遍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那個時候我們有多開心。這些你都記得嗎？”
我黯然地低頭，嘆道：“我都記得，也記得你對我的幫助。”
“我把你們都當成親妹妹，可是現在呢，你們一個一個地舍我而去！現在，你，你還要跟我搶男人！”杜一菲歇斯底里，雙目充血，悲傷而又憤怒。
我無奈地搖頭：“一菲，我現在不跟你搶，我只希望他能幸福。”
“是，你現在不需要搶了，他整顆心都在你那裡，我又要如何走的進去？梅若兮，我以爲我纔是玩心計的，原來你纔是真正的高手，你真是深藏不露啊！攻城爲下，攻心爲上，你很高明。”
我見杜一菲越說越激動，不想鬧的太難看，平靜地站了起來：“你如果用心愛一個人，他會感受的到的。”
“你在教我怎麼對付一個男人嗎？笑話！”杜一菲鄙夷地掃我一眼，“你玩過多少男人？我用得著你教嗎？”
“是，我沒有玩過任何一個男人，不論是顧小川，還是慕遲，我都是用盡整個身心去愛。”
我的內心確實充滿感激，當我看到此刻的杜一菲的時候，我就明白，生命其實待我不薄。
事到如今，她甚至都快和慕遲訂婚了，仍舊想著怎麼對付他，怎麼玩他，她的征服欲遠比男人要高很多，只可惜她遇見了慕遲。
這個男人生來就不是被征服的，因爲他的人格是完全獨立的，杜一菲至今無法明白這一點，她從小就優越慣了，結果遇到了一個比她更加高貴的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