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慕遲嘴角的弧度的那一瞬間,我懊悔的想要去死,我確信我不該去問這麼唐突的問題。
我知道,我不僅僅是在幫杜一菲的忙,隱隱覺得內(nèi)心藏在一隻魔鬼,我實在極度地反感撒瑪利亞,我不知道我的潛意識裡,是不是也在盼望慕遲能夠因此和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決裂。
總之,我很慌亂,慌亂地想要逃跑。
他卻忽然抓住我的手腕,緩緩地睜開漆黑的眸,他笑,笑的極其溫雅。
那一刻,我有一些失神,我從不知道一個男人笑起來可以像他一樣好看,就像一朵遺世獨立的花,並且不染塵埃。
“你在這一路上,我都覺得你怪怪的,我猜想你有話對我說,卻又欲言又止,想不到你竟問我這麼奇怪的問題。”
原來,這就是他把我留在車裡的目的,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後悔了,但說出的話又收不回來,只能很不負責(zé)任地說:“我胡說八道的,你別在意。”
可他不依不饒:“誰跟你說的?”
“沒人跟我說。”可話一出口,我就像陷入絕境一般,快要被自己蠢哭了。
如果沒有人跟我說撒瑪利亞的事,也就等同於我剛纔對慕遲說的話,純屬就是造謠,又或者我偷偷地去調(diào)查過撒瑪利亞。
這兩種結(jié)果,都會使我的形象變的十分不堪。
“杜一菲?”他瞇起一條狹長的眼縫,似笑非笑。
我乾脆就不說話了,低頭回避他的目光。
佛說,不可說,一說就錯,說的就是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若兮,你喜歡我嗎?”他忽然這麼問。
儘管只是平和的語氣,但卻能讓窒息,我怕極了,感覺內(nèi)心的小怪獸就快逃出來似的。
用了很大的力氣,我才強自地鎮(zhèn)定下來:“慕遲,你別開玩笑了,你是一菲的男朋友,我怎麼可能喜歡你?”
“可是杜一菲並不這麼想。”
我一愕,望向他:“什麼意思?”
“丫丫姐的過去我很清楚,她沒有你說的那麼不堪,你被人當槍使了,你的這位朋友真是高明。”
我慢慢地冷靜下來,我有些明白慕遲的意思了,忽然覺得心裡難受。
杜一菲根本就沒把撒瑪利亞當一回事,她真正在意的是我,我猜想我穿著睡衣在慕遲家被她看見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開始產(chǎn)生誤會。
可她不動聲色,她和江姐的通話,我根本就聽不見江姐在說什麼,她完全可以隨口胡謅。
然後她利用我,給撒瑪利亞潑一盆髒水,這看起來是一件簡單的事,但是背後的門道卻複雜的很。
在假定慕遲不瞭解撒瑪利亞的情況下,如果撒瑪利亞的事是真,慕遲會對撒瑪利亞心生反感,但同時也會厭惡我,畢竟慕遲和撒瑪利亞有著很深的感情,他不會允許有人說她的不是,不論事情真相如何。
如果是假,慕遲就會更加地厭惡我,因爲我不僅傳話,而且造謠。
這樣還有一個結(jié)果,就是我和撒瑪利亞以後必定勢同水火,而杜一菲能夠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
摸透其中的關(guān)節(jié),我冷汗就下來了,難道愛情真的就是一場戰(zhàn)爭嗎?
杜一菲的手段更是令我膽戰(zhàn)心驚,一句簡簡單單的話,竟然能夠暗藏殺機,而且殺人不見血,城府深的讓人可怕。
也難怪這麼多年,杜一菲能夠把一羣男人耍的團團轉(zhuǎn)了,她的段數(shù)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夠企及的。
我無力地吐了口氣,我玩不了這樣的愛情遊戲,我深知與杜一菲之間,差了N個曲齡。
唯一慶幸的是,慕遲能夠洞若觀火地直指人心,他拆穿了杜一菲的詭計,而且對我不加苛責(zé)。可也正因如此,我越來越不敢面對這個溫潤如玉的男人,如此平和的目光,卻彷彿能夠洞悉一切,我怕他看透我的內(nèi)心。
我怕他知道我內(nèi)心藏著一個小小的秘密,而這個秘密,與他有關(guān)。
我慌亂地逃下車,到了門口,撳了一下門鈴。
過了不久,一個陽光明媚的少年給我開門,他叫顏楚,找我輔導(dǎo)功課的一個學(xué)生。
他請我進去,見我臉色不對,關(guān)切地問:“若兮老師,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搖了搖頭,讓他給我倒了杯水,平復(fù)一下心情,然後讓顏楚把上次佈置的功課拿出來,下個學(xué)期他就要參加高考了,我給佈置的都是一些高考習(xí)題。
但他錯的太離譜了,都是一些低級的錯誤,我都不知道他這樣的水平當初到底怎麼進的重點高中,唯一的可能就是父母花了錢了。
可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父母,就算找我補習(xí),也是他親自聯(lián)繫的我,他一個人住著一家複式的大房子。
他家只有一個保姆,他管她叫柳嬸,平常也就過來給他打掃,洗衣,做飯,但並不住在他家。
在我補習(xí)的當口,杜一菲給我來了電話,我猶豫了一會兒,避開了顏楚,到了書房外面接聽。
“若兮,撒瑪利亞的事,你對慕遲說了嗎?”
“說了。”現(xiàn)在聽到杜一菲的聲音,我心裡莫名地有些不舒服,我甚至害怕聽到她的聲音。
“慕遲什麼反應(yīng)?”她抑制不住焦急地問。
“沒有反應(yīng)。”
“不會吧?”杜一菲難以置信地提高嗓音。
停頓一會兒,她又感慨地說:“果然是個高手。”
我不知道她爲什麼喜歡地把戀愛中的人分爲高手和低手,哪怕是自己的戀愛,她也要分出一個勝負。可我不得不承認,一場戀愛,多多少少都是需要一點手段的,如果一點手段都不用,結(jié)果只能像我和顧小川。
或者,根本無法開始。
我忽然想起當年顧小川追求我的時候用的那些手段,很笨拙,卻又讓我覺得溫馨,創(chuàng)造各種機會和我偶遇,但說不到兩句話,他又靦腆地跑開了。
第一次牽手的時候,他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甚至還很禮貌地問我:“若兮,我可以牽你的手嗎?”
我當時差點沒一個大嘴巴子摑過去,一個大男人就連這點霸氣都沒有,這種事情哪有問的?女孩兒出於矜持多半是不會答應(yīng)的,當時我也裝了一下矜持,默默地低頭不語。
然
後,他就愣沒牽我的手,撓了撓頭,尷尬不已。
我心裡不停地吶喊,傻逼,沒有拒絕就是答應(yīng),你丫倒是牽啊!
最後沒有辦法,是我主動牽他的手,他興奮的就像打了雞血似的,當時我就覺得,這個男人一輩子都不會有出息。
可是當時,我就是無可救藥地喜歡他。
那個時候,真好,我們可以不用判斷一個男人未來有沒有出息,而去喜歡他。
想著想著,眼淚冷不丁地掉了下來,杜一菲在電話那邊說什麼,我已經(jīng)聽不見了。
我很喜歡格林童話的開頭:很久很久以前。
格林童話從來就沒告訴我們,很久很久以後會是什麼樣子。
格林童話的結(jié)尾,永遠都是公主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童話之所以是童話,就是永遠不會告訴我們,公主和王子在一起之後,還會發(fā)生一些什麼故事。
童話的世界,在一起是結(jié)果,而現(xiàn)實的社會,在一起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過了很久,我纔對杜一菲說:“一菲,我喜歡莫白。”
這彷彿就像一個決定,不是我喜歡莫白,而是我決定喜歡莫白。
我不想讓杜一菲誤會,也想讓自己斷了對慕遲的念想,可我的心忽然就空了好多。
杜一菲愣了半天,然後興奮地叫了起來:“傻丫頭,你早就該喜歡莫白了,多好的男人啊,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你先別告訴別人,我還沒想好。”
杜一菲不以爲然地笑了笑:“想什麼想,莫白平日對你那麼照顧,瞎子都看出來喜歡你了。”
“總之你別說就是了。”我哀求著說,我知道想打消她的疑慮,但暫時還是無法放開和莫白在一起,畢竟我和顧小川分手也沒多久。
我始終認爲,一場愛情的落幕,就像一段生命的告結(jié),總是需要一些哀悼的儀式。
倘若我和顧小川剛剛分手,轉(zhuǎn)身就投入另外一個男人的懷抱,多少顯得我對上一段感情有些不尊重。
雖然是顧小川背叛了我,但我確信我愛過這個男人,他也曾經(jīng)愛過我,這就足以讓我一生緬懷。
不是緬懷他,而是緬懷逝去的愛和年華。
杜一菲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我:“你怕曲齡知道?”
我只有說是,然後杜一菲就沒言語了,否則以她的個性,一定會組個局,向全世界宣佈,我和莫白在一起了。
掛了電話,轉(zhuǎn)身看到顏楚不動聲色地站在身後,倒是把我嚇了一跳。
“給。”他把一盒紙巾遞給了我,然後又像不小心窺探了我的秘密似的,迅速地跑回書房。
我有些尷尬,畢竟我是老師,他是學(xué)生,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總覺得有損爲人師表的形象。
下課的時候,莫白開車過來接我,他仍舊和煦如春地看著我,過了很久,他才小心地問了一句:“一菲說,你喜歡我?”
我就知道杜一菲會把這個消息第一時間傳給莫白,恨不得當場刨個坑把自己給埋起來,然後永遠不見莫白的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