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身來到醫院,慕遲依舊陪在顏楚身邊,握著他的手,沉默,沒有說話。
我陪著他們一起沉默,過了很久,慕遲扭過頭來,眸光清淺,小聲地問:“發燒了,怎麼不在家躺著?”
“慕遲,你怎麼不回家?”
“我在醫院陪顏楚。”
我黯然低下了頭,這個回答真是無懈可擊,我囁嚅地道:“慕遲,我有話要對你說。”
“如果是我已經知道的事情,你不必重複一遍。”他淡漠的口吻,有些薄涼的味道。
我心下一酸,瞬間說不出話,只是覺得難受,可是如果能夠讓我重來一次,我或許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不論多麼聰明的女人,這個時候都會選擇隱瞞,難道你會告訴你的男朋友,昨晚你和別的男人睡在一起?
然後,他會爲了你的誠實和坦白而感動?
我只是沒有料到,韓家竟然會拍牀照,並且傳到網上。
我錯就錯在,不該去管莫白和韓敘的事,就像當初不該去管小辣椒和畢嘉的事,可我的性格註定做不到這一點的,我沒辦法一個人活在這個世上,割捨身邊的一切關係。
莫白是我哥哥,小辣椒是我姐妹,他們的事情,即便我知道我能幫上的忙很少,但是依舊無法做到袖手旁觀。
可是錯了,又該如何挽回?
“對不起,慕遲。”我聲音哽咽,卻不知該說什麼。
他忽然輕輕地把我抱住,柔聲道:“親愛的,我只是希望,以後你的事情,不要等別人來告訴我。”
我輕輕地點頭,又說:“慕遲,你相信我,我和韓敘之間沒有發生什麼,這都是韓家父母設計我的。”
“我已經讓司徒去做了。”
我心頭又是一驚,弱弱地問:“你……你不會傷害韓敘吧?”最初的時候,韓敘誤會我和莫白,還派二彪子找我麻煩,慕遲那個時候就想了結韓敘,可是被我勸住了。
可是這一次他的眸光異常地堅定。
我很緊張:“慕遲,韓敘他也是受害人。”
“韓敘對我而言,始終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我內心充滿惶遽,抓著慕遲的手:“慕遲,你到底想做什麼?”
“若兮,你告訴我,你對莫家有感情嗎?”他認真地凝視著我,瞳孔凝結成了一個冰點。
從所未有的恐慌侵襲而來,我震驚地看著他,他的意思……是想對莫家下手了嗎?
莫非已經死了,他難道還要對莫家趕盡殺絕嗎?
我的脊樑骨透著一股寒氣,顫聲道:“慕遲,你的仇人是莫非,他已經死了,一切都過去了。”
“當年,莫非的死,不是意外。”
“是,他是自殺的,林佩告訴我的。”
慕遲輕輕搖頭:“若兮,你太天真了,莫非他是被謀殺的。”
我忽然想起莫老爺子有一次去我家的時候,我給他做了水孱面,他提起莫非的時候,說了一句“罪不至死”,一個意外或者自殺的人,絕
對不會有人說一句“罪不至死”,只有被人懲戒的時候,纔會用到“罪不至死”。
看似平靜的莫家,其實藏了太多我不知道的隱情。
我怔怔地看著慕遲,心驚肉跳,我覺得這個世界太可怕了,這些醜陋的陰謀我都不知道怎麼滋生出來的。
我顫聲問:“慕遲,你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你去過西洲,你知道西洲以前屬於私人島嶼嗎?”
“知道,聽說西洲的主人以前是個很大的地主,解放之後就被打倒了。”
慕遲輕輕點頭:“沒錯,地主是被打倒了,可是他的家財卻一直沒有人能夠找到,傳言說他把家裡的金山銀山埋到了九碑山,所以我家的別墅纔會莫名其妙地被查封了。”
“有人爲了尋寶,設計你們家?”
“你覺得很荒唐是不是?可是這世上越荒唐的事情,就越有人去做。當年,陳老闆,瞿籟,莫非三人合資投下了九碑山,要做旅遊開發,可是他們什麼也沒做。結果,陳老闆進了監獄,莫非死了,瞿籟不知所蹤。你想想,這其中是不是很可疑?”
我知道慕遲的心思一向是縝密的,可我沒有他那樣的智商,我搖了搖頭:“慕遲,你直接告訴我,這和莫家到底有何關係?”
“很多事情,我現在還沒有捋清楚,不過我想,用不了多久。”他雙手插回了褲袋,波瀾不驚地走出病房。
我呆若木雞,我做夢都想不到,兩代人的恩怨,竟會從一個莫名其妙的寶藏開始。
當年所謂“鬥地主”的那個時代,那是一個時代的潮流,很多地主知道無法改變潮流,可是他們又不想把積攢一生的財產就這麼輕而易舉地交出去,所以選擇了轉移和隱藏,然後把藏寶地點告訴子孫。
可是這個時代已經過去很久,二十幾年前,改革開放都二十年了,如果真有寶藏,也早就被挖出來了。
真是瘋了!
我急忙追上慕遲,緊緊拽住他的手臂:“慕遲,我求你,你別對付莫家,莫白一直把你當成朋友,我不想看到你們決裂。”
“我一直想不明白這些事,直到你告訴我,你的生父就是莫非。”他扭過頭看著我,那是一種讓我極度陌生而恐懼的眼神,“我本來會有一個溫馨的家,我以前很喜歡笑的,可惜你沒有看到。”
我知道他的仇恨越來越深,我寧可他沒有來到澳市和我相遇,他就一直留在美國,娶妻生子,他就不會一點一點地發現那些陰謀,一點一點地加深他的仇恨。
我完全就阻止不了他復仇的腳步,這個時候,我既然會去想,杜一菲遇到這種情況,她會怎麼去做。
我想,她會不惜一切,追隨慕遲的腳步,把莫家斬盡殺絕,她的手段甚至比慕遲還要狠。
可我真的做不到,想到莫家對我種種的好,我不能爲了愛情,把什麼都拋棄了,我不能沒有愛情,卻也不能活的只剩愛情。
我一直都在患得患失,我越來越怕這樣兩難的抉擇。
不能忍,也不能殘忍
,我終於明白,我和他們都不是一類人,慕遲、杜一菲、花良緒,他們纔是一類人,他們可以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動動嘴巴,動動手指,頃刻之間,就能讓一個人萬劫不復。
我忽然覺得渾身無力,像是明白了些什麼,又像什麼都沒明白,我茫然地問:“慕遲,這些事情和莫家其他的人,又有什麼關係?”我的智商現在明顯就不夠用了,我只知道,我要阻止慕遲傷害莫家。
我最不喜歡的就是站邊,莫家,慕遲,要我選擇站在哪一邊?
“若兮,這世上的善惡,你真的看的清楚嗎?”他的眼眸有些霧氣升騰,遮蔽了他的目光,我越來越看不清他。
我似乎一直以來都看錯了人,我一直痛恨蘇櫻,等她生命的最後一刻,我才幡然醒悟,她是我生命最親的人,早已融入了我的血肉。
得知顧小川劈腿的時候,我傷心欲絕,斷了和他所有的過往,卻後來才知,他爲我做了那麼大的犧牲。
我把杜一菲、曲齡當成最好的姐妹,她們卻在我背後插一刀,我恨她們恨的要死,但在危急的時候,又是她們在幫我的忙。
我不知道是不是人性太複雜了,還是根本就不懂得這世上的規則。
人要有多聰明,才能處理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並且兩全其美,沒有傷害,沒有遺憾?
我承認,我笨的很徹底,可是誰能教我,該怎麼去做?
這世上永遠是這樣的,聰明人從不理會傻子,只有傻子纔會嘲笑傻子,沒有最傻,只有更傻,就像我看不起陳寶貝的情商一樣,其實我又比陳寶貝高明多少?
當真正遇到這樣的難題,除了杜一菲,我估計身邊所有的人都要歇菜。
慕遲鑽入車裡,我以爲他會等我上車,然而他卻直接揚長而去,我在寒風裡呆若木雞。
他在怪我不支持他嗎?
可要我怎麼去支持,他要傷害莫家的人,我要在一旁遞刀子嗎?
我心煩意亂地回到慕遲家裡,陳寶貝竟然賴著沒走,悠哉遊哉地正在廚房做著東西。
“慕遲!”她喜出望外地探出頭,看到是我,頓時甩我一個臉色。
“你怎麼還不走?”
“又不是你家,我愛待多久就待多久。”她完全就是一副無賴的嘴臉。
我沒心思和她爭執,我知道接下來會有很大一場浩劫,可是此刻我依舊毫無頭緒,我該怎麼去阻止,我知道慕遲決定要做的事情,我怎麼也阻止不了。
他永遠都是那樣的特立獨行,不受外界任何的左右。
我強迫自己定下心神,忽聽門鈴響了一下,我去開門,就見阿仁站在門口,表情極其怪異:“大小姐,你也在?”
陳寶貝歡天喜地地跑了出來:“阿仁,把我的東西都帶來了嗎?”
阿仁從一輛小車的後備箱取出兩隻碩大的行李箱,提了進來,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陳寶貝,她不會想在慕遲家裡長住吧?
陳寶貝挑釁地對我哼了一聲,帶著阿仁把行李箱提上樓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