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打車去接畢嘉,這傢伙沒有找到買粥的地方,正在街頭徘徊。
我很無奈,只有讓他上車,先去附近的粥店買了一碗皮蛋瘦肉粥,讓他坐車先回醫院,囑咐他照顧好慕遲,我纔再行打車前往顏楚家裡。
其實,我也有些忐忑,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和顏楚說這件事,慕遲一直是他十分敬重的人,而神父又是他的生父,不論孰是孰非,對他都會造成一定的傷害。
我撳了一下門鈴,過了很久,顏楚纔出來開門,他的神色無比落寞,輕輕地問:“若兮老師,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看你。”我隨他走了進去。
他去給我倒了杯水,坐在我的對面,一言不發,叉著雙手,低頭細數心事。
我輕輕地說:“顏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小黑胡說八道的,你別信他。”
他憂傷地擡頭:“慕遲哥哥……他怎麼樣了?”
“搶救過來了。”
他微微頷首:“那就好。”
我知道,他在盡力地迴避神父和慕遲之間的話題,他脆弱的心靈似乎也承受不了這麼沉重的話題,於是我也不再提了。
次日,我送他到了機場,對他說:“顏楚,你現在上大學了,在學校裡,要記得照顧好自己。”
顏楚幽幽地問:“若兮老師,我能抱一抱你嗎?”
我溫婉地對他一笑,輕輕地將他消瘦的身板抱在懷裡,我想,到了大學之後,環境更加自由,他會找到一個心愛的女孩兒,把對我所有的情愫都傾注到她的身上。
目送著他過了安檢,我緩緩地轉身,擡頭卻見戴安站在遠處,充滿仇恨地看著我。
我估計也是來送顏楚的,但卻沒敢和他見面,我不知道顏楚是怎樣和她分手的,但見她看我仇恨的目光,我大概也能猜到幾分。
我緩緩地向她走去,說:“他今天要去學校,他一直是個優秀的孩子,他的未來充滿希望。”
戴安淒涼一笑:“你怕我會帶他一起墮落?”
“戴安,我不管你以什麼目的接近顏楚,但他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時間,確實是在墮落。”我儘量心平氣和地和她對話,因爲我也看出了她對顏楚並未沒有一點真情,混跡在風月場的女人,能有一點真情,我知道這很難得,也值得我去尊重。
“可他和我在一起,很開心。”戴安的表情極爲複雜,有些小小的驕傲,但又有些小小的悲傷,但更多的是對我的怨憤。
她衝我大吼:“Abby,你是他的誰呀,憑什麼對他的人生指手畫腳?”
我知道,我確實沒有資格對顏楚的人生指手畫腳,我甚至從來沒有問過他的意見,只是覺得,像他那樣優秀的孩子,他應該有更好的人生。
可是,怎麼樣纔算是好的人生呢?
他從戴安身上學到了抽菸喝酒,逃學曠課,混跡夜場和賭場,我想,這樣怎麼也不算是好的吧?
我把顏楚當成弟弟,我們人生的境遇出奇的相似,自然而然,我對他就傾注了一份心血,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錯了。
戴安繼續對我控訴:“你知道他想要的
是什麼嗎?你不知道。只有我知道,我知道他心裡的苦,他說不出來。多少次他在我身上發泄完之後,失聲痛哭,你又知道嗎?你不愛他,爲什麼還要和他走的那麼近?”
我平靜地說:“戴安,你現在已經和他分手了,他有他的路要走,你也會開始新的生活。”
“如果沒有你,我們根本不會分手。”她惡狠狠地瞪著我,“他是怕你失望,他才和我分手的,他和我在一起,你很失望嗎?”
“你真的愛顏楚嗎?”
戴安狼狽一笑:“你認爲像我這樣的女人,不該有愛嗎?”
我輕輕地搖頭:“我當然相信你有愛,每一個都有,但你的愛,卻在時時刻刻消費他。”
戴安身體微微震了一下,顯然我的話已然觸痛她的心事,我悲憫地看她一眼,風輕雲淡地從她身邊走過。
我聽見她在身後歇斯底里地衝我吼:“梅若兮,你毀了我心中的那一份期許,我必然毀你所愛!”
我知道戴安飽含恨意,那一刻,我卻也隱隱地不安起來,雖然以她的級別,很難傷到慕遲。但一個女人要是瘋狂起來,絕對不擇手段,她的風月手段,足以能讓很多男人爲她賣命。
何況,慕遲此刻躺在醫院。
我出了機場,急忙打車前往醫院,可我當時,根本就沒想到,戴安所指的根本就不是慕遲。
……
我到醫院的時候,杜一菲不知從哪裡得到了消息,正來探望慕遲,雖說慕遲現在已經和她分手,但到底還是生意上的夥伴,她來探望倒也出師有名。
我們只是相互打了一聲招呼,繼而沒有言語,就連招呼也是生硬的很。
她坐在病牀邊的靠椅上,默默地給慕遲削了一隻蘋果,然後對我望了一眼:“我有話對你說。”
我隨即跟她走出病房,我見她眼睛泛紅,我和她認識這麼久,從未見她流過半滴眼淚,我想給她一句安慰,但不知從何說起,只是怔怔地看著她。
過了很久,她仰著頭不讓眼淚掉下來,問我:“到底怎麼回事?”
“有個瘋子,忽然過來把他給捅了。”我知道慕遲依舊想要保住小黑,就連警察過來調查,他也什麼都不肯說。
杜一菲的手段我是清楚的,就連小辣椒的事,她都能砍斷小紅一雙手掌,何況這一次是慕遲受了傷。
“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
“他一定很疼。”她別過身去揩了一下眼角的淚。
我知道慕遲一定很疼,醫生說他的腎臟都被劃傷了,我送他到醫院的時候,他疼的已經昏厥過去。
看著杜一菲的樣子,我默不作聲,我忽然在想,我是不是一直都誤會了她,她並不僅僅只把慕遲當成愛情世界的一個對手,她並不僅僅爲了征服他而已。
她對慕遲,卻也是飽含真情的。
否則以她的個性,絕對不會輕易落淚。
“你爲什麼不照顧好他?”她忽然扭過頭對我吼,“若兮,你到底能給他什麼?”
我愣怔了半晌,是的,我能給他什麼?
我只不過給了
他滿身的傷痕,他就愛上了我。
感情的事,果然是不能計較利益得失的,我又想到顏楚和戴安,我真的做錯了嗎?
“你離開他吧,若兮。”杜一菲對我說,神色誠懇,“你只是爲了報復我。若兮,我知道顧小川在哪裡。”
我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抓住她的雙臂:“小川在哪兒?”
“你離開慕遲,我就告訴你。”
“一菲,你告訴我,小川在哪兒,我求你了。”我說著眼淚就已淌了下來。
“你要顧小川,還是要慕遲?”她緊緊地逼視著我。
我終於明白杜一菲這麼久不對我出手,原來她一直都在尋找顧小川,她知道顧小川是我的軟肋。只要顧小川出現,我和慕遲之間的感情必然會起波瀾,而這波瀾一定是在我的身上。
慕遲是個波瀾不驚的人,他從來不會看著我管著我,就像他在福利院的時候,他會站在我的身後,默默地守護著我。
可是顧小川如果回來,我又該怎麼去面對?
“一菲,小川是不是還在澳市?”
她按著我的肩頭,森森地問:“若兮,你看清了自己的心了嗎?你愛的是慕遲,還是小川?”
我內心能夠清晰地感知,我愛的是慕遲,可是這樣的話,我又說不出口,總覺得我這麼說,很對不起顧小川。
我和他在一起三年,一起走過一千多個明媚和憂傷,可當慕遲再度出現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自己沒有那麼愛他。
感情最悲哀的是,莫過於走到最後,我發現我不愛你。
愛情的奇妙之處,就是在於,你不知道它是真,是假,是幻覺,是泡影,是夢境,是你手心裡的秘密,抑或只是你眼前從不在乎的那個人。
像風像雨又像霧。
我想,我是可以把顧小川當成是親人的,而不能是情人。
杜一菲見我不答,冷笑一聲:“若兮,你連自己的心都不清楚,你有什麼資格待在慕遲的身邊?”
“一菲,你告訴我,小川過的好不好?”
“你想求一份心安理得嗎?”
我不可否認,如果顧小川過的幸福,我心裡會好受一點,倘若他過的落魄,我會越發覺得對他的虧欠。
我知道,我欠這個男人的,不僅僅只是錢而已。
有些東西欠下了,就一輩子都償還不了了,我心下哀楚一片。
“若兮,你想清楚了,小川和慕遲,你只能選一個。”杜一菲咄咄逼人。
我冷冷地注視著她:“杜一菲,這就是你的手段嗎?”
杜一菲眸光漸漸平和下來,哀傷地說:“若兮,我曾經想過把慕遲讓給你的。可是,我可以感覺的到,他和你在一起,越來越不開心了。難道你就感覺不到嗎?”
我自然可以感覺的到,一個心裡藏了那麼多仇恨的人,他又怎麼會開心?
曾經一度,他要和我斷離關係,只是沒有和我明說而已,梅清愁就像一顆隨時可以爆炸的雷,埋在我們之間。
我不知道我該怎麼去排開這一顆雷,讓我們之間可以沒有顧忌地相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