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嫣終於答應和我見面，隔天，我們就在楓林渡口的一家咖啡館裡見面，她的打扮依舊乾淨如水，她和我差不多，幾乎可以不用化妝就能出門。

她是屬於天生麗質的那種女孩兒，這年頭化了妝和卸了妝的女孩兒，完全兩個樣子，尤其化妝品含有很多化學物質，對平凡的損傷極其嚴重，到了後來，就離不了化妝品了。

美貌永遠都有地域限制，你看江南水鄉，美男靚女，從來都是一窩一窩地出，就算是在鄉村地區，他們的皮膚整體也要比一般的人要好，只是因爲沒有美白保養，或是營養不良，皮膚有些蠟黃。

但他們的皮膚是有彈性的，柔軟光滑，只要能白一些，完全不用化妝。

慕嫣的皮膚真的好的讓人羨慕，肌膚勝雪，用在她的身上，一點都沒有誇張的成分，美貌大部分是遺傳的。

他們一家，似乎都很漂亮，就連畢勝男也是如此，我第一眼看到慕遲的時候，就能深深被他的精緻給吸引住了，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像他一樣生的那麼精緻。

同樣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像慕嫣一樣生的那麼精緻，不施粉黛，卻又難掩玉質。

“你想喝什麼？”我問她。

“日本炭燒。”她說。

我微微一愣，日本炭燒雖然能夠最大限度地保存咖啡的原滋原味，但也是比較苦的咖啡，一個人的心境，其實從她習慣的咖啡就能看的出來。

這個女孩兒雖然做了很多錯事，但我對她卻只有憐惜。

我向服務員要了兩杯日本炭燒，擡頭看了慕嫣一眼，我知道她的心思十分纖細敏感，也不知如何開口，醞釀半天，才問：“小嫣，接下去你有什麼打算？”

“能有什麼打算，我都是一個死了的人了。”她苦澀地對我笑了笑。

“小嫣，你不能這麼想，你知道你哥哥有多愛你嗎？他一定不想看到你現在這麼沉淪下去。”

慕嫣眼底藏著哀傷，失落地道：“所以，若兮姐姐，你千萬不能告訴我哥，我還活在這個世上，我不想毀了在他心中，那個美好的自己。”

她緊緊地抓住我的手，哀求地說：“你答應我好不好？”

我完全能夠體會慕嫣的感受，她愛慕遲不輸於任何一個人，她寧願以死來矇蔽慕遲，把最美好的記憶留給他，而她獨自默默地承受所有的痛苦。

她甚至以一個弱質女流的身份，一一清算了過去所有的仇，爲的就是不讓慕遲出手，讓他乾淨的雙手染上血腥的味道。

因爲愛一個人，就會在乎在他眼裡，在他心裡的形象，那些從不在乎自己的人，是沒有資格談愛的。

不論是親人之間，還是朋友之間，或者情侶之間，皆是如此。

一個人如果連自己都不愛，哪有資格去愛別人？一個糟糕的自己，憑什麼讓別人去愛你？

愛一個人，首先都是從在乎對方的感受開始，否則即便愛了，也是自私的愛。

“小嫣，我可以答應你，暫時不把你的存在告訴你哥哥。可是……”我認真地注視著她

，“你不能繼續這麼下去，離開花良緒，他是有家室的。”

“我離不開了。”

我微微一怔，弱弱地問：“你愛上他了？”我很怕慕嫣也和小辣椒當初一樣，爲了愛情不顧一切，結果受傷的還是自己。

不可否認，這世上是有很多小三上位的例子，成功了就是真愛，不成功就是無恥，不管怎麼說，這樣的愛終究是建立在另外一個女人的痛苦上的。

畢勝男對梅清愁的仇恨，其實說白了，就是一個正室和小三的鬥爭，只是時隔多年，兩人事業風生水起，又加上我和慕遲的關係，矛盾纔會愈演愈烈，最終別人兩個家族的戰爭。

“我人都死了，心都成灰了，已經不知道怎麼去愛一個人了。”慕嫣意興闌珊地嘆了口氣。

“那你爲什麼……”我不解地看著她，“你是不是缺錢？你缺錢跟我說，沒有關係的小嫣，你需要多少錢？我替你想辦法。”

我實在想不出，一個正值妙齡的女孩兒，有才有貌，除了愛情和金錢，還有什麼其他原因，能夠讓她甘當小三。

慕嫣有些意外地看著我：“你能給我多少錢？”

“雖然我沒有很多錢，可是隻要你需要，我有一家公司，還有一棟房子，再不濟我還能出去借錢，你要真的遇到困難，總能夠解決的。相信我，小嫣。”

“若兮姐姐，其實我們也沒有那麼熟悉，你爲什麼要這麼幫我？”

我拿手溫柔地捧著她白皙的面容，輕聲地說：“因爲你是慕遲的妹妹。”

服務員把咖啡端了上來，她拿著匙子輕輕地攪拌，動作極其地優雅，明眸婉轉地從我臉上滑過，嫣然一笑：“謝謝你，這麼愛著我哥。”

她端起咖啡，輕輕地抿了一口，又說：“可你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份嗎？”

我黯然低頭：“我知道。”

“你覺得羅密歐和朱麗葉的愛情偉大嗎？”

她的話題轉換的有些突兀，但她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兒，有些話她不會直接說的，但意思已經轉達的十分明顯。

我和慕遲的情況，確實與羅密歐和朱麗葉有著相似之處，我問她：“你覺得他們的愛情偉大嗎？”

“我不是當事人，沒有辦法判斷一段愛情，我唯一知道的是，最後他們都死了。”

不可否認，慕嫣是我見過最爲聰明的女孩兒，果敢高傲的杜一菲，甚至還不如她。

她和杜一菲是兩種不同的風格，杜一菲是硬的，而她是軟的，一剛一柔，但是按照道家的思想，總能以柔克剛。

杜一菲的厲害，是在表面，因爲她有著她優越地出身，還有很多唾手可得的資源可以利用，強大的硬件撐起了她的內心。

可是慕嫣完全不是，她在那麼小的年紀，就遭受過那麼非人的待遇，家庭破碎之後，幾乎沒有過過什麼幸福的生活，她的內心是被磨礪的，這一點和杜一菲是不一樣的。

換句話說，杜一菲如果沒有那麼許多條件可以支配，她就會變弱，而慕嫣不會，她只會變強。

而且她思考問題的方式也和常人不同，一般的人都會爲羅密歐和朱麗葉浪漫悽美的愛情，產生各種各樣自我感動的情緒反應。

而她十分冷靜，並且一針見血，直透本質，羅密歐和朱麗葉都死了。

就算當初他們私奔成功，由於兩家的世仇，到了最後，也只能是個死。

莎士比亞之所以是藝術大師，在這一點的處理上，實在堪稱完美，讓他們以一種近乎無厘頭的方式死去。

莎士比亞說，愛，不過是一場瘋。

慕嫣安靜地注視著我：“你別難過，愛一個人也不一定要在一起的，就像我愛我哥，也不一定非要讓他知道，我還活在世上。如果在一起，會使他受到更大的傷害，爲什麼不退一步呢？”

我抿嘴一笑：“是，你說的對。”

“若兮姐姐，一切交給時間來選擇吧，如果你們真的彼此相愛，時間會給你們證明。如果不是，你們以後會各有各的幸福，你們如果不分開，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有多愛著對方。”

她娓娓道來，卻讓我無比地詫異，像她這樣的年紀，遠遠不足以感悟這些，一個人的感悟，總與她的經歷有關，所以我就對她越發地心疼。

“小嫣，我知道你經歷了很多事，從前那麼艱難，你都能走的出來，我相信現在也可以的。你告訴我，我們一起努力，一定可以挺過難關的。”

她輕輕搖了搖頭：“若兮姐姐，我的事，不是金錢可以解決的。”

她緩緩地起身，說：“謝謝你的咖啡。”然後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叫來服務員買單，隨即走出門口，但見慕嫣已經橫穿馬路，而在此刻，一輛貨車忽然加速，朝他疾馳而來。

我一顆心頓時蹦到了嗓子眼，失聲叫道：“小心——”

就在千鈞一髮的時刻，一個黑色的身影猛撲出來，一把狠狠地推開慕嫣，砰的一聲，那個身影猶如斷線的紙鳶一般，隕落在地，身下頓時淌出一片殷紅的血液。

貨車瞬間呼嘯而去，我一看車尾，竟然就連車牌都沒有。

路上的行人頓時沸騰起來，我急忙衝向慕嫣，問道：“小嫣，你沒事吧？”

慕嫣面色蒼白，搖了搖頭，瘋了一般朝著撞車的人迅速地爬了過去：“小觀，小觀！”

我記得那個男人，他曾是陳老闆那家會所的牛郎，他從農村走出來的，爲了供慕嫣出國讀書，甚至不惜去賣身，結果把自己的身體都給熬壞了。

這世上的愛情，不僅僅只有一種方式，比如莫白和韓敘，比如曲齡對莫白，又比如杜一菲對慕遲，戴安對顏楚，顏楚對我，各種各樣。

但每一種愛情都是值得尊重的，小觀的出身，還有他的職業，都是爲常人所不齒的，可是他對愛情的奮不顧身，那些無數次鄙夷他的人們，又有誰能夠及得上？

人性總是自私的，這世上除了受過專業訓練的軍人，沒有幾個人能爲別人去死的。

李連杰的《中南海保鏢》，詮釋的就是這個道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