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洲找了一個晚上,沒有慕遲的任何消息,只有打電話給撒瑪利亞,跟她說了大致的情況。
撒瑪利亞帶著司徒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見到我二話不說,衝上來就給我一記耳光。
司徒急忙把她攔住:“撒姐,消消氣。”
撒瑪利亞眼眶通紅,指著我道:“梅若兮,慕遲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
莫名其妙地捱了一記耳光,我委屈萬分,可我偏偏一句話也說不出,我當初應該跟著慕遲的,現在竟然搞的失聯的地步,我心中比誰都著急。
撒瑪利亞緩了口氣,問我:“去派出所報案了沒有?”
我昨晚一直在找慕遲,倒也忘了要去報警,搖了搖頭。
司徒解釋:“撒姐,失蹤不到24小時,警方是不會立案的。”
“你是不是傻,報警和立案是兩個概念,報警就能上警務平臺找人,你連這個都不懂嗎?”撒瑪利亞立即又朝司徒撒氣。
司徒唯唯諾諾:“是,我這就去派出所。”
“讓派出所所有人都出來找人!”
“是。”
司徒迅速攔了一輛出租車,大旗企業是澳市的百強企業,慕遲又是幕後的大老闆,身份非常,這要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必然引起轟動,西洲派出所的治安情況就會遭受外界質疑,因此民警紛紛出動。
而我和撒瑪利亞也在分頭尋找。
可是到了傍晚,依舊沒有慕遲的下落,我和撒瑪利亞聚頭。
撒瑪利亞焦急的不行,對我的恨意又深了一層,她狠狠地瞪著我:“梅若兮,你真是慕遲命裡的劫,他遇到你,除了一重接著一重的苦難,你又給我他什麼?”
我倉皇而無力,雖然知道撒瑪利亞只是純粹地找我撒氣,可我依舊不能反駁。
慕遲依舊沒有影蹤,手機也打不通,已經過了24小時,我心急如焚,完全沒有心思和力氣去對撒瑪利亞做無謂的爭辯。
我只想著,只要找到慕遲,哪怕我被撒瑪利亞的唾沫星子淹死,我也甘願了。
撒瑪利亞不停地罵我,總之是把我當成了掃帚星,但是罵著罵著,忽然聲音哽咽:“若兮,他不能有事,他答應過我,要當小西的爸爸的,我不能沒有他,小西也不能沒有他。”
到頭來,反倒要我去安慰她了,這個平日看起來幹練而強勢的女人,遠不如我想象的那樣堅不可摧,我說:“丫丫姐,你放心吧,慕遲畢竟是成年人,他不會出什麼事的。咱們在西洲找不著他,說不定他早就回去了呢?”
“對,我先回去找一找,你留在西洲,一有情況,立即打電話給我。”
我點頭:“好。”
撒瑪利亞隨即離開西洲,留下我和司徒,司徒問我:“找了一天了,梅小姐,你餓不餓?”
我搖了搖頭,但他怕我一個弱質女流經受不住,買了麪包和水給我,然後我們繼續分頭去找。
本來,一個大男人24小時聯繫不到,倒也沒有那麼嚴重,只是當時慕遲和我分手的時候,他的狀態
有些反常,所以讓我十分擔心。
人在遭受重大打擊之下,能夠做出什麼事情,誰也無法預料。
我不停地向酒吧的人打聽情況,忽然想起,九碑山的獨棟別墅還有那個小女孩兒的骨灰盒,小女孩兒明顯對慕遲十分重要,他不可能拋下她的骨灰盒不顧的。
思念及此,我急忙叫了輛車,朝著九碑山趕了過去,九碑山地處偏僻,人煙稀少,回程一定沒有客人,因此司機和我討價還價。
我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
山上的風很大,別墅的大門被刮的砰砰響,我拿出手機照亮,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無數的蝙蝠就如烏雲一般從我頭上掠過,嚇的我頓時癱軟在地。
“慕遲,你在不在?”我帶著哭腔喊他。
他一定要在纔好,否則現在山裡根本找不著車,我只能一個人留在這個恐怖陰森的別墅。
然而沒有任何迴應,我又繼續朝著樓上摸了上去,喊他:“慕遲,你要在的話,你出聲好不好?我好害怕。”
走廊黑漆漆的,我摸到了先前的置放骨灰盒的房間,輕輕地推開了門,腳下踢到一個東西,咕嚕嚕地滾一圈,像是一隻酒瓶,我先吃了一驚,繼而一陣欣喜。
昨天來的時候,房間空空如也,此刻有酒瓶,證明有人來過。
“慕遲,你在哪兒?”我扶著牆壁如履薄冰地前行,忽然摸到一排電燈的開關,瞬間房間燈火明亮,刺的我睜不開眼。
我簡直被自己蠢爆了,我怎麼也不試一試別墅還有沒有電源,本能地以爲被廢棄了十幾年的別墅是沒有電源的。
慕遲蜷縮在角落裡,身邊七零八落的酒瓶,懷裡抱著骨灰盒,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我頓時鬆了口氣,輕輕地走了過去:“慕遲,醒一醒。”
叫他沒有反應,我又輕輕地推了推他,他才惺忪地睜開眼睛:“若兮,你怎麼來了?”
“走,咱們回家了。”
“這裡就是我的家。”
我坐到他的身邊,緊緊地握著他的手,他的手很涼,我說:“你要不願意走,我陪你,咱們明天再走。”
“這裡沒有牀,夜裡冷。”他把西裝外套脫了下來,裹在我的身上。
我鼻子酸溜溜的,這個時候,他心裡已經那麼難受了,仍舊想著怕我受寒。
我緊緊地抱著他,他的身上濃烈的酒味縈繞著我,我說:“慕遲,你不要離開我了,好不好?”
“這世上的每一種緣分,都是爲了最後的分別,我們都會離開的。”他的表情平靜的讓人害怕,骨節血跡斑斕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懷裡的骨灰盒,呢喃低語,不知道是對我說,還是對骨灰盒裡消逝的生命說,又抑或是對自己說。
我流著淚搖頭:“不,慕遲,我不要離開你,也不要你離開我,就算有一天真要離開,我也希望和你一起離開。”
他灰濛濛的眸光滿是抹不開的哀傷,他以那種哀傷的眼神看著我,一直,一直,就這麼看著我。
太多我無法理解的疼痛,可我此刻
不想解開他的傷疤探索他的過往,我雙手捧著他的面頰,努力地親吻著他,我說:“慕遲,我愛你,我此刻已然看清我的心,希望不會太晚。”
我讓他拿出手機,打開我發給他的短信,我說:“慕遲,咱們在一起吧!”
他漠然地看完一條一條的短信,沒有任何迴應,我的心不敢跳動,默默地注視著他。
過了很久,他把手機放到一邊,巖石一般沒有溫度但生硬的口吻:“若兮,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
我一愣,隨即搖了搖頭:“我不要你承諾,慕遲。”
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骨灰盒上的照片:“她就是小嫣,我的妹妹。”
其實我心裡早有預想,這個小女孩兒一定是他家裡同輩的某個親人,可我沒有想到,小嫣竟是他的妹妹,杜一菲甚至把她當成最大的對手。
可是,既然這個小女孩兒就是小嫣,那麼慕遲房間掛滿的照片,那個笑可傾城的女人又是誰?
他沉痛的聲音繼續述說:“我當年會進福利院,就是爲了尋找小嫣,可是那個該死的神父……”
他緊緊地咬著牙根,下面的話沒有再說下去,但我也能想象,小嫣一定受到非人的對待。
那麼,神父的死……
我瞬間冒出一身的冷汗。
他看出了我的異常,棱角分明的嘴角勾起一絲譏誚的弧度:“你在猜想神父是怎麼死的?”
我慌亂地搖了搖頭。
“你現在仍舊決定愛我嗎?”
我沒有遲疑,重重地點頭。
“若兮,我從來沒有愛過一個人,我也不知道如何去愛。”他的神色就如遠山一般蒼茫,鬱鬱蔥蔥的顏色都是他的哀傷,“當我得知小嫣過世之後,你知道我想的第一件事是什麼嗎?”
我忐忑地望著他,心下一片茫然。
他的眼眶瞬間漲開,深邃的眼眸就像兩個無底的深淵,他說:“我幾乎要放棄仇恨了,我每天都在救贖,我喝很多的酒,就是爲了醉了之後,不會再被噩夢驚醒。”
“慕遲……”我輕輕地抱住了他,眼淚吧嗒吧嗒地落下,泣不成聲。
“若兮,這麼些年,我的心裡只有恨,我早已忘了怎麼去愛一個人,直到與你重逢之後,我似乎找回了一些當年的溫度。我知道我不該接近你的,或許我根本就無法給你一個明媚的未來,可我貪戀你的溫度,雖然我不確信這是不是愛。”
愛情真是奇妙的東西,當我看清了自己的心,他反倒又看不清自己的心了,我含著眼淚笑著搖頭:“沒有關係,慕遲,我願給你命裡所有的溫度,直到我整顆心結成了冰。”
“你不後悔?”
我把他裹在我身上的西裝外套鋪在滿是灰塵的地板,動作輕緩地解開我針織羊毛衫的鈕釦,一顆一顆,將我潔白的軀體完全地暴露在空氣裡,暴露在他的目光裡。
張愛玲說,世人原諒了瓦格涅的疏狂,可是他們不會原諒我。
可是那又如何?
我只想勇敢一次,哪怕萬劫不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