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遲和杜一菲的婚姻,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當然,媒體什麼也沒有報道出去,兩個豪門的醜聞,誰也不敢報道,除非不想在這座城市待下去了。
不過,網上的八卦卻是鋪天蓋地,現在的官方媒體,你根本就不能看到實質的新聞,你看到的都是他們想要讓你看到的新聞。
真正的新聞,都在網民之中,不過這些新聞有真有假,卻又難以分辨。
當日婚禮來了那麼多人,又有那麼多的工作人員,有人偷偷拍了視頻,又偷偷地傳到網上,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這些視頻,傳上去不到一個小時,就會被刪,所以這樁戲劇性的醜聞,傳播的範圍倒也不廣。
慕遲帶著我重新去見畢勝男,在慕遲的家裡,畢勝男一臉冰霜,冷淡地問我:“若兮,這一次都是你策劃的?”
畢勝男會這麼懷疑我,倒也實屬正常,畢竟最有可能破壞慕遲和杜一菲婚禮的人,就只有我了。可是,她未免太高看我了,就憑我的段數,我根本做不了這些事,我沒有這麼縝密的心思。
“不是的,伯母。”我心平氣和地說,“這一切我都不知情。”
“哼,有其母必有其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的手段比你媽高明多了。”
慕遲:“媽,這件事和若兮沒關係。”
畢勝男乜斜著他:“難道和你有關係?”
慕遲:“這件事到底怎麼回事,我也在查。”
“這件事讓畢嘉去做吧,現在首要的任務,是要準備和杜氏集團的官司。”
“您是說太平洋項目的事?”
畢勝男微微頷首:“沒錯,既然你和杜一菲的婚結不成了,這幾十億咱們總不能就這麼投進去。”
“媽準備怎麼做?”
“告他欺詐。現在杜氏亂成一鍋粥,咱們可以打他一個措手不及,他們一定應付不過來,如果可以,低價收購幾家他們名下可以發展的企業。這麼一來,咱們在澳市就算徹底站穩腳跟了。”
我了的暗暗膽寒,商場果然沒有什麼情面可講,昨天還是親家,今天就是死敵了。
畢勝男手段果然夠狠,她完全沒有女人該有的婦人之仁,他們這一家子,一個比一個的狠,不論是慕遲,慕嫣,還是畢勝男,都是如此。
可是他們對待家人,又充滿了愛,一家人緊緊地抱成了團,外人很難走進他們的家庭。
或許這和他們的人生經歷有關,他們遇到太多無助的時候,除了親人,所有的人都在不停地傷害他們,他們體會了世間的冰冷,只有家人的懷抱纔是溫暖的。
我現在可以理解,慕遲這麼一個殺伐果決的人,爲什麼會對畢勝男一再妥協,慕嫣又爲什麼墮落如斯,心裡始終還能裝著她的哥哥。
我來不及參與慕遲前面的人生,可我多麼期望能夠融入他後面的人生,我渴望融入他們的家庭,不管外面冰天雪地,在這個家裡始終有人能夠抱著取暖。
畢勝男雙手插在口袋站起身來,說:“這場官司我會親自安排
,你現在對杜氏也有一定的瞭解,他們手裡哪些產業可以收購,哪些產業不能收購,我想你心裡應該有個數。”
慕遲爲難地道:“媽,收購的事,是不是緩一緩?”
“糊塗!現在正是收購的大好時機,等他們緩過氣,就算收購,價錢也會翻倍。怎麼?你對杜一菲動了真情?”
慕遲輕輕搖頭:“不是,只是我和杜一菲相識一場,我不想落井下石。”
“我們不落井下石,自然會有人落井下石。阿遲,在商言商,我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如果一個人連感情都控制不了,那和動物是沒有區別的。”
畢勝男說話永遠有她的藝術性,明著是說杜一菲,但實指的人卻是我,看樣子她是明白慕遲對我的感情,只是依舊不想看到我們在一起。
“媽,我這次帶若兮過來,我就是想讓您接納她。”慕遲說。
畢勝男依舊冷淡:“不可能,我不會接納梅清愁的女兒。”
慕遲說:“媽,梅清愁是梅清愁,若兮是若兮。她們是兩個獨立的人。”
“每個人都是獨立的,你要和誰在一起,我干涉不了,但我永遠不會接納梅清愁的女兒,這是我的態度。”畢勝男一如既往的堅決。
慕遲還要再說什麼,我輕輕地扯了扯他,他終究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昨天婚禮的時候,畢勝男剛剛和梅清愁吵了一架,現在想要讓她接納我,只會難上加難。
她恨梅清愁恨了十幾年,那種仇恨已經根深蒂固,輕易是不可能化解的。
何況,現在梅清愁和瞿籟光明正大地回到澳市,在她眼皮子底下秀恩愛,畢勝男又怎麼能忍?
就算她能不去計較過去,但她不可能接納我,這是人之常情,她畢竟也是一個女人,她也有平常人的思想,她不可能寬容到那樣的地步。
我微微地對她欠身:“伯母,我替我媽向你道歉。”
畢勝男:“想要道歉,讓她自己來。”
我知道想要讓梅清愁上門道歉,也是不可能的事,我黯然地低頭,說:“不管您怎麼看我,我都是真心愛慕遲的。”
“真心能值多少錢?”
“或許在您眼裡不值多少錢,可對我來說,就是全部。”
畢勝男輕蔑一笑:“一無所有的人,才把真心掛在嘴邊。”
或許畢勝男說的沒錯,那些無時無刻把愛掛在嘴邊的人,是真的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以給予的。
我似乎也真的沒有什麼其他東西可以給予慕遲,因爲他什麼東西都不缺,他甚至就連洗衣做飯的事情,都能做的比我認真和完美,他剝奪了一切我能給他的方式。
我們之間的愛,註定是失衡的,我不是一個直女癌患者,我不能因爲我是一個女人,我就覺得這一切理所當然。
因爲我不是梅清愁。
我很失落地離開慕遲的家,慕遲從身後追上來,緊緊地執住我的手:“若兮,你別難過,也別怪我媽。”
我輕輕搖頭:“我不怪伯母,我完全能理解
她。”
“或許,我們該去見一見你媽。”
我微微一愕,以前慕遲提起梅清愁的時候,都是直呼其名,這一次卻用了“你媽”這樣的稱謂,我說:“你是想讓我媽向伯母道歉?”
“你也知道我媽心中的坎,上代人不妥協,我們很難繼續往下走。”
雖然慕遲的話沒錯,可是要讓梅清愁上門道歉,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因爲梅清愁根本就不認爲搶別人丈夫有什麼錯。
但我同時知道,慕遲也確實沒辦法了,纔會想出這樣的轍。
他在外頭可以雷厲風行,沒有誰能夠阻擋他的腳步,可是唯獨回到家裡不行,他這麼做其實也是一種妥協,他是多麼看不上梅清愁,現在卻要請梅清愁來幫忙。
我心裡清楚,這一切都是看在我的份上,他壓抑了自己的仇恨,他正試圖藉助我們的愛來化解。
不管梅清愁曾經對他家裡造成多大的傷害,但她畢竟是我生母,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永遠無法改變。
我答應了慕遲,一起去找梅清愁,慕遲早已調查過她,知道她和瞿籟回國之後,在西洲買了一棟別墅,距離九碑山不是很遠。
我們做了渡輪過海,到了西洲,打車前往他們的別墅。
一個女傭來爲我們開門,問道:“你們找誰?”
我說:“我找梅清愁。”
“你是?”女傭盯著我的面龐,估計發現我和梅清愁十分相像,因此有些疑惑。
“我叫梅若兮。”
“啊,是小姐回來了。”女傭立即興奮起來,急忙迎了我們進去。
她先端了一個切好的果盤過來,道:“你們先坐一會兒,我上樓去請太太。”
慕遲雙手插在褲袋,站在靠著窗臺的位置,清癯的身影是個孤獨的符號,我想招呼他坐下,但似乎又覺得不合適,因爲我不是主人。
我也沒想過要當這裡的主人,所以就和慕遲一起站在一起,他本不想踏入這個地方,讓他入座也會如坐鍼氈,他會渾身的不舒服。
他有輕微的心理潔癖,這一點我很瞭解。
過了一會兒,梅清愁扶著蓬鬆的鬢角,穿著水墨緞面琵琶襟旗袍,踩著白色的中跟鞋,慵懶地從樓梯上一步一步搖曳生輝地走了下來,她的身材很好地將旗袍給襯出來了。
並不是每個女人都適合穿旗袍的,旗袍很美,但穿在很多女人身上,只會讓人覺得更醜。
但梅清愁完全沒有這種顧慮,就像舊上海的年畫走出的女人,她比起年輕的時候,又多了一份成熟的韻致,比起清純的小女孩兒穿旗袍,又多了一份別有的味道。
“喲,慕遲,你來了,真是稀客。”她的目光甚至沒在我的身上停留,先向慕遲打了招呼。
慕遲只是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白衣白褲,就像一樹玉蘭,靜止不動,默默忍受春寒的料峭,漆黑的眸子就如夜的星辰,閃爍寒光。
梅清愁急忙吩咐女傭:“春姐,快去沏一壺茶來,把先生剛拿回來的顧渚紫筍拿去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