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我在醫院待了一天,就能出院,但江伯母不放心,非要讓我多待兩天,留在醫院觀察。
她以爲我是工作的原因才累倒的,和莫白結婚之後,曾經勸我換一份輕鬆的工作。她知道我在藍顏會所上班,但她一個大學教授,平常很少會去娛樂場所,所以她並不知道藍顏會所的性質。我告訴她是莫白介紹的工作,做的是樓層主管,屬於管理人員,不需要出賣那些不該出賣的東西,她才放心。
但她還把莫白罵了一頓,因爲我基本上的是夜班,她怕我日夜顛倒熬壞了身體。
江伯母一直待我很好,就像親生女兒一樣。
無數個瞬間,我幾乎把她當成母親,現在和莫白結婚,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她一聲媽,每當這個時候,我的內心總有一種莫名的感動充盈。
我一直都把自己當成孤兒,梅清愁生了我,可她在我13歲的時候就把我丟棄在福利院。就算13歲以前,我留在她的身邊,我的生活依舊沒有溫暖。後來我被蘇櫻領養,我和她的關係一直都很緊張,直到在她生命的彌留之際,我才知道她對我的愛。
可是,已經晚了。
她對我說,她不知道怎麼去做一個母親,我不是她從小養大的,她缺少了從小陪伴著我長大的那個過程,缺少了最爲溫馨的時光。她在領養我的時候,我已經算是大孩子了,我對她也沒有親情的依賴,所以我們之間一直都不融洽。
但是江伯母不同,她能把莫白培養的那麼優秀,足見她是一個優秀的母親,有學問,有涵養,很開明,很慈愛。
我曾經對莫白說:“莫白,我很羨慕你有這樣一個母親。”
他看我的眼神充滿哀傷,然後認真地對我說:“你如果願意,你也可以把她當成你的母親。”
當時,我們沒有結婚。
我一直都很單純地理解他的話,直到後來才知道,他對我說的很多話,都包涵著玄機。
次日,江伯母趁著學校沒課,又來看我,給我帶了她親手做的飯菜,她做的菜很好吃,能做學問又能當家的女人,這年頭已經越來越少了。
我把飯菜偷偷留了一點,等到江伯母離開之後,我又溜進慕遲的病房,我覺得我特對不起江伯母,她辛辛苦苦爲兒媳婦準備的食物,卻被兒媳婦拿來餵養兒子以外的其他男人。
慕遲有些惆悵地看著我:“原來你是這樣的梅若兮。”
我莞爾一笑,坐到他的牀邊,喂他吃著江伯母的蓴菜鱸魚燴,味道極其鮮美,慕遲很少誇讚別人做的食物,但對江伯母的手藝卻豎起了拇指。
“明天她會帶別的菜過來,我再偷偷給你留一點。”我笑著說。
“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你這麼壞呢?”
我微微一笑:“我還有好多的品性你沒發現呢。”
他忽然輕輕地拉著我的手指,認真而深沉地說:“我願花一生的時間去了解。”
我承認,我很容易被他的話感動,尤其他的目光是那樣的溫柔,溫柔的能夠掐出水來,他的目光一直都很
有殺傷力,沒有幾個女人可以抵擋這樣的目光。
那些將我視爲情敵的女人,多多少少,是因他的目光愛上他的吧?
“慕遲,謝謝你,願意接納這樣一個我。”我感激地說。
兩個沒有任何關係的人走在一起,這是多大的福報,愛情本是我們最該感激的東西,但我們總是容易忘記如何感恩,當一個人我們太好的時候,我們就會自然而然地放肆。
人是很賤的動物,沒有的時候,我們苦苦追求,得到的時候,我們不懂珍惜,失去的時候,我們無盡悔恨。
“我也謝謝你,願意接納這樣一個我。”瓷質一般柔和的目光注視著我,很久,很久,彷彿看我看不夠似的。
我又悄悄地紅起了臉,小聲地問:“看什麼呢?”
他輕聲地說:“看你身後的人。”
我一愣,回頭,看到房門的探視窗口,杜一菲寵辱不驚地站在門外。
那一瞬間,我有一些慌亂,彷彿被人捉姦當場的感覺,可我立即平靜下來,我和慕遲真心相愛,其實沒有什麼可怕的。
我怕的只是這個女人的手段,以前她的手段再狠,我也無不擔憂,可是現在顧小川就是我的軟肋。
杜一菲推門走了進來,滿面洋溢著笑,落落大方地朝我打了一個招呼:“若兮,你也在呢。”
我輕輕地點頭。
然後她走向慕遲的牀前,問道:“慕遲,今天好些了嗎?”
“很好。”慕遲依舊平淡的語氣。
“我最近很忙,沒有時間過來看你,你千萬不要怪我噢!”
“不會。”
她又把頭轉向我:“若兮,你怎麼穿著病號?你也住院了嗎?”
我輕輕地應了一聲。
她又關切地對我表示慰問,我心裡無比噁心她的裝腔作勢,但怕慕遲看出端倪,依舊和她虛以委蛇。
然後我緩緩地站起身:“你們先聊。”我不敢再待下去,慕遲是個聰明的人,我怕和杜一菲說的太多,被他發現顧小川的事。
但我不怕杜一菲會把這件事告訴慕遲,畢竟顧小川現在是杜一菲手裡的籌碼,她不會蠢到出賣自己的籌碼。
回到病房,我心煩意亂,所有的焦躁總會隨著杜一菲的出現而被喚醒。
杜一菲完全是對慕遲勢在必得的架勢,雖然她表面看起來落落大方,可是一個從未輸過的女人,她是沒那麼容易放棄的。
我知道,慕遲的心思誰也無法左右,杜一菲也不會對他動手,她的目標在我。
不久,我接到杜一菲的電話,她已從慕遲的病房出來,讓我約我出去,到了洗手間。
她在補妝,從鏡子裡看到了我,冷淡地道:“若兮,希望你記住,你已經和莫白結婚了。”
“杜一菲,你就那麼願意插手我的事情?”
“你以爲只是你的事情?”她冷笑。
我不願和她做無謂的紛爭,問道:“你是不是知道顧小川在哪兒?”
“若兮,真是恭喜你,
你再一次把顧小川給丟了。”她陰陽怪氣地說,又從鏡子裡得意地挑了我一眼、
我心頭驀地一疼,冰冷地瞪著這位曾經的姐妹:“杜一菲,你是不是有辦法聯繫到顧小川?”
“我已經把他的住處告訴了你,是你自己沒有把握,又能怪的了誰?”
她頓了頓,然後回頭看我:“我答應你的事已經做到了,倒是你,你沒和慕遲徹底地分手,你和他藕斷絲連。若兮,你一點信義都不講,就算我知道顧小川在哪兒,你以爲我還會告訴你嗎?我要讓你後悔,讓你抱憾終身,我說到做到。”
杜一菲的眼神極其可怕,足以震懾到我,我終於無力地向她屈服:“你到底想怎樣?”
“我想怎樣,你不清楚嗎?”
“杜一菲,你醒醒吧,你不瞭解慕遲的性格嗎?就算你把我逼走,他也不會喜歡你的。”
她瞬間就被我激怒了,一記耳光朝我摑了過來,我被打的猝不及防,她也有些愣住了,怔怔地看著我,她似乎也沒料過,有朝一日,她會對我動手。
我笑了起來:“你反應這麼激動,恰恰證明了你沒底氣,你心裡比我更清楚,你根本無法贏得慕遲的心。”
杜一菲對我恨的咬牙切齒:“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要不是你,我和慕遲會一直走下去,總有一天他會明白我的心。”
我們正在洗手檯說話,卻見撒瑪利亞緩緩地從裡間走出來,淡淡地道:“你以爲慕遲不明白你的心嗎?別說他不愛你,就算他愛你,他也不會和你在一起。”
撒瑪利亞一如既往地高傲,面無表情地走到洗手檯洗手,然後把手拿到烘乾機底下烘乾。
杜一菲怔了半晌,回過神來,問道:“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你記得高嶠嗎?”
杜一菲渾身一震,我驟然擡頭望向撒瑪利亞。
撒瑪利亞狠狠地剜了杜一菲一眼,冷哼一聲,大步地從我和杜一菲中間穿了過去,然後前往慕遲的病房。
我心中疑竇叢生,高嶠就是當年爲了杜一菲跳樓的那個男人,據說他是有家有口的人。
我見過他,三十來幾的男人,開著一家不小的公司,儒雅風範,爲人風趣,當時杜一菲不過對他勾了勾手指,他就不顧一切地愛上了她,甚至對杜一菲承諾,要和老婆離婚。
可是杜一菲當初勾搭高嶠,不過爲了和人打賭而已,證明誰的手段更高,豪門千金,玩到最後沒什麼可玩了,只能玩男人了。
我看到杜一菲臉色發白,她的心思比我細膩,估計已經想到撒瑪利亞的身份,忽然歇斯底里地吼了起來:“那個傻逼自己要跳樓的,關我什麼事啊!”
她頹然地望著我:“若兮,你幫我和慕遲說一說好不好?我不是存心害死高嶠的。”她的目光充滿哀求,我知道高嶠的死,一定是她的死穴,否則她不會求我的。
她緊緊地按著我的肩膀,眼眶劇烈充血:“若兮,我和高嶠的事,你多少了解一些,我根本就沒有害他,是他自己要死的,能怪我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