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慕嫣正在說話,忽然花良緒出現在了門口,淡淡地問:“慕遲是你哥哥?”這句話明顯是問慕嫣的。
慕嫣那一刻顯的異常慌亂,她一直都很小心,否則也布不了那麼大的局,只是因爲剛纔情緒太過激動,竟然沒有提防花良緒。
我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畢竟花良緒是杜一菲的朋友,我和杜一菲的戰爭,他必然是會站在杜一菲這一邊。
花良緒的笑容人畜無害,抱著一束鮮花放到我的牀頭,問我:“若兮,今天好些了嗎?”
我微微頷首:“謝謝關心。”
花良緒沒有多說,只是讓我好好休息,然後把慕嫣叫了出去,我心中忐忑不安,慕嫣的身份,完全可以作爲杜一菲一個極爲有利的武器。
可我既然已經決定離開慕遲,這一切倒也不放在眼裡了。
我在醫院躺了三天,林采薇過來接我出院,她是和臧乃鴻一起過來的。
“怎麼那麼不小心?”臧乃鴻語氣有些責備。
“要你管。”我素來對他就沒什麼好脾氣,一見面就要對他嗆聲,似乎不這樣心裡就不舒服。
臧乃鴻這一次沒有和我爭鋒相對,眸光充滿憐惜,伸手似乎要摸我的頭髮,這個動作和莫白一模一樣,可是他還是訕訕地把手縮了回去,一言不發。
其實,他和莫白的身份一樣,都是我的哥哥,只是一個和我有血緣關係,一個和我沒血緣關係。
很多時候,我們都不清楚,我們身邊的人,到底在對我們扮演著一個怎樣的角色。
回到車裡,我對臧乃鴻說:“萬榮回來了,你知道嗎?”
“與我有關?”臧乃鴻語氣頗爲淡漠。
“他變好了。”
“什麼意思?”
我大概把萬榮的情況和他說了一遍,他的神情充滿揶揄:“他對我媽那樣,對我那樣,對蘇櫻那樣,對你那樣,現在卻爲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女人變好了?”
我完全能夠體會臧乃鴻的感受,這是一種不甘,我們自以爲是萬榮生命最爲重要的人,可是萬榮未必這麼認爲。
有些事,我們都是一廂情願,又或者,只是道德綁架。
因爲,他和我們的關係,他就必須無條件地對我們好,可是愛是相互的,捫心自問,我們對他也不好。
臧乃鴻就不必說了,他恨萬榮恨之入骨,而我對萬榮一貫的態度,也是鄙夷和厭惡。
柴雪鳶對於我們,是個毫不相干的人,但對萬榮,卻是一個給他重生的女人。
將心比心,換位思考的道理,我們都懂,可是做起來很難,因爲我們的修養沒到那個程度。
臧乃鴻一路沒有言語,沉浸在無盡紛擾的心事裡。
我也沒有言語,一直到了小區,我們下車看到萬榮和柴雪鳶站在樓下的大堂門口,現在的萬榮看起來容光煥發,一改從前猥瑣的形象,而柴雪鳶也是落落大方。
“我剛得到消息,從外地趕回來,若兮,你怎麼樣了?”萬榮急忙迎了上來,又把身上的大衣脫了下來,披在我的身上,“剛動了手術,可不能著涼了。”
臧乃鴻冷笑一聲:“萬榮,你別
惺惺作態,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萬榮輕輕一嘆:“我能有什麼目的?乃鴻,你就不能盼我點好?”
“哼,你想打若兮房子的主意?”臧乃鴻對萬榮的敵意很大。
我本來也懷疑萬榮這一次回來,是不是爲了蘇櫻留給我的房子,但這棟房子不在黃金地段,遠沒那麼值錢,萬榮既然能夠借我兩百萬還債,自然也看不上這棟房子。
我輕輕拉了臧乃鴻一下:“好了,咱們上樓說話。”大堂之中,人來人往,要真吵了起來,也讓人看了笑話。
臧乃鴻冷哼一聲,甩手就走,林采薇急忙追了上去。
萬榮輕輕一嘆,沒有言語,拉著柴雪鳶,和我一同上樓,到了家裡,我讓他們隨意坐,泡了兩杯咖啡出來。
萬榮看了我良久,欲言又止。
我說:“你有話就說吧。”
萬榮問:“你懷的是慕先生的孩子嗎?”
“是。”我輕輕點了點頭。
“慕先生知道這件事嗎?”
“我和他分手了。”
萬榮黯然地道:“蘇櫻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看著你高高興興地出嫁,我這一次回來,就是想替她完成這個遺願。”
萬榮提起蘇櫻的時候,我不由地朝著柴雪鳶瞄了一眼,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親和,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畢竟是個三十幾歲的女人,人生的閱歷又極爲豐富,已然不像二十來歲的小姑娘一樣,男朋友提起前任,就會大發雷霆,各種使性子。
這種女人其實很傻,當男人提起前任的時候,這個時候發脾氣,男人瞬間就會拿你和前任對比,毫無疑問,他會想起前任各種的溫柔。
而更傻的是提起前任的男人,說她壞話,說她好話,好像都不合適,反正一說就錯,現女友指不定買了多少榴蓮在那兒等著呢。
不過萬榮的情況略有不同,因爲蘇櫻已經不在世上,柴雪鳶能夠讓萬榮這種爛人心甘情願地爲她改變,可見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她不會傻到和一個死人較勁。
兩個人在一起,說到底,拼的都是情商。
由於扮演的社會角色不同,社會對於女人的情商要求更高,而男人正好相反,男人可以沒有情商,但不能沒有智商,否則寸步難行。
柴雪鳶和藹地笑:“好了,別說這些不開心的話,我們若兮這麼漂亮,還怕嫁不出去嗎?”
萬榮一笑:“是呀,豪門之中有著許多我們無法想象的規矩,就算嫁過去也未必幸福,咱們不怕沒人娶。”
雖然,明知萬榮是爲了安慰我,可是聽了他的話,心裡還是無比地難受,果然豪門是最難嫁的,兩個人的差距永遠擺在那兒。
萬榮和柴雪鳶坐了一會兒,然後起身告辭,自始至終,他還是沒提過臧乃鴻的名字。
我不清楚,作爲一個父親,爲什麼對親生兒子這麼苛刻,甚至在他心裡,臧乃鴻還不如我。
也難怪臧乃鴻恨他恨的要死,越恨,對他就越有期待。
可是這一份期待,十幾年也得不到一點回應,臧乃鴻對他漸漸產生了陰暗的恨意,這種恨意直接扭曲了他的心靈。
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有一句話: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誠然,這句話就是真理。
可是一個不幸的家庭,最大的無辜就是孩子,比如我,比如臧乃鴻,我們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世上,沒有人跟我們商量過,然後被動地捲入家庭的各種紛爭。
不久,小辣椒下班回來,急忙過來問候我的情況,又問:“采薇呢?”
“沒去公司嗎?”
小辣椒搖了搖頭:“沒有,公司今天就我一個人看著。”
我心裡狐疑不已,等到晚上,林采薇酩酊大醉地被臧乃鴻扶了回來,小辣椒一臉壞笑地看著我,我瞬間明白她的壞笑什麼意思。
白天的時候,林采薇去追臧乃鴻,明明心情不好的人應該是臧乃鴻,喝悶酒的人也該是臧乃鴻,就算她在陪酒,以她的酒量,也不至於醉成這樣。
臧乃鴻奮力地把她甩到沙發,不快地嘟噥:“女人喝了酒怎麼都像豬似的?”
小辣椒急忙去倒開水,遞給臧乃鴻:“臧總,來,喝杯熱水。”
臧乃鴻喝了一口,說:“小薇就交給你們了,我先走了。”
“噢,小薇。”小辣椒打趣地說。
臧乃鴻神色有些不大自然,訕訕而去,我在身後叫道:“喂,你喝酒了,開車小心一點。”
“要你管。”臧乃鴻甩過來一句話。
小辣椒把門關了起來,走了過來,踹了林采薇一腳:“別裝了,起來!”
林采薇笑嘻嘻地睜開眼:“走了?”
“走了。現在是審訊時間,別嬉皮笑臉的。”
“審訊什麼?不就男女之間那點事嗎?”林采薇不以爲然地道。
小辣椒倒吸一口涼氣:“他……把你睡了?”
“不是,我把他睡了。”
小辣椒:“……”
“快槍手,中看不中用。”林采薇一臉慾求不滿。
“不能吧,那麼人高馬大的,一看就是採陽補陰的神獸。”
“屁啦,男人千萬不能看外表。”
兩人聊了半天的禁忌話題,然後林采薇問我:“臧乃鴻和萬榮到底怎麼回事,爲什麼父子兩個的關係會那麼僵?”
我聽林采薇主動問起臧乃鴻的事,大約知道有些苗頭,一個女人打聽一個男人的私事,除了八卦,那就只剩下愛情了。
我揶揄地道:“你不是說臧乃鴻中看不中用嗎?這麼關心她幹嘛?”
林采薇盪漾一笑:“雖然中看不中用,但這種事情還是可以訓練的嘛。”
“他跟你說什麼了?”
“和我喝了一通悶酒,然後說起了他悲催的童年往事,總之萬榮就是一個畜生。”
我是瞭解臧乃鴻的,他不會輕易告訴別人他的過往,他的自尊心很強,這對他而言,永遠都是一道不可磨滅的傷疤。
可他現在卻把傷疤揭開了給林采薇看,想來也是極爲信任林采薇的。
看著林采薇從愛情的傷痛裡走出來,我和小辣椒由衷地感到高興,我們三個姐妹,總不能到了最後,誰都得不到幸福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