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一菲終於決定不再爲難郭慶東夫婦,小紅斷了一雙手掌,這一生只怕再也跋扈不起來了,杜一菲給她的教訓也就夠了。
只是杜一菲要約我見一面,我想起和曲齡見面的時候,曲齡從我家離開的時候,說了一句話:最好不見。
這句話其實也適合被我用在杜一菲的身上,我始終對顧小川的事耿耿於懷,但我對杜一菲卻不是單純的恨意,她的性格太多複雜。
我本以爲這世間的事,不是黑,就是白,可這一套放到杜一菲身上,卻完全不適用,她明明是個自私自利的人,爲達目的,從來不擇手段。她可以那麼自以爲是地傷害我,傷害顧小川,卻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她又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當她知道小辣椒被人欺負的時候,又會兩肋插刀,幫她討回公道。
人性真的太過複雜,就如慕遲,他爲復仇,利用張琦的感情,利用陳寶貝的感情,本來是我覺得最爲下作的事,可我,卻只心疼他。
杜一菲又約我到了白水湖畔的露天咖啡廳,她要了一杯藍山,問我要喝什麼,我只讓服務生給我拿了杯水。
她拿著咖啡匙輕輕地攪拌咖啡,過了很久,淡淡地問了一句:“慕遲最近好嗎?”
我知道她請我來,無外乎就是爲了慕遲,我淡淡地答:“他很好,你放心。”
“他瘦了?!彼穆曇舻兔裕踔劣行┛~緲。
“一菲,你到底想說什麼?”我有些看不明白,她今天約我到底什麼目的。
她緩緩地擡起頭:“若兮,你沒照顧好他。”
“一菲,你就那麼喜歡插手別人的感情嗎?”
“若兮,這也是我的感情,我愛他不比你少?!?
我一時就不知該說什麼,我本該毫不猶豫地宣示自己的領地權力,可是看到她柔和的目光,一時又心軟了。
這和我一貫認識的杜一菲不同,她從來不向任何人低頭,唯獨那個叫慕遲的男人。
我不知道慕遲對她有著怎樣的魔力,能夠讓她這樣強勢的女人,收起所有的鋒芒,以最柔軟的心去觸碰他。
她淺淺地嚐了一口咖啡:“若兮,慕遲很危險?!?
我心頭一驚,再度凝視著她,我不知道她對慕遲的事知道多少,我問:“什麼意思?”
“陳寶貝也喜歡慕遲,而慕遲沒有拒絕?!?
這事我已知道,可是每每想起,仍舊滿心難受,我說:“那又怎樣?”
“你似乎一點都不驚訝?”
“他告訴過我?!?
她輕輕一笑:“他真是一個高手,像你這麼倔強的人,竟然也能容忍他和另一個女人在你面前表演恩愛。”
心如刀絞,卻又偏偏找不到疼痛的感覺,如果真如杜一菲所說,愛情就是一場戰爭,而我已然是慕遲的俘虜。
我已死在了他的柔情之中,而他,不動聲色地看著我的沉淪。
“若兮,你恨陳寶貝嗎?”
我一愣,恨嗎?
其實,我心裡也不清楚,我甚至覺得陳寶貝有些可憐。
慕遲完完全全就是在利用她,而換
取我的安全,可以說,陳寶貝就是一件犧牲品。
我從來就不覺得,愛情原來可以這麼殘忍,殺人不見血,哀痛而無聲。
或許,慕遲和杜一菲就是一類人,他們善於玩轉人心,只是杜一菲比他稍遜一籌,輸給了他,而不是輸給了我。
“你不恨陳寶貝,爲什麼反倒恨我?”杜一菲哀傷而茫然地看著我。
我沒辦法回答,拿起手包,倉皇而去。
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街邊法國梧桐的葉子落了滿地,就像一顆一顆死去的心。
走著走著,我忽然來到濯香水榭,我站在門口愣了半天,終於掏出鑰匙,開門進去。
畢嘉留在醫院照顧小辣椒,不在家裡,我看到客廳的沙發放著一隻LV的包,我見陳寶貝帶過,心情頓時跌落谷底。
擡眼望向盤旋而悠長的樓梯,我下意識地退了一步,恐懼盤踞在心,讓我整顆心都在顫抖。
可是就像一個潘多拉的魔盒,明知不能打開,可仍對我有著一股強大的念力,我緩緩地走上樓梯,就像被一叢罌粟吸引,上了癮的毒,就像鬼迷了心竅。
我聽見他的房間裡面傳來他和陳寶貝調笑的聲音,眼淚冷不丁地掉下來,雖然早就知道他們的事,但總算沒有親眼所見,我以爲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
可我的內心,遠比我想象的脆弱的多。
我抹了一把眼淚,轉身要走,卻聽身後房門忽然打開,陳寶貝驚顫地叫了我的名字。
我慌亂地往下跑去,因爲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們,滿面微笑地承認陳寶貝的地位?抑或和陳寶貝撕破臉皮,又或者像個怨婦似的質問慕遲?
這些我都做不到。
“若兮?!彼形业穆曇艉茌p,可我仍舊停住腳步。
我站在樓梯的臺階,潛意識裡,或許我還聽一聽他能對我做些什麼解釋。
可我忘了,他是一個不屑解釋的人,他明明白白地把所有問題都擺在檯面,把整顆心都剖開給你看,我還能讓他再解釋什麼?
他和陳寶貝的事,我是知道的。
他讓陳寶貝先走,陳寶貝拿了手包,望我一眼,欲言又止,終於匆匆而去。
他走到我的身前,輕輕地捧著我的面頰,柔情似水地凝視著我:“怎麼又哭了?”
“慕遲,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哀傷地看著他。
“你終於還是介意的?!彼馀d闌珊地輕嘆,雙手從我面頰滑落,神色說不出的落寞。
“我是你女朋友,介意也很正常的。”
“你知道的,我的心在你身上?!?
我搖了搖頭:“慕遲,我不能像你一樣,做不到沒有一點佔有慾的愛,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孩兒,我的內心沒你想的那麼強大,你是我的男人,也只能屬於我,我不想你去碰其他的女人?!蔽乙豢跉獍言捳f完,然後流著淚,看著他。
可我心裡忽然害怕起來,我從沒想過我會對他說這一番話,我怕他轉身就走了,他不會對任何人妥協的。
他的眸光沉沉猶如霧靄,過了很久,才說:“若兮,你知道你
的處境有多危險嗎?”
“我知道,可是慕遲,我寧願被陳老闆追殺,我也不願你和別的女人逢場作戲,不要這樣好不好?”我抱住了他,把頭埋入他的胸膛,小聲地哭。
我不願意他成爲第二個顧小川,爲了我,去做這樣的犧牲,我知道慕遲是有潔癖的,若非需要,他不會去碰其他的女人。
我在夜場看過他很多次,他對圍著他轉的鶯鶯燕燕,從來都是不屑一顧。
“好,我答應你?!彼窳撕艽蟮臎Q心似的。
我擡頭,看著他哀傷的眸色,拉著他的一雙大手,認真地說:“慕遲,我不願你爲了我而委屈自己?!?
“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我忙道:“你說。”
“我現在沒有時間去顧及你,你一定要保證自己的安全。”
“慕遲,你放心,我可以保護自己的。”
我輕輕點了下頭,坐到沙發,漫不經心地問:“你今天見到杜一菲了?”
我一驚:“你……你怎麼知道?”
“我和陳寶貝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可你今天的反應很大,除了杜一菲,沒有人能影響到你?!?
“小辣椒出事了,杜一菲出面解決,她約我見了一面。”我解釋說。
他似乎對小辣椒的事沒有什麼興趣,問我:“你和莫白的婚事,你打算怎麼辦?”
他剛剛答應我不去碰別的女人,將心比心,我自然也不能去碰別的男人,何況是和別的男人結婚。
可是現在,莫家步步緊逼,除了道明真相,似乎沒有什麼辦法。
我嘆了口氣:“事到如今,能有什麼辦法,總不能讓我真的嫁給莫白吧?!?
“若兮,這一方面你不需要顧及我,形式對我沒有任何意義?!?
我怔怔地看著他,他竟一點也不在意我會嫁給莫白,雖然莫白是個同志,但總算也是一段婚姻。
或許,女人才是在乎形式的動物。
他的愛,完全不食人間煙火,愛的很不真實,但卻真實地存在。
我弱弱地問:“你……你真不在乎嗎?”
他微微一笑:“這世上很多男人,都希望孩子出生跟自己的姓,彷彿只有這樣,自己纔算這個孩子的父親。其實這些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孩子的基因,就算跟了你的姓,基因不是你的,孩子依舊不是你的。倘若是自己的基因,管他姓什麼呢?”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的話來比喻婚姻和愛情,再恰當不過了,他是一個愛情至上的人,只是不知道他愛上的是我,還是愛情本身。
愛情有著無數的命題,我都解釋不明白,可在他面前,都顯得非常的淺顯。
他說他已經忘記了如何去愛一個人,卻又不動聲色地解析著愛,就如庖丁解牛,遊刃有餘。
他站起身,拿手攬著我的後頸,親吻我的嘴脣,柔聲地道:“刨去我的因素,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人生有些遺憾,或許一輩子都彌補不了?!闭f到此處,他又黯然地低了下頭,轉身,拾步上樓。
我呆呆地站在原處,心亂如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