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岑霏大叫著蹬腿,使勁往後退去想離這雙眼睛遠點。
被被單胡亂纏著的身體只堪堪挪開了一小段距離,那眼睛的主人就熟練地滾了一圈,又將距離拉近了,繼續殺氣騰騰地瞪著她。
這一次,他們之間連五釐米都不到了。
岑霏快要哭了,這時終於想起了昨晚發生的事情,再看夜叉身上的封箱帶依舊嚴實,這才放心了。
既然封箱帶沒被弄掉,就說明這隻妖怪沒什麼力量了,應該構不成威脅。
“還希望一覺睡醒他能自己消失呢……”岑霏嘆了口氣,和夜叉大眼對小眼。
夜叉的眼睛閃了閃,岑霏剛意識到他好像有點不懷好意,下一刻,被裹圓了的夜叉又是一滾,整個兒壓在了岑霏的身上……
“喂喂,好重!快下去啦。”
夜叉不爲所動,似乎想用身體的重量壓死她。岑霏想起昨晚的經歷,大聲說:“滾開!”
身上重量突然變輕了,她輕輕一推,夜叉居然像個球一樣,咕嚕嚕滾了出去,一直滾到牆邊,腦袋磕了上去……
岑霏看看自己的手,傻眼了,她也沒用力啊。再看夜叉,他轉過了頭,憤怒地瞪她。
“過來。”岑霏說道。
夜叉用力扭過頭,不理她。
岑霏集中注意力,再次說道:“過來。”
這一回,夜叉非常聽話地“過來”了。因爲他現在被捆著,所以依舊是用滾的……人是過來了,他那雙眼睛裡卻始終含著滔天怒焰。
岑霏非常驚訝,他好像不得不聽自己的話……包括昨天晚上,原本那麼兇的,爲什麼突然就沒反應了?
說起來,她是用那個召喚陣將夜叉召喚出來的。按遊戲裡的設定,召喚出來的就是她的式神啊。式神這種東西,本來就應該聽她的話纔對吧?
她又試著下了幾個命令:“閉上眼睛。”
真的閉上了……
“眨眼三次!”
啊啊啊,真的眨眼了!夜叉眼裡的怒氣則被她忽略了過去。
岑霏將他嘴上的封箱帶撕開,以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問道:“你是我的式神嗎?”
“是。”剛應完聲,夜叉臉色立刻一變,嚷了起來,“你這個雜魚陰陽師!本大爺這樣高貴的妖怪豈容你染指?本大爺要將你的肉一塊塊割下來,骨頭一根根捏碎……”
他後面那一大段話岑霏只聽了個大概,反而那簡短的一個肯定讓她琢磨了起來。
“好的好的。”岑霏不知想到什麼,突然開心了起來,伸手在夜叉的腦袋上摸了摸,“我要去打工了,等我回來哦。”
門在她的身後合上,也將夜叉的咒罵的一併關在了裡面。
“那個垃圾陰陽師!”租屋內,夜叉感覺到她已經走遠,停止了咒罵。
“本大爺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了嗎……”幽幽的聲音在租屋內迴響著。
式神召喚是一種契約,和陰陽師打過多次交道的夜叉對它並不陌生,但是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中招。
陰陽師承諾對妖怪進行“餵養”,妖怪放棄部分自主權,聽命於陰陽師直到一方生命的終結。這就是召喚契約。
強大的妖怪一般都不會迴應召喚,指望依靠陰陽師來存活的基本都是些小妖怪。
夜叉自認是個強大高貴的妖怪,又怎麼會把陰陽師放在眼裡?可是被封印千年之後,對於這次召喚他根本沒有自主權。
是的,不需要他的迴應,那個小不點陰陽師強行將他從封印裡召喚了出來。
是繼續被封印好,還是被召喚契約約束受人奴役更好一點?這個問題還真諷刺啊。
夜叉垂下腦袋,紫紅色的長髮滑落在他飽滿的胸膛上。
那個陰陽師的力量很弱,弱到一開始他都沒有感覺到束縛,還以爲獲得了自由,直到他接到第一個“命令”。
那個命令抽空了他的妖力,把他送入了短暫的休眠之中。
“好餓啊……”夜叉說,“打工……要多長時間呢?”
被惦記上了的岑霏正在爲一位畫手太太打工。
說起這份工作,其實還是那位酷愛陰陽師的店長介紹的。畫手太太的助理臨時有事,於是岑霏就被前任僱主推薦去做這份工作,當然是臨時的啦。
這位太太名叫簡文,單身獨居,她的家同時也是她工作的地方。
簡文的家基本就三個部分,臥室、工作間以及倉庫。大部分時候,簡文都窩在她的工作間裡,而岑霏則在倉庫裡呆著。
這時,岑霏正騎著她那輛破舊到沒有賊願意偷的自行車,吭哧吭哧往簡文家裡趕,臉上是放鬆的笑容。
自從中學畢業之後,她還沒有像今天這麼開心過呢,甚至還想哼上一首歌。
出於某些不可說的緣故,岑霏不僅欣然接受了夜叉的存在,還感到很滿意。
她一邊魂遊天外,一邊踩著她的老單車,卻突然注意到,前面似乎有一團陰影在朝她飛來!
這團黑影的速度飛快,眨眼間已經從原來的棒球大小變成了籃球大小,眼看著就要有她家帆布包那麼大了!
岑霏拼盡全身的力氣去操控自行車,硬生生地讓自己拐了個大彎,這才躲了過去。
那團東西狠狠地砸向地面,緊接著又飛彈起來,她還沒看清是什麼玩意兒,它已經跑遠了。
岑霏呆呆地望著黑影消失的方向,身邊陡然颳起了一陣陰涼的風。風中,一個人影與她擦肩而過。
雖然只是一瞬,離得卻很近,岑霏清清楚楚地看見了。
那是一個黑衣白髮的小孩,長著一雙金色眼眸,手持一把巨大的黑色鐮刀……這絕不是普通人的打扮。
小孩和那黑影一樣,轉眼就不見了。這速度,也不是人類能有的吧,否則各大跑步項目都該被他承包了……
明明有很多疑點,岑霏卻選擇了視而不見。
她接受了一個夜叉的存在,卻不見得對所有超出常理的事情都能坦然接受。
“是cosplay吧,真好啊,一大早就這麼精神。工作工作,再不去可要遲到了!”
岑霏在車座上坐好,身上還留著那小孩經過時的陰涼觸感。
她的腳剛剛要踩下去,又有一個白影飛速而來,靠近的同時還在大聲叫著:“黑童子,小心——”
黑童子……
岑霏一驚,這一次她乾脆利落地從自行車上摔了下去。
與她擦肩而過的白童子狐疑地回頭看了一眼,小聲自語:“好像給別人添麻煩了啊。”
白童子同樣也是匆匆離去,岑霏從地上爬了起來,抖掉了衣服上的灰,接著將自行車扶了起來。
她笑不出來了。
剛纔確實聽到了,那個白衣服的小孩喊的是“黑童子”。她聽店長說起過,黑童子和白童子是後來出的兩個式神。
真的是cosplay嗎?有這麼巧合的事嗎?她明明知道,那不是人類會有的速度啊!
如果夜叉是她的幻覺,那這兩個恐怕也是。再加上之前那一團似乎被他們追趕著的黑影,怎麼看怎麼像。
然而,這中間依舊存在一個問題。
岑霏掏出手機,點開瀏覽器,飛快輸入關鍵詞“黑童子原畫”,結果讓她大吃一驚——原畫上的黑童子和她剛纔見到的,長得一模一樣。
同樣的黑鐮刀,同樣的黑衣服,同樣的髮型,就連眼睛的顏色都是一樣的。
問題是,她沒有見過黑童子啊。沒有見過的東西,怎麼會這麼巧就出現在她的幻覺裡?還和現實中的遊戲人設一模一樣? шшш ●т tκa n ●¢O
難道她看手機的時候也出現了幻覺?難道她已經病入膏肓,生活中只剩下幻覺了?岑霏想了想,對自己的健康還是挺有信心的。
那如果這不是幻覺?
岑霏覺得自己在考慮一個了不得的問題,她最好立刻停止。
“打工要遲到了!”
她刷地登上自行車,表情悲壯,像是用盡全身力氣一樣騎了起來。
可惜老天不肯照顧她想逃避現實的心情,在她走後,有七隻軟綿綿白嫩嫩的不明生物對她的“坐騎”產生了興趣。
這七隻不明生物大小不一,它們從大到小排成整齊的一隊,最大的那隻在前面,越往後的越小。它們就這麼列著隊,一蹦一跳地朝岑霏追去,速度居然還挺快。
追上之後,領頭的那隻噗的一彈,跳上了自行車的後座。緊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
岑霏努力地蹬著自行車,竭力想忘掉自己的所見,卻不知自己的後座上,有七隻包子搖搖晃晃的疊起了羅漢。
到了簡文的家,岑霏剛打開門,就被簡文叫去說事情,她隨手將門一帶,就進了簡文的工作間。
但是門並沒有被她關嚴實,一隻圓滾滾的包子擠了進來,母雞帶小雞似的,身後還跟著一串。這些包子跟在岑霏的身後,也進了工作間。
簡文將一個等身抱枕遞給岑霏,說:“樣品收到了,你去查一下有沒有問題,還有……”
岑霏邊聽邊點頭,小腿卻被蹭了一下,她的表情頓時有點僵。
什麼東西在蹭她的小腿?簡文就在她前面,這屋裡沒別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