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來越多的力量從天邪鬼身上流入陣中, 四根“繩索”上的黑色開始流動,濃稠的、泛著白星子的黑色。
花鳥捲髮不出一點聲音,但她的表情越來越痛苦。
岑霏的腦子裡浮現出自己看過的內容。
“咒、符、陣, 都是陰陽師對於力量的不同運用。它們有點像計算機代碼, 陰陽師負責編寫, 用符用咒或者乾脆做一個陣, 然後讓它運行, 發揮效果。和編寫計算機代碼不同的是,陰陽師們使用的不是固定的規則。陰陽師溝通力量,用自己的方式去表現。”
同樣的一撇, 在不同的陰陽師手裡會變成不同的意思,常用的那些不過是爲了方便而達成的共識罷了。
岑霏沒見過這個陣, 更無從判斷它是用來做什麼的, 但她懂破壞。
她咬破自己的手指, 擠出一滴血珠。必要的時候,陰陽師的血就是一種材料。
這滴血被她擠壓成一條細線, 而後狠狠地往那陣上一劃。陣的表面涌現一層濛濛白光,將那條血線吞噬掉了。
“失敗了……”岑霏小聲說。
“喂。”夜叉在外面說,“接下來會變成什麼樣?”
岑霏擡起頭,笑了一下:“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我就這麼出事了, 你就自由了?”
夜叉被說中了想法, 卻完全沒有不好意思, 反而笑了起來:“當然。”
“真無情啊, 不過我還沒那麼容易就玩完。”岑霏直接在自己的左手腕上劃出了一道細長的口子, “啊痛痛痛!嘶——”
這次不再是一滴了,血液從她腕間滴下, 在空中匯聚成一顆渾圓的血珠。
岑霏以自己的手作筆,以自己的血爲墨,面無表情地畫出了屬於她的一筆濃墨重彩。
陰陽師筆下的字不再是字,而是她的意志。傾注了岑霏意志的這一劃,是聽命於她的入侵者。
這個自成體系的陣上,突然出現了一筆格格不入的鮮紅。
陣上再次浮現白濛濛的光,然而這一回的入侵者非常固執。
它砍、它殺、它侵略,白光被它吞噬,血色碰到了陣的本體,只膠著了一會兒,就執行了岑霏的意志。
陣被破壞了,獻祭停止,“繩索”碎裂消失,屏障也不見了。花鳥卷恢復了自由,她有點沒精神,但看起來沒什麼大礙。
岑霏舒了口氣,左手腕卻還在流血。
“請讓我替您治療。”花鳥卷小聲說。
“那就拜託啦,真的好疼啊這個傷口。那些割腕的人怎麼受得了呢?我寧可忍耐糟糕的日子也不想吃這個苦啊……”
岑霏一邊碎碎念,一邊看著自己的傷口在花鳥卷的治療下一點點恢復。
“對了,還有一個忙需要你幫!是關於這隻小鳥的事。”岑霏將那根羽毛拿了出來。
花鳥捲起初還有點迷糊,但是看到羽毛後,她就明白了過來。
“是它啊。”
花鳥卷將雀從畫卷裡叫了出來,雀很黏糊地貼著她的手心,跟她玩耍。
“那天我準備來這邊的世界,想借一目連那裡的通路。誰知道突然颳起了一陣怪風,接著它就撞暈在了我的懷裡……”
花鳥卷目光溫柔地看著雀。當時她見它可憐,就將它放進畫卷裡養著。她來到了這邊的世界,雀自然也被帶了過來。
原來雀並沒有遇上裂縫。
“這個是犬神家的小鳥。”岑霏說。
“是嘛,現在該怎麼辦好呢?犬神先生一定急壞了。”
“一起去吧,陰陽寮。”
不止是雀的事,還有天邪鬼的事,都需要處理,最好花鳥卷能直接去一趟。
那四隻天邪鬼還活著,只是看起來精神很不濟的樣子,估計那個陣的啓動讓它們元氣大傷了。它們用的奇怪的繩索則已經不見了。
岑霏將天邪鬼捉住,和花鳥卷一起去了一趟陰陽寮。
小紙人立刻派出了一個跑腿小紙人,前去妖怪那邊的世界,告知正在等消息的一目連和犬神。沒多久,這兩位就親自來了。
雀見到犬神之後,嘰嘰喳喳的變得格外歡快。
花鳥卷的心情也因此好了許多,還和犬神交流了不少養鳥心得。說起養鳥,花鳥卷可是經驗豐富呢。
這件事終於告一段落,一目連也了卻了心事。
“那麼,”他對岑霏說,“吾該如何感謝你呢?”
小紙人立刻插嘴:“關於這個事情……”
岑霏見到活生生的一目連很激動,果然和遊戲裡的長的一樣啊,就連那條龍也是真的,雲也是真的!
岑霏再也無法冷靜,頂著小紙人和夜叉這雙重充滿各種複雜意味的目光,毅然決然地說出了自己的心願。
“我想去您的領地旅遊!”
想看看一目連生活在什麼樣的地方,帶領著一羣怎樣的妖怪,想看看那裡和人類的世界有什麼不同。
一目連笑著說:“這簡直不算是一個要求,吾的領地想來的話隨時都可以,不如……”
“啊呀呀,一目連大人太客氣了。對於我們的陰陽師來說,這已經是她最大的心願了。您的龍好像渴了,不如我們去喝茶吧,另外兩位大人也請務必賞臉。”
“這樣好嗎?”一目連還有些猶豫。
小紙人誘拐了妖怪們前往茶室,暗中舒了一口氣,並在妖怪們看不見的地方,朝岑霏比了個大拇指。
話說,它有大拇指的嗎?
岑霏疑惑地盯著紙人的手研究了一會兒,換來了對方一個暴躁的白眼。
“最大的心願?”夜叉重重地哼了一聲,非常不爽。
也不知道他不爽什麼,岑霏覺得,現在應該不爽的是她纔對啊,他憑什麼先不爽起來了?管他呢,她還想哼一聲呢。
至於天邪鬼那件事,小紙人瞭解過後表示需要研究研究,具體的希望他們能先保密。
小紙人殷切地表達了希望花鳥卷能爲陰陽寮工作的期望,花鳥卷暫時答應了。在她有更願意嘗試的工作之前,都會爲陰陽寮出一份力。
至於原先那位神秘的說要爲花鳥卷提供工作的陰陽師,花鳥卷是這麼表示的。
“欸,我不知道他是誰哦,因爲連臉都沒有看到過,對方帶了面具呢。”
岑霏和小紙人異口同聲地問:“所以你就這麼相信了他的話?”
花鳥卷不解:“有什麼問題嗎?啊,是不是我又做錯了什麼?”
眼看著她又要難過起來了,岑霏和小紙人連忙表示沒關係的,但是以後要注意不可以輕信。
所謂面具,其實就是種障眼法,屬於咒的一種。
陰陽師在出任務的過程中,有時難免會碰到一些不方便,使用“面具”的話,就可以將容貌藏起來,避開麻煩。
這個辦法只對妖怪和普通人有效,對陰陽師是無效的。
所以這條線索就這麼斷了。
對於小紙人他們的建議,花鳥卷聽得似懂非懂。估計她也不明白怎麼才叫“不輕信”,看來她的自我成長之路依舊任重而道遠啊。
除此之外,岑霏還將那個陣畫了下來,希望能找到一點線索。
處理好這些事情之後,岑霏就直接回了住處。
經過一晚上的鬧騰,她實在太累了,在山蛙背上時直接就睡了過去。到了樓下,還是夜叉給她扛進屋的。
夜叉將岑霏放在她的牀上,然而熄燈關門,自己去客廳休息了。
岑霏其實已經醒了,閉眼躺了一會兒之後,她摸出了手機。
某匿名陰陽師羣。
岑霏:“今天有點小失落啊……”
“咋嘞?”
有人理她了,不錯不錯,岑霏立刻又打了一串字。
“我發現飼養式神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會投入感情……可是式神卻希望我早點翹翹他好獲得自由……/(ㄒoㄒ)/~~”
“飼養啊……”
“就讓我這麼說發泄一下吧/(ㄒoㄒ)/~~”
突然有另一位匿名陰陽師插了進來,說:“陰陽師和式神之間是互相合作的契約關係,感情方面最好避開比較好。”
“話雖這麼說,但是要怎麼避開呢?每天每天都在一起,感覺不管對誰,都難免產生感情啊,除非對方格外討厭。”
“容我打斷一下!莫非你的式神顏值很高?”
“這個……顏值這個東西要看個人審美吧,就我來說的話,我確實挺喜歡他的長相的……”
“哇!那就難怪了?嗯哼,讓本軍師再猜猜,異性的式神?”
“……是、是哦。”
比較正經的某位陰陽師:“所以式神就要選醜的!我曾經想把這個觀點寫入教材,但是沒被批準,可惡啊!”
“你簡直喪心病狂!竟然搞顏值歧視!”
岑霏弱弱地說:“我也覺得雖然處理感情問題比較麻煩,但還是不要搞顏值歧視的好……”
打出這一大串字,其實岑霏是心虛的,因爲她深刻的明白自己其實是外貌協會成員。
“哼!圖樣圖森破。話說回來,和式神的關係居然差到對方希望你早點翹翹,作爲陰陽師也夠失敗的了。”
岑霏:“Σ( ° △°|||)︴我、我會努力的……/(ㄒoㄒ)/~~晚安!”
“啊,逃走了,那誰,你也太嚴厲了點吧。”
“哼。”
沒有得到安慰,反而玻璃心碎成了渣渣,岑霏默默掏出一管膠水,自己給自己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