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霏帶著書怪來到了陰陽寮。
“原來如此。”小紙人的紙片手撐著自己的下巴, “因爲受到了人類的跪拜和供奉,結果變成了妖怪啊。”
“變成了妖怪之後,爲了維護記載在書裡的教條, 它不惜動手殺人。”
岑霏從另一隻紙人那裡接過一杯水, 她渴啦。
“不過……”小紙人伸手把那本書抓了過來, 嘩啦啦翻了起來, “怎麼沒有字呢?”
“啊, 那個被我嚇沒了。”
可憐的老書眼淚汪汪,像它這樣地位尊崇的書,以前只有族長才有資格碰的, 現在隨便一張紙都可以翻它,簡直是它的恥辱啊。
它在“士可殺不可辱”和“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之間糾結了一下, 果斷選了後者。
天將降大任於斯書也, 必將……
啪!它被拍扁在了桌子上。
“本紙人明白了!這隻妖怪確實不適合留在這邊, 妖怪的執念出奇的深,更別提它這種類型的妖怪了。如果繼續留下的話, 恐怕會危害到人類。
“不過,這個妖怪的行爲人類也有責任,本紙人決定,將它遣送到妖怪世界,不知道哪一位大人肯收留它呢……”
小紙人唰地派出了幾個跑腿小紙人, 讓他們去聯繫妖怪那邊了。它自己又接連打了幾個電話, 最後最先表示願意收留它的還是一目連那裡。
“那麼就請你再跑一趟, 送它過去吧。到了那邊, 就可以解除對它的禁錮了。”
岑霏就這樣又接下了這項善後工作, 帶著那本書第二次來到了妖怪的世界。
食發鬼所製作的“皮膚”再次發揮了作用,平常不用它時就隱藏起來, 需要時再出現,別提有多方便了。
岑霏這次是通過通路過來的,因而到了的時候,就被當地的妖怪發現了。
“咦,是你呀,怎麼又來了?”古籠火守在通路旁,看到岑霏之後就向她打招呼,“這隻奇怪的妖怪是新式神嗎?”
夜叉不爽了。
“你說什麼?這就是個沒人要的低級妖怪。除了本大爺以外,不需要任何式神了,對不對,霏?”
岑霏連忙表示肯定,夜叉對此很滿意。
岑霏鬆了一口氣,對古籠火說:“陰陽寮跟一目連大人打過招呼了,他表示願意收留這隻新型妖怪,所以以後它就是你們的一員啦。”
“原來如此,那麼,就請這個誰跟我一起去見過一目連大人吧,這個咒……”
岑霏解除了咒的束縛,正想把書怪交給古籠火,誰知書怪卻瞅準了機會,跑了!
它飄到了空中,瞬間變出了一張超大的醜臉,一邊跑一邊大聲說:“就等這一刻了,哈哈哈哈哈!既然讓我跑掉了,就休想再將我抓回去,沒想到吧,哈哈哈哈哈!字也變回來了,笨蛋!”
書怪得意洋洋地飄著,本體的書頁裡,變成墨團的字重新變了回來。
它不時地回頭看岑霏有沒有來追它,卻發現她和古籠火他們全都站在原地,一點也沒有要追過來的意思。
“被我嚇傻了嗎?女人果然低智商。”
性別歧視的書怪爲自己重獲自由而欣喜,正想找路回以前那座祠堂的時候,卻忽然聽到旁邊傳來一聲怪叫,它不禁轉頭看去……
“哦!我的眼睛受到了暴擊傷害!”食發鬼悲憤欲絕,將手中的菸斗砸了過來。
書怪捱了一下,頓時發火了:“看我的文字攻擊!”
它的一截頭髮化成了無數密密麻麻地小字,朝食發鬼撲了過去。食發鬼被嚇得口吐白沫,動彈不得。
“我、我不僅恐高……我還密恐……”
“哈哈哈,知道我的厲害了吧。”書怪得意得不行。
“啊啦,好像有人在欺負我弟弟啊?”
煙煙羅從店裡走了出來,她嘴裡叼著個菸斗在抽,呼出的煙霧一會兒聚集變成煙霧小鬼,一會兒又消散不見。
書怪一看不得了,大白腿!
它大聲叫了起來:“不知廉恥啊不知廉恥!”
咔嚓一聲,好像有什麼被咬斷了。
煙煙羅飛踢幾腳,像踢足球似的,把好幾只煙霧小鬼給踢飛了出去。這些小鬼撞上了書怪就爆炸,沒一會兒,書怪就已經被炸得烏焦了。
煙煙羅一腳踩在書上,碾了幾下:“你剛纔好像說了什麼?”
書怪氣息奄奄:“沒,什麼也沒說……”
岑霏和古籠火慢悠悠走了過來,古籠火感慨道:“新來的真活潑啊。”
岑霏已經將書怪送到,後面就沒她什麼事了。書怪要是不盡快適應這裡的環境,怕是要吃不少苦頭呢。
她辦完事,從陰陽寮回到了這邊的世界,接著又馬不停蹄地去了怪談研究協會,處理剩餘的日常工作。照例檢查郵箱裡的信件,像平常一樣找到了一大堆的廣告單。
“現在的人不怎麼寫信了呢,比起這個信箱,還是電子郵箱裡更容易收集到有用的信息。”
岑霏一邊嘀咕,一邊將那一大堆的廣告單往垃圾桶裡扔,卻發現……
她伸手接住了一封從一堆廣告單裡漏出來的信,這封信差點兒被她給一起處理掉了。
這個信封非常標準,收信人和寄信人的欄目裡,全都認真填寫了,甚至還貼了郵票,字也漂亮。
寄信人的姓名是:姜潛。
這個姓讓她一下子想到姜洛,好巧啊。岑霏拆開信,讀了起來。
信的內容依舊寫得很標準,有問候有有落款,現在已經很少見了,看來對方是個做事一絲不茍的人。
岑霏將信讀了下去,這位名叫姜潛的人遇上了一個麻煩。
他想了不少辦法,向不少人求助過,但卻沒有一點效果。最後他沒有辦法,才死馬當活馬醫地寫了這封信。
信中,他詳細地解釋了自己的發現和困惑,而岑霏越看就越心驚。
這位姜潛留了聯繫方式,她立刻就給他撥了一個電話。
“您好,請問您是姜潛姜先生嗎?”
“是我。”沉靜的男聲從對面傳來。
“我是怪談研究協會的工作人員岑霏,我們收到了您的信,有一個問題必須向您問清楚。”
對面沉默了一下,接著像突然醒悟過來似的,有些急切地說:“請問。”
“您弟弟的姓名是?”
陰陽寮那邊,在岑霏離開之後,經由連通至妖怪世界的數條通路中的一條,一位不速之客意外前來。
他的腳踩在走道的地板上,一下一下,有如山嶽在行走。
隨著他的到來,空氣彷彿潮溼了許多。走道兩邊的牆上,有水珠憑空出現,沿著牆體滑落下來。
水珠越來越多,漸漸的,不止是牆上,就連地上。空氣中也開始出現了。
四處都有水珠凝結,向下低落,好好的陰陽寮裡,居然下起了雨來。
紙人們原本正在不慌不忙地工作著,被這突如其來的“雨”下來一跳,呆滯了一下之後,全都打起了小傘。
就連自稱是鎮寮神獸的那位,也不例外。
鎮寮紙人撐著把小傘,憤怒地衝出了自己的辦公室,對著罪魁禍首大吼:“你想把這裡淹了嗎,荒川之主!”
不速之客荒川之主,他現在的表情就像陰陽寮的天氣一樣。
烏雲密佈的臉繃得緊緊的,他的眼皮一掀,說了一句話:“讓晴明來見我。”
“晴明大人他……”
小紙人的身後忽然響起了腳步聲,而荒川之主也看向了紙人的身後。
“哎呀,聽了你的真是太好了,八百比丘尼。”
“呵,天氣預報的話,我還沒出過錯呢,就算是陰陽寮裡的天氣也……”
晴明脣角噙著笑意,手裡撐著一把傘,和八百比丘尼一起,朝這邊走了過來。
“晴明大人!”
小紙人簡直要淚目了,雖然它並沒有眼睛。它再也顧不上下雨的事,直接撲到了晴明的肩頭。
“啊,辛苦你了。”
“嗚嗚嗚,不辛苦,一點都不辛苦,嗚哇哇哇哇!”
“原來是荒川之主來了,難怪這裡會下雨。”
八百比丘尼笑著收起了傘,而這時,雨也正好停了。
撐著傘的紙人們探頭來看,也把傘合了起來。它們的手裡同時多了個拖把,勤快地拖起地來。
荒川之主的目光掃過八百比丘尼,又落在了晴明的身上。
“看來你們已經知道了。”
晴明無奈地搖頭:“其實我是應八百的邀請過來賞雨的,現在看來,事情好像並沒有這麼簡單。”
“不如邊喝茶邊談吧。”八百比丘尼提議說。
晴明、八百比丘尼以及荒川之主去了陰陽寮的茶室,小紙人送上了茶水,而鎮寮的那位則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鎮寮紙人一邊回顧著跟它心心念唸的晴明大人見面的場景,一邊不停地告誡自己不可以得意忘形,要集中注意力好好工作。
這時,它接到了來自岑霏的電話。
“我要報告今天的情況,”岑霏說,“你看一下郵箱,我發了郵件。”
小紙人一邊去查收郵件,一邊奇怪地說:“這麼著急嗎?還特地打電話過來,如果不是什麼緊急的事情的話,沒有必要……咦?這個是……”
電話對面,岑霏有些遲疑地問:“這樣的事情沒有先例,我該怎麼辦呢?”
“照辦!”小紙人立刻回答,“儘快安排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