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雨在窗外淅瀝瀝地下著,原本灰白的街道的色彩也在雨水的沖刷下變得深沉而凝重了。落在山桃碧綠的葉片上的雨滴正匯成一個球體,在光滑的葉面上不停地打著轉。
一場春雨過後,有的花開,而有的花謝。生命便如此在流動中前行,即便在未來的時空中,這一切不過是周而復始的無盡輪迴,但它們依然會生生不息地無悔前行。有誰知道,在這些奇妙過程的背後,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在驅動著呢?
“嘉銘,望著窗外如此出神,你在想什麼呢?”秋水輕聲問道,靈巧的雙手此刻正在精心地擺弄著桌上的茶壺——那是她點的一壺茉 莉清茶。
說起來也真是奇妙,我跟她此刻所在的地方,是一家開在離我們學校很遠的名叫“聽雨軒”的地處幽靜的茶樓,說起來,要不是秋水極力邀請,我說什麼也不會自己花錢跑到這種地方來喝茶。
“怎麼了,魂不守舍的樣子?你該不會作業沒寫完吧?”秋水露出了微笑。
“沒有啦……”
“葉昭也沒什麼可擔心的吧,現在沒有案子,這種雨天,他應該是在悠閒地睡大覺吧。”
“你還真是瞭解他啊。”我不自覺地應道。
“哎?——嘉銘是不是覺得,只有你纔可以瞭解葉昭呢?——”她的臉上浮現出了某種壞心眼的笑容。
“不要說得這麼奇怪好不好啊——”我感到渾身不自在。
“不說這個了,請喝茶——”言畢,秋水將一杯清茶推送到了我的面前。
“你叫我到這裡來,就是要請我喝茶嗎?”我問道。
“怎麼,我請你喝茶,你不願意?”
“那倒不會,可是……”
“爲什麼一定需要理由呢?”她用食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臉頰,彷彿是在思考的樣子,“因爲我家就在這附近,我覺得這個地方不錯,所以請你來,如何?”
“……”
“一定要理由的話……”見我一副不滿意的樣子,她繼續說道,“嗯,就是這樣,我是要答謝你呢,嘉銘,因爲你把社團珍貴的內部資料借給我看了呢。”
“啊……”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名義上已經加入了偵探社,所以想看本來就是你的自由嘛。再說,這個東西說好聽點是葉昭的探案記錄或者傳記,說白了就是我自己寫著玩的,不是什麼內部資料啦……更何況,有人願意看我寫的東西,我自己還求之不得呢。”
“沒必要這麼沒有信心啊,你寫的東西,平心而論,我覺得很有意思啊。以後來出書怎麼樣,叫做……嗯……《大偵探葉昭》什麼的,呵呵……”
“嗯……”
果然,事實就像我之前想象的那樣吧,名爲程秋水的異邦少女,之所以會這樣接近低調沉默的我,其真正的目的……大概是葉昭吧。沒錯,她一定是爲了瞭解葉昭纔不斷接近身爲葉昭密友的我,並且得到我的手稿……
但是她的目的又是什麼呢?這個女生從一出現就顯得與衆不同,舉手投足頭讓人感到十分不自然,她來到這裡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動機?這個動機恐怕和葉昭有關。是葉昭以前破過的案件的相關人,來找葉昭尋仇嗎?不像。再說,她又極力希望我們停止偵破案件,好好過正常的校園生活,這樣一來……
想不通。
“怎麼了嘉銘,頭疼嗎?”秋水關心地問。
“不,”我搖了搖頭,“沒什麼大不了的。”
“說起來,手稿,還有吧?”突然地,少女開口問道。
“哎?”
“我是說你寫的手稿呀,”秋水的身體略微前傾,用認真的神色望著我的臉,“你還沒有把全部都給我看過呀。”
說起來,我寫的也算不少,加起來多多少少算起來也有將近100萬字,我一般一次給她拿兩本,可是結果每次秋水都很快就看完還給我了,所以到前一次爲止,我已經把幾乎所有的存稿都給她看過了,但——
“沒有了呀——”我支吾著,“能給你看的,我都給你看了。”
“哦?——”秋水若有所思地點著頭,“這麼說來,剩下的,就是不能給我看的咯?”
“這……”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你還有沒給我看過的是嗎?這很簡單呀嘉銘——”她請抿了一口清茶,緩緩說道,“我剛轉來不久的時候,我們不是在樹林邊上談過一次話嗎?那時候,你就曾說過——在去年開學初的時候,華榮中學的校園裡發生了一起謀殺案,你和葉昭就是因爲同時被捲進去,並且由於你跟那案子有些許瓜葛,所以你們才達成了互助同盟的吧?”
“嗯……”這麼說來,我好像的確透露過這件事。
“當時你就不肯對我做詳細說明呢,現在也不肯把那次的案件記錄給我看,說起來,這究竟是爲什麼呢?有什麼理由,你一定要瞞著我嗎?”
以秋水的洞察力來說,事到如今,想瞞是瞞不住了,所以——
“其實……這件事不是非要特別瞞著你的,而是……”我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脣,“因爲警方要求我們不能對外公佈這起案件的真相,如果有人問起,也要按照事先準備好的說辭——”
“也就是,兇手其實是一名入室盜竊的歹徒,是嗎?”
我點了點頭。
“那起案件的真相,除了警方之外,只有幾個人知道——也就是作爲事件當事人的幾名學生,當然也包括葉昭和我——就連學校的老師,恐怕真正知道背後真相的人也不太多吧。”
“我明白了,”秋水閉起眼睛點了點頭,“要求你把這種事告訴我,還真是有點強人所難呢——畢竟,我只是一個外人嘛。”說完,她的臉上似乎漫上了一絲落寞的神情。
“別這麼說——我也——”我也開始爲難起來。
“我知道。”秋水輕輕點著頭,“沒必要強求什麼。”
即使骨子裡是中國人,但是秋水是在美國長大的,這麼說來中國這片土地對於她來說,也是孤獨的異鄉吧——對,初來乍到,一張熟悉的面孔也沒有,所以她纔會積極地表現自己,想方設法交到朋友,融入集體,一定是這樣吧——
一想到這裡,我就會覺得秋水也是一個可憐的女孩,“畢竟只是一個外人”——這會是她堅強的外表下,脆弱而真實的想法嗎?
“雖然有些事情無法同你分享,但——”我不知所措地撓了撓頭,“無論如何,我們還是好朋友嘛,既然你加入了偵探社,那麼也就是我們的夥伴,你看,在你的協助下,我們已經辦了不止一件案子了嘛!所以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我們重要的朋友和夥伴,嗯,是的,只有這一點是沒有疑問的——對吧?呃——”語無倫次地說了這麼多,我擡起頭來,卻發現秋水正用一種奇怪的笑容望著我。
“嘉銘,謝謝你。”秋水輕柔地說,我找不出拿來回應的話語。
爲什麼會這樣說——
突如其來的感謝,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默默低下頭,雙眼注視著面前杯中金黃色清澈的香茗。秋水也一反常態地一言不發,偏著頭望向飄著雨的窗外,似乎在思索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