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回去西苑，乾隆倒是帶上了冰兒，依然叫住在自己身邊，不過尋常相互也遇不著。中秋前，西苑有騎射、狩獵的活動。這日，冰兒從太后那裡請安回來，恰好看見四執(zhí)庫的太監(jiān)捧著乾隆御用的行裝騎服來供皇帝挑選，尋思著乾隆這會兒或許有空，自己也不必總是望門磕頭，不如當(dāng)面請個安。
通報是乾隆面前當(dāng)差的太監(jiān)張玉柱，素知冰兒不得聖眷，只是淡淡地應(yīng)了，回話亦回了半天，才匆匆趕出來，臉上帶了些諂媚：“公主，萬歲爺心情不錯，正在迎薰亭寫字兒呢。您慢慢走。”冰兒進(jìn)宮這段，最恨見一些太監(jiān)的嘴臉，也沒有好臉色地乜了張玉柱一眼，一句話都沒有搭，進(jìn)到皇帝所居的瀛臺，被太監(jiān)領(lǐng)到皇帝正在品茶讀書的迎薰亭，迎薰亭背山面水，景色秀麗，恰好又是仲秋，天朗氣清的好時候。冰兒不覺精神爲(wèi)之一爽，見乾隆身著淺湖色菊竹暗紋常服，戴一頂隨常的珠繡小冠，正在鋪開的臺子上執(zhí)筆作書，聽得冰兒的請安聲，回頭瞧瞧，邊繼續(xù)寫字，邊道：“今兒在這裡請安，倒是少有。山水相依，頗得靈韻。你來。”
冰兒走到近前，乾隆指著自己寫的東西道：“你念念。”
冰兒一看，大部分字還認(rèn)得，就是連起來不知道在講什麼。
“驚時序之代謝兮，屆十旬而迅如。睹新昌而增慟兮，陳舊物而憶初。亦有時而暫弭兮，旋觸緒而欷歔。信人生之如夢兮，了萬世之皆虛。嗚呼！悲莫悲兮生別離，失內(nèi)位兮孰予隨？入椒房兮闐寂，披鳳幄兮空垂。春風(fēng)秋月兮盡於此，夏日冬夜兮知復(fù)何時？”（1）
乾隆聽她不斷念出破句，“欷歔”和“闐寂”還不認(rèn)識，不由笑嘆：“朕的女兒，雖然沒有什麼才華驚絕的才女，也不像你似的。”見冰兒撅了嘴又是不高興的樣子，也不似其他人好歹要藏藏情緒，到底嘆了一口氣：“瞧你也不是個笨人，卻是這般不諳人事，朕便能容你，其他人未必個個肯受你的。”說完，只是自己撫著剛寫好的字，默然不語，似乎在想心思。
冰兒便想告退，恰巧四執(zhí)庫又來問要不要把衣服器用送進(jìn)來，乾隆道：“生生的敗興！”其實也沒有什麼敗興的樣子，吩咐把衣裳拿進(jìn)來。
衣裳一色八九成新，雖是行裝，仍是重工織繡，乾隆揀了兩套深色素淨(jìng)的。又看其他騎射的器物，眼光斜處，見冰兒對這些兵器大感興趣的樣子，不由笑問道：“有你會使的麼？”
冰兒先搖搖頭，又指著御用的一把長劍道：“劍我會一些，不過這麼長，我用不起來。”乾隆一瞧，那是把足有三尺長的長劍，木柄木鞘，飾著鍍金銅件，鑲著紅藍(lán)寶石，素來是自己把玩欣賞的愛物。冰兒拿起一把弓，奇道：“這是皇阿瑪用的弓麼？”
“嗯。”
“好漂亮！”冰兒不禁拿起弓把玩起來：弓長有四尺半，木質(zhì)貼金花，弓弦則是牛筋纏明黃絲線的。乾隆身邊的馬國用見她擅自動用御用的東西，微微抽了口氣，瞟瞟皇帝卻沒有絲毫生氣的樣子，反而微笑道：“這不是爲(wèi)了好看的。咱們滿人，騎射都是基礎(chǔ)的功夫，當(dāng)年馬上得天下，今兒也不能荒廢了。”冰兒愈發(fā)覺得好奇，左手握弦，右手持弓，用力一拉，弓被拉開了大半。
乾隆挑眉笑道：“你勁兒不小啊！這可是十力的弓！”又饒有興趣地指點冰兒的姿勢：“左右手反了。左手握住弓中間，右手大拇指勾弦……”見冰兒拇指靠虎口處被弓弦勒得通紅，忙從四執(zhí)庫送來的東西里挑了一個犀角扳指給她戴上，把著她的兩手道：“弓要放正，手臂和腰背裡都要用力。如果有箭，眼睛還要看方向，瞄準(zhǔn)了射……”
亭中氣氛融融，馬國用日日在乾隆面前當(dāng)差，自孝賢皇后去世半年多來，乾隆雖然不是沒有笑的時候，但笑得這麼親切舒心是極少的了，連他心中都不由一暖。
“明兒到園子裡的小校場，你可以試試射箭，朕叫人取皇子用的弓箭來給你。你手上的這個扳指原來是朕秋獮時常用的，看著不起眼，其實比那些金玉的要好用，也生涼，對筋骨好。賞你了。”乾隆教了半天，用絹子擦了擦額頭上的細(xì)汗，邊要茶來喝邊笑吟吟問道，“——你會騎馬嗎？”
“我會騎驢和大騾子。”
乾隆剛喝進(jìn)的一口水沒忍住，全數(shù)噴了出來。身邊服侍的宮女趕緊拿帕子過去拭溼了的衣裳。乾隆大笑著擺擺手：“不擦了。拿衣裳來換吧。——你呀！”見冰兒眼睛瞪圓了，不知犯了什麼過錯的樣子，溫語道：“明兒先教你騎馬。”轉(zhuǎn)頭吩咐四執(zhí)庫的人尋兩套女孩子用的騎裝來。
冰兒難得和乾隆在一起有這麼輕鬆開心的時候，都有點戀戀不捨，不想離開了。但一會兒有內(nèi)奏事處的太監(jiān)來回事，乾隆收斂笑容，道：“知道了。叫舒靈阿和來保到瀛臺正殿來。”又對冰兒說：“你跪安吧。”
冰兒回到住處不久，馬國用便帶了兩個小太監(jiān)前來送衣裳，因爲(wèi)是傳旨賞賜，倒是冰兒先行了禮，接過東西，又謝了恩，纔是馬國用跪下來給公主請安，並說：“萬歲爺今兒難得開心，公主功不可沒，我這做奴才的也爲(wèi)主子高興。”
冰兒素來不耐煩這種脅肩諂笑的神態(tài)，也不管馬國用是乾隆身邊最得用的大太監(jiān)，只管自己坐在那裡道：“我又不是爲(wèi)著討皇上歡心的。”
馬國用熱臉貼人家冷脊樑，一時有點尷尬，不過他常在乾隆身邊，也是頗有肚量能耐的人，陪著笑臉道：“那是自然。公主謝恩的意思，奴才回去轉(zhuǎn)奏皇上。”倒是葦兒服侍在冰兒身邊，有點看不下去了，見馬國用退著出了門，輕輕道：“公主，按規(guī)矩太監(jiān)送賞件來，您都是要打賞的！”
冰兒一愣：“賞什麼？”
葦兒道：“您平常有份例銀子，像這種賞封，少說也是二兩。”冰兒在錢上不大在意，道：“哦，有這個規(guī)矩，你去賞他就是了。反正銀錢你也知道在哪裡。”葦兒見主子來了這些時日，在人情世故上也沒有略略上心的地方，心裡暗歎，忙拿了賞封追出去。
“馬總管！”葦兒飛跑追到馬國用，聲音雖低，語氣甚是熱烈，“我們主子說總管走得急，尚不及發(fā)賞封。叫奴婢來追。”馬國用趕緊跪下接過，手中一掂就知道只是二兩的小封，倒也沒有計較，只說：“煩姑娘你跑了。”葦兒蹲蹲身請個雙安，脆生生說：“總管體諒！我們主子進(jìn)宮時日不久，之前也少有恩賞，只能聊表心意，還望著總管不要嫌棄。”
馬國用正色道：“姑娘這是說的哪裡話！我們一體在主子面前當(dāng)差，主子有恩賜，原該是我們感激涕零的，何來‘嫌棄’？何況公主畢竟是萬歲爺和孝賢皇后的親女兒，我瞧今天萬歲爺神色，對公主倒是憐惜得緊，將來聖眷優(yōu)渥是必定的！不過要說……”他沉吟不語，顯見的在等葦兒一句答話。
葦兒在孝賢皇后身邊當(dāng)過差，這種事情機敏得很：“總管您只管說，我回去轉(zhuǎn)告我們主子。”
“要說公主的規(guī)矩，還得了然些。今兒擅自動用御用的弓，要不是萬歲爺心情不錯，又是犯了大過錯了。萬歲爺好禮法，你是知道的，何苦因這些小事不在意，鬧到彼此不舒服？再者，萬歲爺今兒寫的是給孝賢皇后的《述悲賦》，作是早作得的，萬歲爺想到孝賢皇后，還是忍不住要寫，公主也一點不知，只怕也是容易讓萬歲爺不快活的。”最後，他掂了掂手中的賞封，嘆口氣道：“公主七歲時入宮，我還瞧著呢，如今倏忽就長大了，我倒是老了。這個賞封雖不算重，也是公主的心意在，公主隨常份例也就是二十兩，又沒有賞賜和進(jìn)項，我們做奴才的真真受之有愧！”
葦兒不由動容，又扶著手蹲了一蹲：“總管是個厚道好人，奴婢這裡不知怎麼說才能表示感謝的意思。只好代我們主子給您道謝了！”
馬國用道：“萬歲爺開心，我們就好過。公主日日和萬歲爺一個宮裡，說叫來隨時就叫來了，私下裡說，我們也指望著她一聲笑語，撒個嬌，逗得萬歲爺開心，豈不也是我們的福分？”
葦兒回去，看到冰兒正在瞧乾隆命人送來的騎服，見到葦兒就眉花眼笑地說：“你來幫我換上試試。”葦兒忙服侍著換上，裡面是青色緊身箭袍，外面是黑緞坎肩，鑲繡不多，顯得素淨(jìng)，而穿上後，冰兒原就是比一般女孩子濃重的劍眉，竟顯得英姿颯爽，深色的衣裳襯得皮膚像珍珠一樣的顏色，連葦兒都忍不住讚道：“主子真美！”
西苑地方比紫禁城大，冰兒住的地方也比以前圍房寬敞得多，房間隔斷裡裝了一面西洋來的一人高、三尺寬的大玻璃鏡，比白銅鏡子清楚得多。冰兒回宮後這段時日，也是今天難得的心情大好，去鏡子前好好照了照，笑道：“我以前哪有穿紅著綠的機會，還不都是藍(lán)的、青的、黑的穿穿！就你們吃驚打怪的。”
正說得湊趣，突然聽到聲慘叫從西邊瀛臺正殿的位置傳出來，離著有點距離，但還是聽得很清楚。冰兒瞧瞧左右，問道：“這是什麼聲音？”
葦兒他們也不知道。宮裡的規(guī)矩，就是宮女太監(jiān)犯了錯挨板子，向例也不許這樣大哭大叫的，宮女熬著不許出聲，太監(jiān)雖然可以叫痛，但邊打邊要認(rèn)錯服罪，從來不會發(fā)出這樣淒厲的聲響。
冰兒對身邊小太監(jiān)道：“你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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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回來的結(jié)果只得一個信兒：乾隆正親鞫在金川打了敗仗的張廣泗，不光審問，還動了大刑——亦即夾棍，這通常用在江洋大盜身上的刑具，如今用在原是川陝總督的封疆大臣身上。冰兒回憶起以前義父在蘇州府衙受的也是這玩意兒，心裡就有點發(fā)慌，問道：“他犯了什麼事？爲(wèi)什麼要用大刑？”
小太監(jiān)只說出了大概，冰兒大不滿意，道：“我自己去瞧瞧。”
葦兒慌忙在後面勸道：“主子！這可不是玩的！皇上親審案子，必是極重要的，您過去算什麼？萬一指摘起禮數(shù)來，後宮干涉朝政，可是大過！剛纔馬總管還和我說，皇上好禮法，要公主注意著呢。”
冰兒火了，道：“馬總管說話是聖旨麼？我就去瞧瞧，又不干涉。笑話了，皇上要怪罪，讓他衝我來好了，你們怕什麼？”一意孤行只是要走，幾個小太監(jiān)跪在門口攔著，冰兒思量一下，踩著門檻從他們頭上跨了過去，回頭沒好氣道：“再攔著，你們以爲(wèi)我不會打人是嗎？”身上是便靴箭衣，行動方便得很，一溜煙就跑了。葦兒他們先跪著，這會兒還得從地上爬起來才能追過去。
瀛臺位於南海子中，四面環(huán)水，正殿涵元殿正在刑訊張廣泗。冰兒當(dāng)然進(jìn)去不得，四面也都有人把守，正當(dāng)她伸著頭向裡眺望，卻見乾隆黑著臉從正殿往偏殿出來，躲之不及被逮個正著。乾隆辭色不似剛纔那麼溫存，厲聲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冰兒喃喃道：“我聽到裡面有聲音，好奇想來看看……”
話才說了一半，就被乾隆的聲音打斷：“什麼規(guī)矩！跪下答話！”冰兒趕緊跪在地上，恰巧是一塊卵石鋪的地面，膝蓋一會兒就硌得生疼。
依著規(guī)矩回了話，乾隆臉色比剛纔還差，對身邊服侍的馬國用道：“等這裡審?fù)辏形骞髂茄e的奴才過來回話：是怎麼教公主宮裡規(guī)矩的？要弄到干政了不成？”也不叫起來，自己到偏殿喝茶。
冰兒苦熬著膝頭的疼痛，好一會兒見馬國用出來，尋思只好找他討情，因道：“馬總管，你瞧能不能跟皇上說一聲？”馬國用倒是願意幫忙，只是此時知道主子心情太壞，哪敢開口，使使眼色示意乾隆已經(jīng)出來了，叫冰兒自己認(rèn)錯。冰兒素來不愛認(rèn)錯，此時也只好說：“皇阿瑪，我如今知道錯了。”乾隆冷冷道：“你不是愛瞧熱鬧？就跟朕瞧個夠去。”擡擡下巴示意冰兒起身，命她在正殿後面的暗間呆著，原意是張廣泗受刑，好嚇唬她一下。
冰兒從門縫望去，一人被剝了衣冠半跪半伏在地上，想來就是張廣泗了，他頭髮散亂，臉上俱是豆大的汗水，然而眼睛還是很有光彩。乾隆冷冷道：“想明白了？你還有話分辯麼？”
張廣泗臉色煞白，然後還是擡起頭道：“皇上聖明！奴才勞師費餉，貽誤軍機，無從可辨，可說奴才不遵聖諭、故意泄露軍事於敵人，想玩兵養(yǎng)寇，從中謀利，奴才實在萬死不敢承當(dāng)！皇上期限緊迫，然而兵機瞬息萬變，皇上遙制固然英明，奴才也不得不因地制宜、因時制宜，否則只怕更會僨事。”
這些話乾隆自然不愛聽，冷笑道：“如此說，責(zé)任倒在朕的身上。理當(dāng)全權(quán)假手與你，任你打個三年五載，傾盡國庫供你嚼用，才叫不掣肘？金川跳樑小醜，負(fù)隅頑抗，朕一直不惜添兵費餉，指望著早日剿滅，不成想你打仗一年多，進(jìn)不能前，退不能守，小小獲勝就貪功吹噓，其實未曾傷到他的皮毛！朕倒不明白，究竟是莎羅奔他太難攻克，還是你乾脆就和他早作了一路，合起來欺瞞於朕！”
張廣泗聲音如同臨死的野獸，痛心疾首：“皇上！非身經(jīng)其地、身歷其事，不能萬全！金川的碉樓，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奴才折損將士不假，失陷城寨也不假，然而能力所限，攻不下碉樓，打不進(jìn)莎羅奔的內(nèi)院，實在不是有心誤國。奴才這些話，都是實話，是奴才的肺腑之言，皇上若心存張廣泗巧言飾過的心思，臣萬死難辨！”
“你原就是飾詞狡辯！”乾隆勃然大怒，“嘵嘵不休，盡是別人的過錯！朕有過、訥親有過、班第有過、嶽鍾琪有過，獨你無過！你倒是骨頭硬挺，茹刑抗辯還頭頭是道。再夾！”
冰兒這才發(fā)現(xiàn)，張廣泗小腿肚下紫了一片，行刑的剛纔還算容情，把夾棍夾在肉頭比較厚實的地方，這會兒再夾第二次，只有夾最脆弱怕痛的腳踝骨了。兩個施刑者打開夾棍，把張廣泗雙腿套進(jìn)去，還沒收緊，張廣泗喉嚨裡已經(jīng)發(fā)出了壓制住的嘶吼聲。兩個施刑的都很有經(jīng)驗，先把繩子一收，然後放一放鬆再猛的一收，張廣泗再也控制不住，慘呼出聲，立刻看到汗水滴答下落，背上藍(lán)色襯衣也溼了一片。
繩子還未再放再收，張廣泗已經(jīng)昏了過去，乾隆厭惡地一皺眉，旁邊人拿一碗涼水潑了過去，張廣泗悠悠醒轉(zhuǎn)，口裡喃喃道：“雷霆雨露都是君恩，皇上今天就是打死了奴才，奴才也絕無怨言，奴才之心，天地可表，貽誤軍情，也不敢求生。只求皇上聖燭明鑑！”
夾到這部田地，也還是一般的話，乾隆半晌不言，最後道：“你先說訥親也相與推諉，兩人共事從無實心話講，朕也要命他回話，若是屬實，你們倆一併問罪！”看看左右說：“朕親鞠的實錄著發(fā)到三法司，儘快定讞，最遲後日要具稿復(fù)奏。”
舒靈阿和來保忙答應(yīng)，見乾隆甩袖到後間去了，嘆息一口，叫人幫張廣泗整理好衣物，揹回刑部大獄了。
作者有話要說： （1）小乾童鞋的《述悲賦》，竊以爲(wèi)是他四萬多首爛詩裡寫得最好的，其實寫給孝賢的幾乎都不錯，皇帝寫詩能情真意切的不多，小乾高產(chǎn)，好詩的比例尤其少啊。——8過我們女主白癡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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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童鞋跑龍?zhí)椎娜蝿?wù)基本完成，其實他本來就是個悲催的人物。所以我對他稍有同情，如果寫得不合史實，望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