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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雪,只是一個勁的丟棉扯絮般落下來,向天空中望去,似乎遙無盡頭,只是紛紛揚揚無休無止而下,天地茫茫,惟剩這白色。

冰兒在火盆旁烤著手,小手剛剛去採集梅花上落的雪,好讓大奶奶存到瓦罐裡,開春泡新茶喝,這雙手已經通紅,小指頭上生了兩個鮮紅的凍瘡,一個已經潰破,還有一個也發硬了。

“你這死丫頭!手還要不要了?就這麼烤火!”

冰兒驚惶擡頭,三妞怒氣衝衝正望著她。三妞也才十二歲,但她是正兒八經的家生奴才,平日說話沖沖的,對她倒還好。三妞一把拽過冰兒的手,在自己掌心裡用力搓著。冰兒吃痛,“哎喲”出聲,掙扎著把手往外拖,三妞瞪了眼睛道:“別動!”手上力道倒是放輕了,一會兒,冰兒的手回暖,感覺刺刺的、麻麻的微痛。三妞丟了把柴到火盆裡,又看了眼窗外的雪,嘆氣道:“這雪下得緊,只怕還得幾天。夫人的梅花怕也經不起凍了,你仔細,別又怪到你頭上來!”見冰兒兩眼霧濛濛的,又不忍心,蹲到她身前道:“別怕,有我呢!記得!入了夏後拿生薑煎水泡手,明年就不長凍瘡了。”

冰兒點點頭,臉只是可憐巴巴掛著,突然聽到外面曹嬤嬤的聲音:“主子們進好點心了,你們來吃吧。”冰兒臉色有了少許期待之色,眼巴巴地望著三妞,三妞拉了她的手,大大方方來到門外,對曹嬤嬤蹲了個安,滿臉帶笑地說:“您老吉祥!今兒個大奶奶進得香?”

曹嬤嬤素來喜歡三妞,笑道:“還不錯。趕緊吃完,今兒是你的班,仔細,水別燒過了頭,要——‘蟹眼’。上回我打了個盹兒疏忽了,給大奶奶一頓好罵!”

“省得!”三妞脆爽爽道,長辮子一甩,拉著冰兒到了西跨院的下人房裡。

今天吃的是老米粥和雜麪饅頭,還有管夠的酸菜和醃蘿蔔,冰兒淅瀝呼嚕吃了一大碗,身上回了暖。曹嬤嬤吩咐道:“冰兒一會兒去把後院的雪掃了,記得,別堆在一邊,要剷倒後門外去。”

冰兒點點頭,拿起和她身子一般高的大掃把出去了,三妞嘆道:“來這兒這麼久,還沒見她個笑臉過。”

曹嬤嬤道:“她算是有福的!一般發披甲人爲奴的,哪有我們這兒這麼享福!命不好,投胎到那種人家!”

“她說她不是慕容家親生的!”

“她和誰喊冤去?”曹嬤嬤搖搖頭,“進府的時候,求著把那塊玉佩隨身帶著,也是大奶奶仁厚,準她留個念想兒。要憑塊玉歸祖認親,天下那麼大,可不是容易事!”

卻說冰兒到後院忙活了半天,才掃出一條甬道來,她人小力單,端著一簸箕雪,挺著肚子保持著平衡,準備送到後門外,突然聽到身後“譁嚓”一響,接著是結結實實的“吧唧”一聲,冰兒回頭一看,正是大爺跟前的小廝升兒,升兒捂著摔疼的屁股爬起來,衝著冰兒大喊:“你沒事兒掃什麼雪啊!看掃得一地冰!摔著我是小,摔著大爺,我瞧你也別活了!”

冰兒大不服氣地回嘴道:“掃過雪的地方生來不能大步跑的,你自己不小心,還賴我!”

“真是越來越放肆了!”

冰兒一愣,說話的是鄂家大少爺鄂容安(1),他三十許年紀,面白如玉,神情清朗,此時雖是怒容,也不過一會兒就淡了:“好好的雪爲什麼要掃?無知的東西!”

“是曹嬤嬤叫掃的,我還不愛掃呢!”冰兒仍不服氣。

鄂容安道:“什麼規矩!還頂嘴!你是那房粗使的丫頭?管事的是誰?”

冰兒不由眼淚汪汪,卻仍是微昂著頭:“我是大奶奶房裡粗使的。管事的是曹嬤嬤。”

“升兒,叫她來,管教管教這丫頭,知道做奴才的規矩!”

只一會兒,曹嬤嬤氣喘吁吁奔了過來,到甬道口亦是一跤跌了個四腳朝天,起身拍拍雪片,又羞又氣,給鄂容安施了禮,怒目只是盯著冰兒。冰兒雖知道逃不了要捱打,也沒有害怕的神色。鄂容安道:“你教的好奴才!都敢和我頂嘴了!過了年我要回京到老爺那裡去,這般沒調_教的奴才怎麼帶了走!?”

曹嬤嬤磕頭道:“老奴疏忽了!一定好好教訓這丫頭!大爺息怒!這丫頭是這次南邊教匪案子裡洪門匪人的家人,本來是發到打牲烏拉披甲人那裡爲奴的,巖三爺說這妮子長得清秀,人也聰明,特別送了大奶奶使喚,還沒有調_教得好。”

鄂容安若有所思,一會兒點點頭道:“年齡還小,稍稍打幾下也就罷了。我們家還是仁義爲重的,雖是犯人家屬,也不宜過苛。”說罷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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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記雞毛撣子,雖不算很重,也抽得冰兒身上條條印子紅腫起老高,三妞拿了藥酒給冰兒揉擦,冰兒不時地倒抽涼氣,粉紅的小嘴脣上盡是牙印。三妞幫冰兒的衣褲整理好,發狠罵道:“你就這倔脾氣可恨!頂撞了老爺是多塊肉還是怎麼的?——是了,是多了不少肉,都腫得那麼高了!”

“我還不如死了……”

冰兒話沒說完,就給三妞罵了回去:“胡說八道!挨這麼幾下就想死了,你纔多大個人兒!”

冰兒還想說什麼,外面曹嬤嬤的聲音傳來:“上個藥要那麼久麼?!大奶奶那裡叫人叫不到,你們倆趕緊去伺候!”冰兒披上外頭大衣裳,出外看曹嬤嬤板得實實的臉,她自己也生氣不想理人,眼簾一垂就要去西跨院。曹嬤嬤卻露出點柔和的神情:“三妞先去。……身上還疼得厲害嗎?”

冰兒眼睛一擡,隨即垂下如舊,也不做聲。曹嬤嬤嘆氣道:“我也不是不憐你。你自己脾氣不改,將來吃虧的日子還多。大奶奶其實倒挺喜歡你的,我也是想多教教你,你這骨格兒、這五官,都好得很,將來是有福的人。”冰兒只是覺得難過,嘴一扁要哭,硬忍住了。曹嬤嬤道:“你去吧。”

冰兒也不言聲,快步往西跨院後房去了。

三妞正忙得臭死,見冰兒來了,如同大赦:“你可算來了!今兒迎兒定兒她們都告了假,裡面綵鳳、綵鸞我又支使不動,可巧你來了,裡面都催了幾遍叫倒水了。喏,把壺拎進去——仔細別燙了手!”

冰兒提著大茶壺到了茶水間,裡面的人正急得推磨打轉轉,見到水壺馬上接手過去:“等死了!大奶奶都要發火了!說大爺回來一杯熱茶都喝不著!”正說著,一個身著銀紅褂子,散穿蔥花綠褲子,罩一件石青馬甲的大丫頭走了過來,皺著眉叫:“大奶奶叫茶房的人過去問話,說怎麼要杯茶這麼難!”茶水間的丫頭嚇得連連擺手:“我是一點都沒敢耽誤!你問她!她是茶房那裡送水來的,就是她們送晚了才耽擱的。”

“那就你去!”大丫頭指著冰兒說。冰兒不知所措,見大丫頭在催,只好快步跟上。

西跨院是鄂容安的正房,他是當朝大學士鄂爾泰的長子,中進士後累遷至詹事府詹事,這是個“跳板”的位置,正是要歷練升遷的時候。不過冰兒並不懂這些,她到鄂家後,還是第一次進上房,只覺得裡面燒得暖洋洋的,入鼻盡是清雅的香氣,和著梅花香味,未及細看,只覺簡樸中帶著天然的富貴氣息,過了兩道織金簾子,突然聽到大奶奶的聲音:“到了嗎?叫她一邊跪著。”

冰兒忙跪下,偷偷擡眼一看,條炕上坐著鄂容安和他的妻子,鄂容安正說著:“這些小事,你何苦那麼操心!你身子骨重要!”大奶奶嘆氣道:“馬上要跟你進京,我生怕這些奴才到處丟人現眼的,說起來是咱們鄂家沒有家教。”然後大奶奶轉身看著冰兒:“怎麼帶了個小丫頭來!你當我不知道她們?都怕擔責任,全數推給別人!”鄂容安倒認了出來:“是你!”

大奶奶道:“你認識?”

鄂容安笑道:“昨兒下午這小丫頭剛剛和我頂了嘴。”

“這麼放肆!”

鄂容安擺手止住大奶奶的怒氣:“已經叫教訓過了,算了。”轉頭問冰兒:“你是管茶水上的?”

冰兒答道:“不是。”

“那怎麼你來?”

“他們硬叫我來,我也沒有辦法。”

“聽聽!”大奶奶氣得要笑,“就這規矩!”

鄂容安臉露笑容:“果然是教匪的家人,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走到冰兒身邊,冰兒但見一雙黑絨的便履停在自己膝蓋前面,聽上面人輕聲道:“你幾歲了?”

冰兒把頭低得更低:“六歲,過了年就七歲了。”

“瞧著倒有八九歲的樣子。”鄂容安的黑絨鞋子繞到她身後,又繞回她身前:“擡頭我瞧瞧。”

冰兒犟著不肯,鄂容安伸手捏著她的下巴,把她的頭擡起來,映入他眼簾的先是一雙眼睛,眼睛大而靈活,眸子漆黑,眼白卻透著點淺藍色,雙眼瞼只是淡淡的、窄窄的一痕,睫毛卻和小扇子似的濃密,配著天然修長的眉毛,眉峰剛直,顏色也比一般的小女孩濃重,生在女孩子臉上,頗顯得剛硬。眉眼太過搶眼,那張白淨的小臉就越發顯得小了,皮膚是小女孩的白膩,但天天吹風,兩顴吹得發紅皴了,臉蛋兒還圓鼓鼓的,下巴就尖得釘子似的。鄂容安不由有些憐愛,回頭對大奶奶笑道:“也就和阿津一個歲數!”又問冰兒:“你姓什麼?叫什麼?”

冰兒猶豫了一下:“我叫冰遺,姓……姓慕容。”

鄂容安擡頭思忖了一下:“慕容……洪門裡頭複雜,我倒也不大清楚,是洪英、傅青主門下的?”冰兒懵懂,一臉茫然。鄂容安道:“我只知道門下分幾派,有的造反屬實,叫什麼‘天地會’、‘三合會’,有的歸依我朝,是爲青幫。”見冰兒還是神色茫然,笑笑說:“你還太小,可憐也牽了進來。你叫——冰遺,這名字起得奇怪!”

冰兒見鄂容安溫語款款,心中去了七分戒備,答道:“我不是阿爺親生的,阿爺走鏢,在直隸境內撿到了我,當時正是冰天雪地,就給我起名字叫‘冰遺’。”

作者有話要說:  (1)鄂容安,雍正朝大臣鄂爾泰子。在本文打個醬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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