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女孩到女孩到再到女生的過程是美好的,整個經歷就如同觀賞一把插在透明玻璃容器中的含苞待放的香水百合,從稚嫩嬌羞的白色花骨朵到全然綻放攝人心魄的美麗。
又過了些日子待回到錦川后不久,我便去做了頭髮,染成偏愛的淡金色,搭在肩上,下襬是燙成卷卷的梨花頭。打了個耳洞,順便路上狂購了一堆紅色爲主的衣裙,我看著鏡中煥然一新的自己很是滿意。
花費的所有錢是在一家夜間開業的街角小酒吧掙來的,夜幕剛剛降臨的時候,我便跑去和那老闆左磨右纏,告訴他不要看我很小其實我很會變魔術的,然後在衆店員目瞪口呆下手臂穿櫃檯的桌面而過,取來了老闆放在裡櫃的黑色皮夾。
“比劉謙還牛的魔術丫頭”很快成了那間酒吧的招牌節目,我也因此賺了一筆不菲的小費,仔細算算,完全足夠正常生活了。
那時的我獨自一人住在永安胡同的老房子裡,無需鑰匙開門,每次手掌觸到院子牆壁的瞬間,看著四下漆黑無人,便可以轉爲靈魂狀態穿透直入。隔壁的屋子很久沒有亮光了,我不知道一瞳他們什麼時候搬的家,又搬去了哪兒,如今這裡一到夜晚就安靜的令人發狂,我開始思索這些年的離去是不是個明確的選擇。
可是我想我有辦法找到他。
錦川城不大,細細數來就三四個像模樣的中學,按照陶阿姨的思維模式,她的兒子一定要上就上最好的那個,如此說來,定是錦大附中了。仔細掐掐肖一瞳的年歲,已是上高二的年齡,我於是花了許些時辰,發揮盡前些年來無聊時積攢的黑客功夫,在學校的網絡數據上做了些手腳,過幾天就可以以一個新的轉校生身份去那報到了。
做完這一切的活,心頭有些莫名的空蕩,我瞟了眼窗外渾圓的月亮,決定去人口密度大些的街上走走,順便去虛假的填飽肚子。
走出房間,剛踏入院子,正欲穿牆而過,一種怪異的感覺突然漫上心頭,像是有人在靠近這邊,而那個人,體內有著不同常人的精神力和內息。腳步不覺鈍了下來,七秒鐘後,我猛然轉身擡起頭。
深青色的琉璃瓦的屋檐上獨坐著一個人,月光自上空投影下來使得他的輪廓格外清晰,明明是藏在黑色套頭衫帽子裡的臉頰此時卻泛著一種淡淡的柔和的光澤,他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緩緩回過頭,一雙漂亮到不可一世的眼眸注意到了底下的我。
只是那一剎那,出於一個魂魅的本能,我感覺到了他體內洶涌震撼卻錯亂不堪的精神力,好奇怪,就像兩杯完全不同口味的綠茶和紅酒混雜在一起,彼此卻能如此安然的相依相存。我小小皺了皺眉,提高了警惕。
“哎……”他突然開口,聲音清澈:“你住這?”
冷不防被這樣一個陌生少年質疑,我抿著嘴脣沒有說話。
他一愣,歪了歪腦袋,手一撐靈巧的從房頂一躍而下,在我身側站立好,不高的個子,一縷頭髮從帽子中露出來,竟是耀眼的銀白色:“你別誤會啊,我不是壞人,我只是接到任務來收集一些事情的證據,別無他意。”少年微微一笑,瞳孔閃著零碎的星光,竟有些傾世之味。
“哦。”這似乎與我無關,想起前輩曾經的告戒,我冷冷瞟了他一眼:“這是我家,你沒事還是快點離開爲好。”
“我叫米喬,你呢……”他居然撇開逐客令不管搭起話來:“這兒好冷清啊,你一個人住這不害怕嗎?我可是喜歡熱鬧點的地方啊……”
我管你是米橋還是米路,莫名其妙跑到我家就算了,還喋喋不休起來了!我白了他一眼,指指大門,然後轉身進屋:“抱歉了,我累了,要休息。”
前輩說過,對於有靈媒傾向的人,還是避開爲好。
少年看著我怔了下,眉毛微微上揚似有些失落,“其實我看到你就突然覺得我們似乎很談得來……”見我面無表情,他悻悻的聳聳肩,“哦”了一聲:“那我去工作啦……”
語氣像是我們很熟似的,我百般無奈的應付了句,進屋用力關上門。隨後門外一陣動靜,他翻牆走了。
這個容貌驚人有著迷一般內力的少年打擾了我出去閒逛的興致,我惴惴不安地看了看客廳牆壁上那個噪音很大的滄桑的掛鐘,反覆著磨了下決定還是去休息。只是沒想到的是,三天後我們又戲劇化的相見了,而且還是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
錦大附中是這座城市裡唯一一所享譽全大陸的國家級實驗中學,以豪華的硬件設施和佔地面積出的名,說白了,就是投資方肯往裡砸錢,吸引著衆望子成才的家長們也紛紛砸錢。
這個在我踏進校園的五秒內便深有體會,那些來來往往的學生,深藍校服的紅褐色暗紋,金屬質地感很強的刻花鈕釦,無一不顯露著著一種類似貴族學校的氣質。
桂花樹香飄逸的盡頭,一幢不太和諧的藍色玻璃外壁的高層建築顯得格外突兀,我按照地址去八樓的初中部報道。走進大廳,於拐角處進了電梯。
初中部的負責老師是個中年女人,我剛敲門進辦公室,她一擡頭,眉毛立刻糾纏到一起:“新來報道的轉校生?”
“是的。”我客氣的向她鞠躬,誰知她扭過頭和旁人小聲叨嘮起來。
“這邊一個染白髮的小孩,這會又一個染黃毛小丫頭,現在的學生,怎麼這麼不像話。”
染白髮的小孩?我木然回頭,突然瞥見左手邊不遠的另一個辦公桌旁被一盆一人高的花木擋住的隱隱約約的身影,於是頓時石化。
使用了點小精神控制術,手續辦得極爲順利,我風捲般的襲來又風一般的離去,衝進電梯迅速按下了關門鍵。
金屬門緩緩的蠕動,在幾近闔上的瞬間,一隻手突然伸了出來阻止了進程。
米喬抱著個哆啦A夢頭像形狀的包包,很滑稽感地遛了進來,一雙睡意十足的眼睛上方,銀白色的頭髮格外扎眼。他和我在如此狹小的空間面對面的站著對視了十秒以上,然後以慢速開口,一語驚人。
“你是誰來著?”
生平第一次見過記憶力這麼差的人,我滿頭黑線的撇過腦袋:“小白毛,你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