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她仍然在如此發音,這讓我既興奮有覺得有點怪異,在這半年的日子裡我遇到過幾個和自己差不多的魂魄,我們可以相互做簡短交流,但是他們多多少少都受到魂之引力的控制,都是匆匆一面便踏入輪迴去了。
“你不會說話嗎?姐姐。”我跳起來,笑著問道。
長髮的女子依然用灰白色的眼球盯著我,轉而兩隻手抓住我的肩膀,舌頭伸出舔了一下血紅色的薄脣。
這個動作讓我不禁愕然,正欲甩開她的緊緊鉗制的手,下一秒她突然秀出了滿口的尖牙,閃電般速度向我的肩膀咬去。
“救命啊……”我這才發覺真的不對,在牙齒與衣服摩擦的瞬間一把推開她,滿頭冷汗的縱身躍下房頂。
和她比起來,她這模樣纔算的上常人口中的鬼怪吧,我的乖巧女的形象實在是對不起全國廣大鬼故事粉絲的追崇。
我拼命向巷子深處躲去,耳畔擦過的風聲和“嘶嘶”鳴音不斷,永安的巷子很複雜,完全似一個迷宮,有著走不盡理不清般的小道,然而,一向不至於路盲的我今晚卻被嚇的失了魂,左躲右閃間竟跑入了一個死衚衕。
本是可以穿牆而過或是飄過瓦房頂的身體突然間沒了力氣,那種異於常人的鬼魂體質的運動同樣是耗費心力的,比如此刻,我身體僵硬的貼在牆面上大口喘著氣看著她的尖牙向我襲來而措手不及。
“御術.空盾。”一箇中年男子的聲音驀然響起,與此同時剛纔的強烈*迫感戛然而止。
我瞪大了眼珠,看著一身白大褂的男子突然從拐角躍出,月光照的他拇指上的扳指盈盈發亮,不耐煩般的揮揮手臂,三把小刀竟從其袖**出,以迅雷之速筆直刺向這邊那位剛被一張無形的盾卡住的女鬼。
我原以爲小李飛刀什麼的只是枉然,這種小玩意對付的是正常肉體吧,怎麼可能觸碰到不和正常身體同路的魂魄呢?誰知道只是自己分神間,被刺入後背三處穴位的她血口大張,痛苦的慘叫持續了兩分鐘後,哀怨的眼珠子一翻,她便散爲一團白霧有欲蒸發之勢。
剎時,那白大褂中年男子劍眉一挑,伸出那隻戴碩大扳指的拇指,輕抿嘴脣,唸了句什麼,那團霧氣形態的魂魄便徹底沒了蹤影,然後他轉過頭看著我,神態慵懶,一雙睡眼半瞇半張。
我被這種回收垃圾似的結果驚的錯愕,目光停留在扳指表面幾秒,然後面無表情吸吸鼻子趴著牆準備遁走。
“咳咳,”殺魂不眨眼的白褂叔叔將手指插入口袋,聲音低沉帶著許些笑意:“小朋友你就是這麼對待救命恩人的?”
我被嗆住了,不禁幽然回頭:“大叔,你說的這句話有兩個錯誤哦,第一,我不是小朋友,我已經老大不小了;第二,什麼叫救命恩人,我已經沒命了好久了你救的什麼救……”
他被我說的頓時仰頭大笑起來,轉而幾步邁了過來,用指頭指著我的腦袋:“小朋友你才屁點大啊,哈哈哈!”
賭氣中的我伸出指頭在他面前晃晃,“是啊是啊,我就是屁點大怎麼啦,你真的能看見我嗎?老爺爺……”
那個被我叫老了幾十歲的叔叔一怔,無奈的攤手:“好了,好了,小毛丫頭,我老了爭不過你,走了走了……”他轉身欲離開,突然想起了什麼。
“對了,你記著,以後不要跟誰都這麼熟絡,還是躲著點好,不是誰都會看出你是什麼東西的,碰到不明者收了你或是像今天這種惡魅的襲擊,都可能讓你魂飛魄散……”
“等等,我是什麼東西?”我打斷他。
上空遮蔽上弦月的雲層漸漸散開,光線逐漸清晰,靠的近了,視線所見,眼前的這位中年男子身材高大,有著溫和的眉目和英氣的眼角,一身白色寬鬆褂套似是從事醫生的職業。
“你不知道?”他怔了下,突然無奈的皺起眉頭,停下欲邁開的腳步,語氣緩下來:“我問你……嗯,小丫頭,你知道術師嗎?知道一種術法叫作‘瞳印’嗎?”
瞳印?術師?我茫然搖搖腦袋,想了想走上前,忘記了自己的形態想拽住他的衣角卻撲了個空,於是只好作罷用眼神死死盯住他:“前輩前輩,拜託了,把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幫我解釋一通,沫沫我知道您不是個一般人,對吧?”
巷子深處,一隻不知名的黑色鳥兒發出尖厲的叫聲撲翅從我們面前飛過,我被剛纔那一齣戲嚇得還沒緩過勁來,直直打了個寒噤。
他卻沉默不語,白了我一眼,轉身就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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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墨前輩的新診所就在我家出門向左拐300米外的一個岔道口,是個很小卻很乾淨的地方,有著米白色乳膠漆的牆壁和黑色暗紋大理石地面。
我每天至少花十八個小時蹲點那裡,藉著白熾燈的光,躲在窗簾旁,有事沒事死死盯著人家出診開藥煲電話看雜誌睡覺,就差上廁所沒好意思,如此這樣的死皮賴臉法,直到五天後的下午診所沒人他宣告精神崩潰,舉四肢表示妥協後,老遠丟了一個橘子給我:“你叫沫沫是吧,吃吧吃吧,不用客氣。”
橘子穿透我的身體砸在地上打了個滾走了形,我怨恨的看了看它然後眼神轉回來:“前輩,你就欺負我吧……”
“哦,對不起我忘了,”溫墨前輩倒是很淡然,捂著額頭全身縮進大躺椅,幽幽道:“我忘了你還不會魂魄實體化呢。”
魂魄實體化!這個詞的意思顯而易見,目光一閃,我像饑荒中的孩子聞到肉香一樣氣勢洶洶的衝過去,如果可以,真的很想掐住他的脖子擠出後面的話:“真的嗎真的嗎?你是說實體化,鬼魂真的可以做到實體化嗎?像正常人一樣?”
以空氣般的形態在這個世界呆了半年多,在無盡的孤獨深淵越陷越深甚至快要蔓延到五臟肺腑一發不可收拾之際,我清楚自己到了需要尋找改變的時候了。
他被我的激動模樣嚇了一跳:“別人是不可以,但是……”
“但是什麼?”
“你可以的,沫沫,”前輩微微向我揚起了嘴角:“你可以的,你不同於一般的魂魅,你是出於終極術法‘瞳印’而被召回,打個比方若那個孩子是寄主,你便是寄生,寄生與寄主的關係是……”他頓了頓。
“只要他一天沒死你便可以留在這個世界上,不受魂之引力的控制,以兩種任意選擇的形態,魂魅或是實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