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五點,空氣微涼,天地一片昏暗,薄薄的霧氣涌了上來,附著在這塊一望無垠的大地上,如同蒙上一塊綿延千里的蟬翼。
這是一座寬達四百公里、由七條以上的山脈組成的山系。朝陽浮現的瞬間,雲層蠕動,那一抹高空中的冰川白雪之色,美得令人驚歎。兩個人影在山巒下的有些略微泛黃的草原上緩步前行,晨風掀起了草原上那些細碎的草葉粉塵,嗅覺忽的變得靈敏起來。
其中一位拄著柺杖的老人突然停下了步伐。
“怎麼了?米阿姨,”另外那位身著黑衣,帽檐遮住半張腦袋的中年男子轉過身:“快要到了喔。”
老人揚起了佈滿滄桑的面孔:“呵,我只是在想,這麼多年未見,會長他還好嗎?”陽光沐浴在那張臉上,竟有難得看見的熠熠神采。
“其實……”對方卻突然面露難色,頓了頓,嘆了口氣:“米阿姨,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先說。”
米蓉愣了下:“難道是會長又到了肉體重生期?還是,原來的寄體出了問題?”
“是新的寄體,”他撇過頭:“會長……早些時候曾經的肉體便出了些狀況,後來靈魂選擇寄附在一個人身上,那個人,嗯,二十年前他從死神那邊查過他的生死冊,活不過二十五歲……”
“原來已經是預備重生期了啊,怪不得好些時候沒聽到他的消息了,”米蓉擺擺手:“不用告訴我這麼詳細的,反正我見到的會長也從不是他真正的模樣。雷米爾那個老妖怪,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大了,小子你知道嗎?哈哈。”
肖翰將手指插進口袋裡,蒼白到怪異的面容微微抽動了下,不自覺的,他攥緊了口袋裡的拳頭。眼前這位年過花甲的大陸術師協會的元老現在是一副樂呵呵的模樣,可是若是待會見到了會長,亦是見到了表面上總會長雷米爾選擇寄附的少年,心裡該有多麼的絕望。
要不要先通個氣呢?可是……
兩人默默的走了半個鐘頭,等到看見不遠處那熟悉的、如同被利劍劃破的黑色山崖和中間幽深的峽谷,老太太再次開了口:“小子,你可知我們這次被招來的目的嗎?”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似還沒從剛纔的糾結中擺脫出來:“大概知道一點。您知道的,最近兩個月……錦川那邊形勢有點不對。”
米蓉微微頷首,不覺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隨後兩個身影進入了那道光線昏暗的峽谷中,道路狹窄,兩邊是黑色的峭崖,腳下的碎石子越來越多,越發踩得生疼。盡頭處是一個被紫霧圍繞的洞口,蛛絲在角落裡肆意纏繞,褐色的藤蔓上卻盛開著完全不和諧的硃紅大花,花瓣大開,一滴滴往下淌不明液體。空氣中滿是詭異的死亡氣息。
“會長還是這種嚇人的品味嗎?”米蓉抽抽嘴角,胳膊肘滑出一道水藍色的光環,那詭譎噁心的洞口海市蜃樓般“譁”的一聲不見蹤影。反而,在那位置的左側位置重新浮現了一道金屬質感的小扇葉門。
熟悉的躬下身子去鑽進那道門,一步一步,騰雲之鶴造型的壁燈閃著燭火,蜿蜒的通道隨著他們的前進而越發的寬闊和明亮。
終於,肖翰立在了第九處岔道口,面對著正前方那第一個拐彎處,向老太太扭過頭道了聲:“是這裡。”
“這裡嗎。”米蓉低聲喃喃,看著一旁脫下帽子的中年男子和他異常蒼白的臉色,不知怎的,忽的心裡有些忐忑不安。
雕花木柺杖在地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響,她走在前面,過了拐角。燭光映照下,一眼便見著了面前的大理石高臺上那個個子不高有些瘦小的背影。
是一個穿普通的黑色套頭衫的少年。
“雷米爾?”米蓉在他面前五米處停了下來,呼喊出聲,聲音有些顫抖和激動。
肖翰亦跟了上來,刺蝟頭下那雙犀利的眼睛猶如寶刀出鞘散發著冷靜和理智的光芒,他對著背影微微鞠了個躬:“會長,大陸術師協會第四元老閣下,米蓉女士到了。”
少年模樣的人“嗯”了聲,隨後緩緩回頭。
米蓉屏住了呼吸,看著對方逐漸展示在自己面前的白皙的皮膚,眼眸泛著流動血液般的暗紅色光澤,帶著種不可一世的神色,交叉鷹羽的黑色紋身慢慢浮現於左眼角下方,帽子下有柔軟的微微外露的銀色頭髮。
她倏地驚呆了,雕花木柺杖“啪”的一聲掉落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