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一家醫院,外傷處理室。白大褂的醫生倒了些碘酒在棉花上,用鑷子蘸了蘸,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臂膀上擦拭消毒。
“不行,還是縫兩針吧,不然一碰就會血流不止,搞不好還會發炎。”醫生如此道。
“好的,好的……”肖一瞳忙不迭的點頭,轉而朝向面無表情的錦蘿:“蘿蔔,你要是疼就喊出來啊,不要憋著……不不然啃我轉移注意力也行……”心裡還是好內疚,於是把爪子伸了過去。
金黃頭髮的女孩卻“噗哧”一下笑出來:“誰稀罕你的髒爪子,拿過去拿過去,我一點也不疼。”
“你就裝吧……”肖一瞳悻悻的縮回似乎真的很髒的手,將腦袋撇開。
“我去上個廁所,”在處理完了傷口,錦蘿一溜煙跑出外傷處理室,她們本在二樓,然而二樓的廁所壞了用一把古老的舊鎖鎖著,她撇撇嘴,衝上三層。
一個白色的人影在三樓的盡頭一閃而過,錦蘿揉揉眼,腦中浮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唉?不對,是看錯了吧。
折騰了半個小時,兩人才從消毒水味道濃烈的醫院走出來,肖一瞳突然想到什麼,從兜裡掏出手機,翻出相冊,臉頰上的肉立刻皺一塊了:“媽呀,這麼模糊……本來還想發個貼子宣傳一下呢,看來不行了,會被罵是PS的……”
“嗯?”錦蘿的腦袋探了過來,看到照片上的紅翅巨鳥的輪廓,在飛沙濃霧中難以分辨,不由得嘲笑起來:“還是PS技術特別爛的,你看,把人家好好一隻大雁整成這樣。”說完,她突然強行奪過手機,靠上他的肩頭,手臂舉開,飛速按下了快門:“茄紙……”
“喂……”
“嘿嘿,照的不錯,自然。”她笑靨如花的下評論,這讓肖一瞳出了一頭冷汗,接過手機一看,果然不出所料,自然的不得了啊,漂亮的伶俐可人的蘿蔔妹妹是沒的話說,可是自己,一臉呆滯,目光死魚,頭髮糾纏不清神似草窩。
“記著,不要揹著我刪了,”錦蘿歪歪腦袋,一句點出了此刻他心中所思所想:“那什麼,我最近喜好看類似《滿清十大酷刑》這種書……”
肖一瞳頓時觸電般跳開一米遠,抽抽鼻子。
夕陽紅豔,晚霞漫上染紅了天際。海芒市臨海而建,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海水獨有的潮溼的鹹味。兩人並排走了一段路程,錦蘿躲在傘葉下的杏仁眼忽然似是想到了什麼,一拍腦袋,表情煞時嚴肅起來:“一瞳哥,我們回去下。”
“回哪?”他亦停下了腳步,疑惑的問。
“醫院,剛剛那家醫院。”
重新走回這棟充滿消毒水氣味的白色建築,肖一瞳雙手插進褲兜,有些無奈:“你確定在醫院看到米蘇了?她也來這裡做什麼?再說了,我們有必要回來嗎,回頭直接問問她不就好了。”
“若真是米蘇姐,我們不去阻止怕是會來不及了,”錦蘿光滑的額頭此刻皺出了波紋:“我剛纔從外科室出來也以爲是看錯了,可是忽然仔細想想,在遇到織夢靈之前易飛曾給她打過電話,說了一堆話讓她難過起來。然後,兩人相約在一個地方見面,如果之前看到的真是米蘇姐,而且這個地方又是醫院的話……”
“那又怎麼樣?”他聽的一頭霧水。
錦蘿和他已經爬上了醫院三樓的一個科室附近,她冷不防止住了腳步,咬咬牙,聲音自嗓眼像是硬擠出般的生冷:“我不知道你察覺了沒有,一瞳哥,米蘇姐她,懷孕了。”
“專業無痛人流”四個鮮紅的標識印在面前那間科室的大門上,與肖一瞳霎時蒼白的面容形成強烈的反差。
錦蘿呆呆的站在他的背後半米外,看著他削瘦修長的背影寂寥滄桑如同秋日落了一地的銀杏樹葉。亂髮的發稍隨風輕盈的舞動,她看不見他的神色,可是猜的出那一副終日慵懶的傢伙瞬間變幻的心絞痛。
自己說錯話了麼……錦蘿垂下眼簾,一隻小手緊緊攢住另只胳膊,眉頭攪在一起,可是,也不能一直讓他矇在鼓裡啊,那個傻瓜……
夾雜著藥水味的冷風撲面,錦蘿愕然擡起頭,竟瞥見那個傢伙已經推開科室的門,殺氣騰騰的衝了進去。哎?
女生飄逸的長髮如今無力的搭在肩頭,她虛弱的坐在醫師對面的椅子上,還在艱難的諮詢著什麼。易飛抱臂倚在一邊,冷眼旁觀。
肖一瞳就在此時瞪著雙佈滿血絲的眼衝了進去,拳頭握緊,在裡頭的人還未轉過神,忽然做出一個舉動驚起了衆人的尖叫。
“你他媽的敢打我?”易飛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在地,右臉頰因爲剛纔的碰撞而慢慢青腫起來,他不可思意的看著眼前這個怒火在眸子裡燃燒的旺盛傢伙,咬牙切齒:“又是你……肖一瞳。”
“姓易的,你不是個男人。”肖一瞳察覺到自己的全身正在發熱,尤其是太陽穴的位置,竟有種燙到刺痛的感覺。
米蘇被驚的扶著椅子要搖搖晃晃起身,一雙美目瞪大:“一瞳,你怎麼能……打人呢?”話音未落,易飛冷笑一聲,三兩步靠近他,眉頭上揚突然也揮出一拳,肖一瞳紅著眼用兩臂交叉躲閃,一不小心撞到門板上,後背生疼。
電光火石間,他一把攢住對方的拳頭,嘴角上揚起微微的弧度:“你還想作僞君子多久?帶了多少女孩子來過這裡了,說說看。”
看著易飛的臉慢慢變色,肖一瞳很是欣賞。
“夠了!”米蘇和那位白大褂醫師同時拍案而起,但醫師的氣焰完全被人家一個女孩子家壓下去了,於是訕訕的躲到一邊旁觀起來。
“肖一瞳,我們的事你不要管好不好!”她幾乎是吼出來的,月白的的皮膚如今因爲激動而漲的通紅,這麼一吼,兩人劍拔弩張的氣焰明顯消下去了,回過神,望著暗戀了許久的女生眼角溢出的淚花,肖一瞳怔了半晌。
“都是我自願的,我自己找的,事到如今,我認了。”米蘇慘淡的一笑,深邃的眸子望向一邊冷麪的易飛:“做完這個手術,我和他的關係就決裂了,求求你,不要摻和進來了,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這點,肖一瞳你應該比誰都清楚不過了……從一開始就是奶奶的計劃讓我拉你作冒牌男友,我是個罪人,我答應了才讓你誤會……”
肖一瞳的腦子裡瞬間像聚集了成千上萬的蜜蜂,“嗡嗡嗡嗡”叫個不歇,他全身無力的靠在門板上,剛剛還充著血絲的眼眸緩緩下垂。
他不用睜眼也看得到,全世界,都在嘲笑著,嘲笑這一場歷經一個多月的幻夢的最終破碎,嘲笑他到最後輸的最慘的這一局。“錦蘿,”勉強張開口,他看著門外那雙霧濛濛的大眼睛:“沒事了,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