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晚餐時分，江布爾給旋風帶來了選舉結果，身在首都的大教士，有四分之三擁護旋風成爲下一任教主。同時，李永賢和帕爾哈蒂的選舉資格都被取消。於是，旋風正式成爲真理教第三十七代教主。

身處歷史時刻，旋風甚至懶得去會場，他吩咐僕人端來各種烈酒，和嫡系們推杯換盞。他已經把這些忠心耿耿的將領升到很高的位置上，但是他們看上去並不開心。

“怎麼？你們好像打了敗仗？”

“總帶領。前線節節敗退，將士一盤散沙。好多地方官只知道保護自己的財產，考慮魔媒變天后該怎麼生活。”阿里夫說得垂頭喪氣。

“見過科學魔鬼的堅船利炮，人們已經懷疑本教天下能否久長。現在，我們真能抵抗魔媒嗎？” 莫赫塔季也是全無信心。他們道出了大家的憂慮。如果魔媒大軍遲早踏平蓋婭城，現在當什麼官都不吃緊。

旋風拍拍胸口。“請大家相信我是科學魔鬼的剋星！制服這股禍水，我已有萬全之策。”

就在這時，部下來報，巴班吉奧親自拜訪。旋風摒退左右，請他入坐，後者從貼身衣物裡拿出一封信。旋風打開一看，是陳詩音留給他的遺書。封蠟完整，巴班吉奧也沒看過。

“家母囑咐，要等你登上教主大位再給你看。”

旋風點點頭，把它打開，只見上面寫道：

旋風閣下，如見此信，你必已成百教匯宗，萬族領袖。本教前途，人類命運均繫於你身，望斟重行事。

我與夫君自小在養成院研修，於史卷之外，對真實歷史多有涉獵，尤重魔媒亂世之初。彼時種種記錄，我們均悉心研究。一點心得，留與閣下斟酌。

普天之下，多爲販夫走卒之輩。彼等不求人生大義，但求溫飽歡娛。昔日魔媒作亂，以小恩小利迷惑世人，一舉奪獲人心。雖異教先驅衆多，對魔鬼批判甚烈，畢竟無法與升斗小民利慾薰心相比，遂使魔媒擁有天下。

教祖立教之時，魔媒亂世多年，一帆風順，以至狂妄自大，政商軍學各界均以科學魔鬼爲工具，彼此勾結，壓榨小民。魔鬼器物之便利已不抵當時之苦難。前輩能撥亂反正，除本身英明偉大之外，民心向背實爲關鍵。

今日魔媒復亂，看似危急，情勢實與當年無異，均先以恩惠施於草民。故我教戰場潰敗尚在其次，人心轉向魔媒纔是關鍵。料今之勢，戰爭無論是否進行下去，我教均無葬身之地。

因是之故，建議閣下利用與魔媒禍之舊誼，擇機合談，雙方擺兵，共有天下，令億萬民衆自行選擇。閣下須有自信，以魔媒之本性，必然近功利而廢道義，愛器物而毀自然，慕虛理而遠人心。假以時日，魔媒必因狂妄自大再次疏遠民衆，失去人心。屆時，其無道之本質方昭示天下，我教方有復興之日。”

其實上次見面，這就是陳詩音的遺命，只是光口頭上說了幾句。隔了半月，她已經把思路整理成文字。高人大士就是不同，這些道理旋風也似有所悟，但無法梳理得這麼清楚。這哪是遺言，完全是一份抵抗魔鬼的綱領性文件。旋風也知道，以教義教規之僵化，這份文件無法公開，即使他有教主之尊也不可能。

旋風轉向陳詩音的遺像，雙膝跪地，深施一禮。然後他把信交給巴班吉奧，後者也是第一次看到信的內容，從頭到尾讀了兩遍。

“我想，這不光是教母的意思，也有聖尊的想法在內吧？”此時，旋風還是習慣於舊稱號。

“是的，以前父親頭腦還清醒時，我們全家關起門來經常討論一個問題。魔媒當年爲何得勢，又爲何失勢。《朝陽啓信錄》是寫給草民看的，我們要從真實歷史中尋找答案。結果，這就是我們的答案。”

旋風鄭重地點點頭。“教母說的都是我心裡的話，而且更深一層，更遠一步。可惜，以你們這樣的至尊家庭，都不能公開討論此事，我教之僵化可見一斑。”

“那麼，你準備什麼時候與他們談判？”巴班吉奧追問道。

“先得好好打贏幾仗，才能把他們拉到談判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