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百忙當中，塔季楊娜拜訪了昔日的老師。自從嫁給楊國祥，小日子過得不錯，塔季楊娜只是偶爾過來看看金子淇。事情一忙，間隔越來越長。金子淇還以爲她要來敘舊，秘書卻告訴她，塔季楊娜爲了排上會面日程，已經跑了幾次，看來是有急事求見。

畢業十四年，塔季楊娜已滿三十，成爲三個孩子的母親。當年那個又高又瘦的女孩，如今充滿成熟女人的風韻。聊完家常，金子淇把坐姿擺正。

“你來不光是聊天吧？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

塔季楊娜臉一紅，猶豫了好一陣纔開口。“老楊一直在關注最近的局勢。他認爲，大會應該把機動飛艇項目提上日程。”

畢竟是舊時代過來的人，這對夫妻遇到障礙還是想走夫人路線。楊國祥的航空實驗一直被當成預備研發項目，科學大會將它捧得很高，但從不撥出重金。最初那個連速射槍都沒有的時代，航空器完全是奢侈品。後來一下子橫掃千鈞，航空器又顯得多餘。久而久之，楊國祥都不好意思再提航空實驗費。現在，他手下的航空工程處也只有十幾個人。限於經費不足，實驗進展停留在熱氣球偵察上面。

跟著丈夫無數次飛上天空，塔季楊娜已經是大會裡面第二號航空專家。她拿出一個提案，既是科研方案，又是軍事計劃。內容是迅速製造半硬式飛艇，組建艇載空降兵部隊。屆時，科學大會派出遠洋艦隊，直達南海，建立灘頭陣地，再派出艇載空降兵直搗聖山，不與沿途護教軍糾纏。

“只要在卡欽斯基巨像上扔幾顆炸彈，足夠瓦解敵人的抵抗意志。”

金子淇快速地瀏覽完方案主旨，又詢問半硬式飛艇的航程、載運量，製造難度，塔季楊娜一一做了解釋。“我們一個個大教區打過去，不知要死多少人。製造一百艘飛艇轟炸蓋婭城，戰爭可能會很快結束！更何況現在敵人到處築城，如果城牆厚到火炮打不穿的程度，或者地形複雜，大口徑火炮調不上去，用飛艇轟炸是最可行的。”

“動力問題你們能解決？”

“內燃機不是再生了嗎？”

半硬式飛艇不像熱氣球，它有固定形狀，又可以摺疊起來放到船裡運輸。“索羅金”號那種噸位就可以攜帶兩到三艘。金子淇想像著飛艇集羣轟炸聖山的情形。她並不嗜血，看到傷亡數字不斷攀升，她也希望能有辦法快速結束戰爭。

“姑娘，方案我可以讓會長看，但是你丈夫要親自來談，別老呆在家裡派老婆出面。”

塔季楊娜被老師逗笑了。這次她滿載而歸，十幾年來，科學大會終於認真地考慮成立空軍。

大騷亂中，創造省成爲受影響最小的地方。一萬名科學近衛軍，兩萬名武裝工人，十萬名治安隊員日夜守護要害，維持各地治安。僅僅二十年前，布萊尼凱姆市民還在圍觀魔媒遭受自然迴歸大刑。今天，“不能讓邪教再回來！”已經成爲當地人的共識。

飛魚幫仍舊祭祀飛魚神，但是在騷亂中，奧伊娜毫不猶豫站在丈夫一邊，她的幫會也把吳昌文看成了新把頭。一年來，六成幫衆進入碼頭當上工人，生活穩定安逸。“科學力量”號項目啓動後，幫會會員成了建造船塢的主力，工資不斷提高。創造省勢力排在前面的幾大幫會，都成爲治安隊的主力。

旋風派嫡系烏顏潛入創造省，聯繫舊稽察隊員，組織對造船廠發動襲擊，成功地放火焚燒木料。然而舊官員中也有人想保全家庭，避免成爲雙方鬥爭的炮灰，便向吳昌文密報。情報局將烏顏等人包圍，老牌稽察隊長知道無法突圍，服毒自殺，成爲護教大起義中真理教損失的在任最高官員。

大混亂中，光明神教徒也給科學大會意外的助力。現在，共和國境內已經有一萬多名在冊的光明神教徒，很多人都在赫瓦賈召喚下冒死偷渡，“去有燈光的地方工作”。他們大多識字，可以在科學工廠做工。雖然不能持有武器，但是光明教徒拿著平衡棒日夜巡邏。發生騷亂時，他們會挺身而出保衛新工廠，前後共有一百多名光明教徒死於衝突。

不是正規戰爭，更沒有戰俘保護條例，遇到敵人間諜，查清案情後就由省長下令處決。即使法利哈這樣年輕溫柔的女省長，也簽發過幾十道死刑令。騷亂後統計表明，科學大會共處決2625名真理教支持者。

騷亂中，遙遠的馬達加斯達島纔算世外桃園。由於克里木喪盡人心，當地人把科學大會視爲救星，無論是否情願，紛紛在飢餓中籤下賣身契。饑荒過後，近衛軍已經建立起完整的新秩序，不用再花精力打散當地的舊勢力。另外，毒丸計劃也無法在這裡實施，馬塞爾早就封鎖全島，任何海上偷渡都不可能。

護教大起義越演越烈時，馬塞爾還給本土提供了巨大幫助，一口氣派回整整三萬名宣誓忠於科學的工人！他們像軍隊一樣由老區工人帶領，分派到各個工程項目中去，真理教間諜對他們完全無法滲透。

騷亂規模越大，會員的戰鬥意志越強烈。樸運成已經不在，他的精神之火反而越燒越旺。他們就是要砸爛舊世界，創造新世界，就是要消滅擋在這條道路上的任何人。

到科學紀元十五年6月，儘管受到巨大挫折，大會會員反而激增到十二萬人，以1300：1的比例控制一億四千萬人口。速射槍超過兩千挺，子彈四千萬發，還有五百門陸戰炮隨時能投入前線作戰。進步城船廠又送出四艘七千噸級大船，分別命名爲“松本聰香號”、“吳興川號”、“馬倫巴號”和“普拉卡什號”。曙光城新船廠第一艘萬噸輪順利下海，定名爲“樸運成號”，在“科學力量號”下水前，暫時擔任科學海軍旗艦。

加上這些新生力量，科學海軍擁有六十艘鐵殼船，二百艘海洋快舟，總噸位超過二十八萬噸。除此之外，民間公司擁有的機械船也有十萬噸位，隨時可以應徵入伍。

首臺內燃機樣機持續工作一千小時後報廢，已經具備實用價值。米納斯油田鑽過十二口廢井之後，石油終於冒出地面。科學大會已經帶著人類走回二十世紀的門坎。

夾在兩大勢力中間，普通百姓也越來越願意接受大會作庇護者。他們減免掉七成農業稅，這對於大會不算什麼，當地很多人卻因此有了救命口糧。大會工廠無限量收購棉花和羊毛，讓很多農民增加了收入。由於不再有飲食禁忌，上百萬人接受以工代賑，在全境大修公路，農產品通過這些新路運向四面八方。

在這個九成人民還不識字的環境裡，富裕是最簡單的執政基礎。騷亂最後階段，普通百姓開始主動檢舉真理教間諜，外來力量失去了羣衆基礎。

科學紀元15年5月20日，蘇吉拉納宣佈結束緊急狀態，讓社會和國家都恢復正常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