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金子淇額了會員資格，立刻推薦自己的學生陸續入會。在老師督促下，即使逃難途中，這些孩子也沒停止讀書寫字。靠這些功底，又在營地裡接觸各種科研設備，八個學生很快掌握了《科學世界基本圖景》。小田雅子一口氣充當所有學生的推薦人。然後再根據他們的興趣，尋找其他專家聯合推薦。

說到貢獻，在營地裡也變得非常容易。給專家準備實驗材料，作爲被試參加實驗，跟著安全員放哨，外出打獵，都能算成業績。黎秀英還給他們佈置了一個特殊任務，尋找懷孕的母獸充當實驗材料。幾個男生熟悉地形，知道哪裡有何種野獸。組隊出發，很快就完成了任務。

他們甚至找到一羣野猴，從裡面捕到兩隻懷孕的母猴，帶回來交給黎秀英。其中一隻即將生產，黎秀英用它來研究剖腹產手術。

入會後，金子淇就成爲小田雅子的助手。作爲全會最重要的專家，小田雅子有獨立辦公室，裡面堆放著不少材料。特別是沿牆擺著十幾張繪畫，吸引了金子淇的注意力。上面畫著山川、動植物和人體的局部。還有一張畫著碩大的、坑窪不平的灰色圓盤。那是月面圖，金子淇乍一看，無法聯想起皎潔的月光。

在沒有攝影技術的時代，很多科學家都是素描高手，他們要手繪觀察對象，甚至要畫出天文望遠鏡中的外星世界。這些繪畫不是藝術創作，不表現畫家的思想感情，而是要儘量逼真、清晰和全面。

“這個我也會……”金子淇指著那些畫說道：“但是，好幾年沒找到畫筆和顏料了。”

“我這有很多，你去畫吧。”小田雅子指指櫃子，那裡有十幾種顏料。

金子淇逐個拿起來，愛不釋手。“太好了，我去畫幾張！”

小田雅子給她挑好繪畫工具，又講了科學寫生的要領。金子淇聽完，與父親當年講的差不多。看來新舊知識並非完全不能融合。

金子淇把外出寫生的想法講給蘇吉拉納。“你要去哪裡？”蘇吉拉納關心地問道。

“附近就行……”

“要不要我陪著？”

“嗯，不了，我讓學生們陪著吧。”

蘇吉拉納沒有再堅持，重逢以後，金子淇既沒有想像中的冷淡，也沒有希望中的熱情。甚至，她對科學表現出來的熱情還超過對他這個活人。不過當年分手時只是兩個人，現在中間多了四個孩子，蘇吉拉納覺得這可能就是其中原因吧。

就這樣，金子淇帶著兩個女生上了山。她們當年來到弟島時年紀還小。如果遇到特殊困難，不能把所有學生都帶上，金子淇總要先把這兩個女孩帶在身邊保護起來。幾年來，金子淇充當著姐姐、媽媽和教師多重角色。兩個女孩就這樣一點點長大，現在已經成了她的親人。

第三天，金子淇一行回到基地，帶著兩幅科學寫生畫。一幅是紫花鶴頂蘭，一幅是萍篷草。蘇吉拉納從未近距離觀察過花花草草，看到充滿整個畫面的植物，只是覺得很漂亮。小田雅子卻十分驚訝，馬上把奧德里奇這些博物學專家請過來，一起參研。

“她畫得怎麼樣……”蘇吉拉納問這些專家。

奧德里奇走過來，挑起大拇指。“她是個天才，我們要留住她。如果你真想娶她作老婆，以後一定好好對她，別把我們的天才氣跑了。”

黎秀英也打趣道：“你知道我們怎麼評價你？蘇吉拉納自己很笨，但總能帶來聰明人。”

蘇吉拉納撓撓頭，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很甜。他期待著在婚禮上共同宣誓，看來這一天並不遙遠。小田雅子把他拉到沒人的地方問：“你們重逢也有不短時間了，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蘇吉拉納爲難地搖搖頭，向這個人類行爲專家講了金子淇對他的態度。“我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她能接受我，但好像又不是那麼親近。”

“好吧，我們是科學人，不管科研還是生活中，知道真相才最重要。我找機會向她瞭解一下。”

一旬後，黎秀英和小田雅子把蘇吉拉納請到帳篷裡。她們兩人一個研究人的行爲，一個研究人的身體，同時還都是女性。所以，有些事情她們必須一起出面解釋。

小田雅子先開了口。“我們和金子淇談過。這些年她遭受過強姦和性虐待，身心受到很大創傷。前夫雖然關心她，但不會憐香惜玉，性生活上更不懂照顧女人。所以，金子淇以前的性生活都沒讓她感覺到快樂，總是伴隨著痛苦記憶。行爲基本規律你也知道，幾年下來，她產生了嚴重的性冷淡。所以她並不是拒絕你，她已經決定要嫁給你，但是她從心裡厭惡性生活。”

黎秀英也作了補充。“她生活的地方衛生條件差，性生活都是在骯髒環境下進行。我檢查過，她的生殖系統已經有了炎癥。這種事情，她不好意思直接和你說。”

牀瑋之事在這羣科學人眼裡只是客觀存在問題，都可以當成課題來討論和解決。蘇吉拉納旁聽過有關人類性規律的課程，但事情讓自己遇上，還是讓他意想不到。

“那……我怎麼辦？”

小田把一篇文章放到蘇吉拉納面前。“這是一份有關性暴力對受害女性心理影響的研究成果，供你參考。科學的方法，再加上一個體貼她的好丈夫，我相信能解決問題。你如果足夠愛她，就要努力讓她重生爲一個完整的女人。”

“具體要做什麼？”蘇吉拉納鼓起勇氣問下去。

“你要主動接觸她的身體，但不是過性生活，而是去表達你對她的關心。比如拉拉手，撫摸頭髮，冷的時候給她添衣服，累的時候讓她枕著你，靠著你。現在即便是夫妻，即使在自己家裡，男女在性生活之外都幾乎沒有身體接觸。人們礙於道德禮法，不願表達感情。你要主動打破這個顧慮，經常做這些動作，她就會適應你的身體接觸。”

“她的身體不用你操心，我會治療。”黎秀英說道：“你就去照顧她的心靈吧。”

科學居然連這種事都管用，蘇吉拉納連連道謝。小田擺擺手。“會員之間，‘謝’字顯得多餘。金子淇爲她的學生付出那麼多，同爲女人，我們都從中看到一個偉大的靈魂。所以，我們也希望她有個好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