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今，海魔團伙中最安閒的一羣人，遠在千里之外的莫里奧裡島上。海灘上建起一片低矮的木板房，雖不舒適，但足夠遮風擋雨。外面用鋼絲圍成一個院落，老人在那裡曬太陽，婦女在晾曬衣服，磨製穀物，一片安居樂業的景像。

不過，鋼絲上佈滿倒刺，外面還建起一座高塔。兩個持著火槍的漢子站在上面，監視著院子里人們的活動，一切都說明這是座露天監獄。天亮之後，這裡的精壯男人都要排隊出去幹活，換取所有人的食物。

露天監獄外面還有一座新建築，不論海盜還是舊人，他們都很少見過這種建築。它是長方型的教室。一側牆壁上鑲著黑板，幾張桌椅整齊地排開，從六歲到十歲，不同年紀的海盜後代坐在那裡，望著黑板。上面畫著太陽系的示意圖，每個星球旁邊都標著它的名字。他們身後還有一隻書櫃，裡面擺滿圖書。

聽完講課，十幾個孩子又離開教室，在教師帶領上走向操場。教師是一名三十出頭的女人，出身京族，名叫陳慧珍。孩子們的所有課程，從天文地理到體育活動，都由她來承擔。

在陳慧珍組織下，孩子們排成一隊，開始慢跑。陳慧珍一邊領跑，一邊提問。“在客觀世界裡面，人類意志只能支配一樣事物，它是什麼？”

“隨意肌！”一個十歲男孩朗聲答道，他是埃拉託娜的兒子曼德爾。

“它還有一個什麼名字？”

“骨骼肌！”一個八歲女孩搶著回答，她是埃拉託娜的女兒塞西莉婭。

這些名詞究竟指什麼東西，孩子們並不十分清楚，他們沒條件上解剖課。靠著死記硬背，科學家園頑強地保存著古代遺留的些許科學知識。

在孩子們後面，頓堆次仁、卡梅里婭等五個魔媒嫌犯都跟著一起慢跑。在島上東躲西藏一段時間後，這五個奧德里奇的徒弟被新的佔領者解救出來。現在，這裡是他們自由呼吸的世界。不僅不用在學習科學時擔心有人闖進來，還可以自由討論這些知識。

埃拉託娜投降時，佔領者向她發出恫嚇，他們完全不需要這些海盜，尤其是那些沒有勞動能力的家眷。但是出於人道考慮，島上這些海盜的孩子可以集中在一個地方，他們將得到良好的食水、舒適的住宿條件，還有醫生看護。條件是必須學習科學。其他人則要軟禁起來。

埃拉託娜已經身處絕境，只要讓孩子學科學就饒他們不死？這個意外優惠的條件觸動了一個母親的軟肋，她馬上就答應了。於是在佔領者監押下，海盜們建成住宿學校，十個年齡不等的孩子住在裡面，他們都不識字，陳慧珍帶著幾個魔媒教他們識字，作算術，學習簡單的自然常識。

與此同時，那些佔領者漫山遍野圍獵野獸。一個月功夫，所有豺狼虎豹都被消滅乾淨。他們收集了一些完整的獸皮，製成衣服。這兩件事在真理教世界裡都是死罪，但這些人根本不在乎。

看到孩子們的笑臉，還有豐盛的食物，埃拉託娜對這些人產生了好感，但她一直擔心同夥的命運。這天，那羣魔媒的首領，那個身材很高的東方人來到軟禁區，帶來一個讓埃拉託娜徹底放下包袱的消息。弟島已經遭遇海禁，帕拉塞蘇斯和所有同伴都無法逃脫。

“這就是你的計謀？居然能調動教會海軍，你怎麼辦到的？”埃拉託娜和此人相處多日，經常聽他講自己的理想和方案，又發現都能夠實現，已經完全被他的深謀遠慮所折服。

“說來很複雜，索性就不講了吧。還是那句話，結果證明一切。”來人依舊自信而又莫測高深。

“風嘯塵先生，帕拉塞蘇斯在東大洋島嶼上還有一些寶藏，如果你們需要，我可以帶你去取。”

從第一次接觸，風嘯塵就把名字告訴埃拉託娜，他完全不怕她跑出去透露消息。不過，埃拉託娜這話倒有點出乎風嘯塵意料之外。

“這三艘船是他一半的財產，他在其它島上還藏著另一半，都是我經手的。”

“你不心疼嗎？”

“不，我已經想明白了，他不是舊人的救星，你們纔是！”

埃拉託娜指指自己的兩個孩子，他們和其他孩子一起，在陳慧珍的安排下分別裝扮成恆星、行星和衛星，圍成圈子互相運動，演示著太陽系的結構。

“我看得出來，你們是真心想要讓這些孩子聰明起來。”

二十多年前的叛亂中，東海大師打出解放舊人的旗號，吸收大量舊人入伍。帕拉塞蘇斯當年就是他手下的海軍將領，“天鷹號”還是他親自繳獲的戰利品。叛亂被鎮壓後，帕拉塞蘇斯帶著一羣老夥計變成流寇，在東大洋上打家劫舍。埃拉託娜的父親當年也曾與帕拉塞蘇斯一起攻島奪嶼。

那時候，這個武裝羣體的骨幹尤有解放舊人的理想。他們自視爲東海大師理想的繼承人，與真理教作對。帕拉塞蘇斯當年能夠號令諸君，也是因爲他還有點理想。但是老一代人紛紛戰死，新入夥的舊人只知道打家劫舍。這樣的人越來越多，帕拉塞蘇斯也只能倚重他們。

漸漸地，那個曾經有著遠大理想的武裝團體徹底淪爲海盜。只有埃拉託娜，內心仍然認同父輩的志向。但是她也知道，真理教已經從一盤散沙又凝成一塊鐵板。她哪裡有機會實現自己的理想？

直至遇見眼前這羣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