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草藥汗蒸、冷水浴、行氣、練功、齋戒、向教祖與列聖祈禱。折騰好幾天，坤贊才確定自己身體無癢。

一千年前精緻的反科學理論退化到這個矇昧時代，變成了科學產品樣樣害人的套話。普通人在野外發現科技產品，必須立刻留下標誌，向稽察隊報告，等這些專業人士前來處理。不然的話，這些魔鬼器物要麼放毒氣，要麼有電流，要麼會爆炸，總之，有一百種方法置人於死地。

至於稽察隊員，如果處理過魔鬼器物，也要斷食幾天，只飲開水，據說這樣才能讓吸進去的毒氣排乾淨。坤贊作爲虔誠教徒，對這些說法先信了九成九。等他履行完一切秩序，拖著虛弱的身子走出布氣室，發現旋風正和幾個部下有說有笑，而且面色紅潤。

“你沒斷食？”坤贊打量著旋風，像是看一個怪物。

“哦，我體質特別，魔鬼之艙那麼邪的東西，出出入入，再把它炸掉，我都不用斷食。您瞧，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除了能夠背誦《朝陽啓信錄》，坤贊別無所長。旋風之所以帶這麼個廢物進入魔都偵察，就是想通過他證明魔氣之害可以抵禦。否則即使偵察出什麼線索，但誰都不敢進去清剿，也是白費功夫。

坤贊還想提醒他幾句，就聽到外面傳來達朗道爾吉的粗嗓門。蒙古大漢和和他的嫡系部隊已經到達。他們正在離魔都最近的一個小教區首府。看到遠處連片的營帳，坤贊嚇了一跳。“將軍，你們這是？”

“他們李家在這裡盤據幾十年，結果卻藏污納垢，現在該我們護教軍出馬了！”

受了李永賢那麼多閒氣，達朗道爾吉找到了最好的報復方式。搗毀廢城，抓一羣悖教亂黨，自己升官不說，最好能拷問出他們和李永賢有什麼關係，一定要讓那小子貶官罷職纔好。

在這一點上，坤贊和他們立場相同。接受教士團長哈杜裡的委託，坤贊這個巡迴教士就是來找李永賢的晦氣。前任圖普是個窩囊廢，沒完成任務，還把自己賠上，坤贊可是富於鬥爭精神。旋風把自己的偵查結果告訴達朗道爾吉，裡面應該不會有魔鬼武器，至少在邊境線一帶看到的都是普通冷兵器。

“魔鬼之艙咱們都見識過，裡面就是再有一兩件，咱們也不用怕。再說，護教軍當年成立起來，就是爲了剋制魔媒，哪像現在這樣只知道打自己人。”旋風鼓勵著自己的上司。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坤贊忽然盯著旋風問道。後者擔心自己信口一說，又犯了什麼忌，只好重複一遍。沒想到坤贊一拍桌子。“你說得太對了！護教軍本來就是戰勝魔媒的軍隊，攻打廢城纔是它的本職！這仗勝了，我要把你這句話秉報上去，傳揚在外。”

旋風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當下他們便決定大舉進攻，接下來確定具體打法。旋風還是比較謹慎，提議自己先帶千把人摸進去，分散開來，搞個武力偵察，看看對方哪裡佈防嚴密，哪裡有漏洞，大隊人馬隨後再衝鋒。沒想到達朗道爾吉一口否定。“裡面都是通輯犯，怕他們何來。我帶大軍先衝進去，你帶預備隊在外面等著。”

達朗道爾吉雖然粗，卻不傻。上次在極北大教區，他是沾這個副手的光，得到不少封賞。這次他不想再這樣。如果旋風衝進去，又是三兩下解決問題，功勞早晚會輪不上自己。旋風不便多爭，轉念一想，既然這個老粗要大舉進攻，也算是變相的武力偵察吧。

廢城半邊臨海，還有一條大江穿城而過，打仗需要水軍。無奈李永賢控制的水軍完全不聽調遣，他們只好向駐守在玉山中教區的海軍分艦隊求援。海軍如果參戰，不僅能封鎖海面，船上的火器比陸上的更厲害，機動能力更強，無論從江面還是海面，都能形成一定的壓制。

然而最重要的還不是這些，達朗道爾吉和旋風共有兩萬大軍，裡面沒幾個敢進入魔都。旋風把坤贊請出來。這位大教士剛離開魔都，已經證明有邪氣不入之軀，旋風就請他帶著一羣教士在官兵面前布氣、唸咒，一番裝神弄鬼之後，總算給官兵們帶來了心理安慰。

旋風的部下，特別是那些和他一起炸過魔鬼之艙的悍將，根本沒有這層心理障礙。他們先行爬上廢牆，分散開來觀察裡面的動靜。結果發現樹林帶中的身影越來越多。顯然，裡面的人也開始佈防。達朗道爾吉乾脆登上廢牆，親自觀察。證實所報無誤。

怎麼辦？海軍還有幾天才能趕到。等他們在海面上布好包圍圈，裡面的敵人也完成了準備。兵貴神速！廢城裡面騎兵施展不開，達朗道爾吉決定將一萬五千名步兵分成八路，從八處翻過廢土牆，進攻方向全部指向伏魔江西岸的廣場。

站在萬千將士面前，主帥抽刀在手，斜指天際，威風凜凜。

“爲了蓋婭，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