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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迷途(一)

(一)

寬闊的青石驛道上,一行隊伍蜿蜒迤邐,緩緩而行。隊伍中央是馬車和駝隊,李永賢從居仙城出發(fā),去東南方向巡視匪患。旋風也帶著五百名護教軍跟隨左右。交通不便的田園時代,土匪是道尋常景觀。小股土匪算是治安問題,坐大了就有叛亂嫌疑。所以,護教軍也要監(jiān)視境內的股匪。崇聖大教區(qū)東部沿海有大片高山,隱藏著多股土匪。

天氣沉悶溼熱,馬匹搖搖晃晃,都能產生催眠效果。忽然,隊伍騷動起來,紛紛扭頭向左側張望。旋風帶的這支護教軍來自外地,大家議論紛紛,驚歎聲不絕於耳。

闖進他們視線的乃是天下少有的奇景——御魔圈!開始,地平線上隱約出現一道暗色長帶,然後擴展成爲一道堤壩。最後,連綿不斷的人造圍牆出現在他們面前。這是一道長長的工程廢土堆,散發(fā)著死亡的氣息。廢土堆連綿不斷,前後都望不到盡頭。頂端毫無規(guī)則,最高處超過百米,低處也有幾十米。當年人們將廢土隨意丟棄,不會考慮什麼造型。

廢土牆的主要成份就是混凝土塊,經過近千年風吹塵揚,表面已經覆蓋一層厚厚的腐殖土,生長著野花、雜草和樹木,無人修剪,形像粗獷。偶爾有些不易砸爛的預製件大塊大塊擠在一處,一些混凝土柱子斜刺裡伸出幾米,和野樹並列,支支岔岔地指向天空。

這番景色,每個初次見到的人無不觸目驚心,這就是魔鬼禁區(qū)的隔離帶。

伏魔聖戰(zhàn)結束後,真理教江山一統(tǒng),大局已定,開始推行規(guī)模宏大的“退魔還天”運動,清理工業(yè)時代興建的基礎設施。那些十幾萬、幾十萬人口的中小型市鎮(zhèn)整座整座被拆除。新房舍必須在教士監(jiān)督下修建,建築材料允許用什麼,不允許用什麼,教會曾經頒佈過繁瑣的戒命。

在這場席捲全球的運動中,公路路基、水利設施、橋樑涵洞、工業(yè)廠房等以混凝土爲主的建築統(tǒng)統(tǒng)被拆除。教會組織億萬人力,把其中的金屬砸出來熔練,剩下的水泥塊集中堆起來。搗毀這些建築後,那些中小城市再經數百年改造,都已經還原爲田地。

只剩下一些規(guī)模過於龐大的城市,工程廢土奇多,憑手工難以處理。所以,教會便以這些城市爲中心,劃出幾百公里,將附近產生的廢土堆成一圈土牆,將巨城完全隔離。這樣的御魔圈在全球共有三十多座。

三千年前,漢人祖先修築過萬里長城。而今,崇聖大教區(qū)裡面的御魔圈就是新長城。用這種方式封閉的古城市廢墟合計有七座,總面積一萬多平方公里。御魔圈一般呈圓形,上面留著一道峽口,寬有數米,峽口上像徵性地鑲著一扇厚木門,高有十來米,用金粉書寫著教祖本人的語錄。一隊士兵把守在那裡。

這扇門永遠不會打開,不,它根本就不是一扇門,只是一個門形雕塑,一個像徵物,稱爲“退魔之門”。每逢節(jié)日,教會要在門外廣場上舉行宗教儀式。

把幾乎不可摧毀的科技成果封閉在這些門後面,這是真理教的驕傲,是他們合法統(tǒng)治的依據。來到退魔之門前面數千米的空場上,所有官兵齊齊下馬,排好隊伍,面向御魔圈,由李永賢領銜舉行“伏魔儀式”。護教軍方面本來應該由達朗道爾吉參加,他討厭這些繁瑣儀式,便託病請旋風代勞。

原來,御魔圈建立後,爲防止“魔氣外泄”,所在地區(qū)的首席大教士每年都要來此舉行封禁儀式,以收伏魔鎮(zhèn)邪之功。附近中教區(qū)的教士們更要經常過來作法事。如果周圍誰家有個小災小難,更會怪罪到圈子裡的魔鬼器物,也會請教士跑來作法。

旋風成長的兄弟羣島在科學時代並無大城市,無需堆圍這種廢城。他也算是大開眼界。

在真理教教義中,“魔氣”已經成了一個含義寬泛的名詞,指一切科技製品上帶著的陰邪晦暗的神秘能量。無形無像,不可捉摸。一兩件科技製品還好辦,那麼大範圍內有無數的科技製品,據說能形成強大的魔氣場,使路人脫髮、生瘡、出血、潰爛、致癌,直到死亡,無藥可救!只有各級教士的法力纔可以圈阻魔氣,免害世人。

這種說教經歷千年演化,已經不可考證它的最初來源,因爲寫在《朝陽啓信錄》裡面,所以不能懷疑。御魔圈建成後,周圍的良民都不敢翻過去,只有野獸不在乎,在廢土堆上出出入入。於是,關於裡面到底封閉著什麼,只剩下民間流傳的各種無稽之談。

“這個城古代叫什麼?”旋風向身邊一位當地官員請教。

“這是大教區(qū)裡面第四號廢城,古時叫什麼我也不知道。在我們這裡它還不是最大的,東面海邊上有座全球頭號廢城,那才真叫大呢,光土牆就有幾百公里。”

御魔圈擋住旋風的視線,擋不住他的好奇心。人造土山後面究竟是什麼?當年怎麼把那些東西造出來的?爲什麼成千上萬的人要生活在那裡面?

就這樣,旋風一面機械地完成著儀式,一面心所有思。忽然,他意識到自己心魔大盛,馬上也就領悟到隔離帶的真正作用。必須擋住這些難以清除的魔鬼遺物,就是怕人對它們產生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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